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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手女万元我和一男人关系的终结

1月1日 心碎巷投稿
  作者:童馨儿
  据说,我这样的女人,男人们比较喜欢作为婚外情的首选对象来发展。因为,第一,我经历过婚姻,至少对婚姻不那么稀罕,说不定根本就不想再要一场婚姻,这一点就先让他们放下心上大石。第二,我不用依附男人,无论是情感上还是经济上,他们和我厮混完毕可以潇洒地拍拍屁股就走人,不怕我纠缠着不放,也不怕我寻死觅活。第三,因为有点小骄傲,我必然会把这种见不得光的私情遮得更为严实,不会索要金钱,更不会索要时间。
  对于这种现状,我也努力地挣扎过。我甚至幻想过没有男人的生活。无非是穿衣吃饭,男人的用处其实可以忽略不计。
  从这一点可以看出,我其实仍然是天真的。我想要过没有男人的生活,其实是因为我害怕受到男人的伤害。我以为曾经遇到的伤害可以把一颗心浇灌得类似铜墙铁壁,到头来却发现,它在感情面前永远无法做个骄傲的胜利者。于是,我就在这条情路上,绵绵不绝地,跌跌撞撞地走着。被伤害着。但仍然期待着。
  好了。让我们开始吧。暂且都看成是一场相亲吧!
  第一章
  1
  故事从去年的圣诞节开始。
  本应该很美好的平安夜,我却和一个女人打了一架。
  我原本准备了一场约会。对方是公司的一位副总。现在城市里到处是公司,一位副总也没什么好稀罕的,上趟厕所都会随随便便地遇上几个。
  公司主营日用化妆品。他们刚拿到了一个新产品的代理权,找了好几家广告公司谈营销,最后,我们公司和他们成了合作伙伴。这位姓周的副总就是这个项目的直接负责人,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就知道他对我有好感。女人在这方面的直觉基本上是不庸置疑的。
  几次工作餐下来,他开始单独约会我。
  他人长得还行,我看男人的基本条件很简单,第一干净,第二样貌不猥琐。这位周总,还是符合这两点条件的。再说了,我寂寞。寂寞简直是肯定的。一个单身女人,哪怕是那种看上去眼里只有工作的女强人,内心里也仍然是寂寞的。
  成年男女,吃完饭该干点什么呢。大家都心知肚明。可我不太情愿。不是我矫情,也不是我身体没有需要,而是,非常简单地,我不太情愿这么快。如果是在酒吧,大家喝一点酒,趁着微薰上了床,天未明时各走各的,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这个男人,他是我的工作伙伴,我得慎重。
  他开一辆别克。每次都送我到我家楼下。他提了几次,上我家去坐坐。我没有答应。
  我不喜欢男人去我家。
  这样拉据了几次,他有点不耐烦了。这点不耐烦被我察觉了,我心里就决定尽快和他把床上了。内心深处我惧怕孤单,如果能用身体暂时挽留一个男人,也未尝不可。
  于是,就在平安夜里,我们情意绵绵地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坐在豪华的云顶餐厅里,微微一侧头,整个城市的灯光都尽收眼底,我们俩甚至喝了一点葡萄酒。酒意让我变得胆大了,我踢开鞋子,用脚,沿着他的小腿一路向上。
  他几乎是急不可耐地买了单,在电梯里就恶狠狠地吻住了我。这个男人,我拿不准我是不是喜欢他,但无疑的,我需要他。我们纠缠在一起,他的手伸进了我的毛衣里。我轻轻叫了一声。也许是太久了。太久没有和一个男人的身体有过交缠,我都几乎遗忘了那种连心灵都为之颤栗的感觉。
  我们穿过洒店大堂的时候,一个女人迎面走了过来,猝不及防地,就甩了我两耳光!
  我被打懵了。女人已经攥住了我的头发,我顿时尖叫起来。那个场景,我现在想起来都为自己感到无比羞耻。我被她扯倒在地,她在我身上不断地拍打着。
  我听到她在骂我,我打死你,打死你这个狐狸精
  一瞥眼间,我看到了周副总吓得煞白的面孔。我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瞬间里,浊气上涌。日。老娘羊肉都还没吃到嘴里呢,这就惹上一身骚味来了?!我拼尽全力踢翻身上的女人,等她扑腾起来,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也狠狠地搧了她两耳光。她嚎叫起来。头发蓬乱。
  真正搞笑。我们俩,不,我们仨衣香鬓影,一分钟前脸上兀自带着努力堆砌出来的优雅,此刻却在上演着街坊小巷里最粗俗的一幕!
  女人推倒大厅中央的圣诞树,抓起那些彩灯就向我砸来,我退后一步,周副总攥住了女人的手,走!走!我们回家再说!女人在他手里挣扎着,叫骂着。然后他们俩一同消失在旋转玻璃门后。
  我呆呆地站了两分钟。藉着大厅的落地玻璃,我看到自己的头发乱得不成样子。于是,我从包里拿出梳子里,仔细地把它们梳整齐了。梳着梳着,眼泪哗地流了下来。
  我蹲下来,捂住脸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哭够了,决定站起来回家。一站起来,就发现距我不远处站着一个男人,他正平静地看着我。像在看一场不太有趣的电影,以致于没有脸上没有表情。
  我瞪了他一眼。
  要看热闹也应该是女人。
  我转身要走,他说话了,把脸擦擦。
  他递过来一张湿纸巾。
  我没理他。
  我并不需要纸巾。我的自尊和骄傲在刚刚过去的一刹那被踩得粉碎,我需要的是人们的漠视。他偏偏注意到了我。我为此憎恨他。
  我打车回家。洗澡。洗头。然后穿着睡衣躺在客厅的地板上,抽烟。
  这是我一生之中最难忘的一个平安夜。
  我还以为我会和一个男人,共同躺在一张双人床上,拥抱亲吻,尽可能地把爱持续做着,直到晨曦来临。
  2
  常常有人主动提出来要为我介绍对象。他们告诫我说,趁着还年轻,赶紧找个合适的嫁了。再这么下去
  剩下的话他们吞进了喉咙里。意思是事情的严重性他们不说我也应该知道。
  他们所谓的合适,我乖乖地去见识过。
  一般是在小餐馆里,坐在对面的男人,或略有谢顶或凸着小肚腩,一律嫌我年纪太大,又是外地人。其中有一个男人,鱼泡眼,五短身材,一张口牙缝里就露一肉末,他很自然地问我,你是b还是c,应该不到d吧。
  我愣了半天,才明白他说的啥。于是拎起杯子,把咖啡全泼在他油腻的头发上。
  我是想过要再结一次婚,但如果是这样的婚,我还是放弃这个想法好了。再说了。婚姻这东西,我拥有过。我知道它是怎么一回事。我修行得不够,所以把它弄丢了。
  寂寞得狠起来,我也会回想一下过去。我那场短暂得像一场梦的婚姻。我曾经真正拥有过一张双人床,上面躺着名正言顺的一对夫妻,其中有一个是我。
  我的前夫陈良,那时候我喜欢叫他,喂。一种天真的撒娇的语气。那是新婚里最甜蜜最耳鬓厮磨的时候才拥有的特权。我二十一岁,他二十二岁。他其实是一个不错的小男人。他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只是个小男人。他长大后,就离开了我。
  他是我的校友。老乡。在毕业的那一年,我们才突然恋爱起来,然后很快地爱得难舍难分,毕业后就双双留在了省城,迅速结了婚。
  很穷。那时候。他常常失业。但是因为还爱着,所以一切都显得无足轻重。晚上我们常常留恋在床上。床其实很小。陈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扛了好几颗水泥砖上楼来,并床放着,然后搁上木板,一张小床豁然就变成了一张宽敞的双人床。他说的,双人床最好,这样我们可以从这头做到那头,从那头做到这头。
  一年后,我们搬了家,买了一张新床。是我们家唯一的奢侈品。它占据了我们卧室的二分之一。陈良很骄傲,他对我许诺说,以后,要让我睡更好的更大的床。
  他失言了。
  他有了别的女人。
  那是一个比我老了五岁的老女人。那时候我二十三岁,认为二十八岁是一个不可想象的年纪。那么老,怎么办?
  3
  女人是他的同事。丈夫是公司的工程师,常年累月不在家。据说,一开始是修坏掉的水管,动不动就死机的手提,就这样弄出了感情,产生了奸情。
  他们好了半年我才得知真相。也正因为好了半年我都没发觉,他们才放肆起来。那时候的我一派天真,哪里懂得生活其实就像一场变脸的演出。
  女人生日,陈良带她去吃饭,去的是我们经常去的一家鱼馆。事情就那么巧,那天,我刚好和几个同事去鱼馆吃饭。酒足饭饱,我们一群人坐在大厅,热烈地议论着等会去哪儿k歌的好。然后,旁边的包厢门打开了,所有人,眼睁睁地看着我的丈夫,搂着别的女人走了出来。
  怪只怪太年轻,没经验,只吓白了脸,那模样像做错事的那个人,是我。是我丢了脸。
  我甚至还结结巴巴地问他,你干嘛呢?
  他也吓傻了。
  你看。我们俩都还是孩子。不懂得这种场面是需要一点随机应变的手段的。
  我一个人回了家。脑子里一片空白。没有人告诉过我,婚姻它其实不能保证一辈子的相爱和幸福。我从来没有想过陈良他会有别的女人。我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因为我一直以为,我们才刚刚开始。我们的一切,才刚刚踏在起跑线上。
  我后来认真想过,如果这一场意外发生得晚一点,当我们对婚姻都有了倦怠,对彼此都失去了最初的新鲜感,我或许会容忍下来。又或者,我们之间有一个孩子,因为这个孩子,我们不能轻易就说离婚,那么现在,我可能还拥有一个妻子的名分。
  当然,这些都是如果了。
  事实上是我坚持要离婚。我没完没了地逼问他,那个女人,她什么地方比我好?他躲闪着不肯答。半夜里,我坐起来就揪着他的睡衣,阴森森地问,说,说啊!她哪里比我好!他忍不住,答我,她在床上比你好!
  这真是最最打击人的答案。我顿时就说不出话来。我爬起来收拾衣服,想想这些衣服都是因为他说漂亮才买下来的,跑去拿把剪刀使劲剪。他来劝我,拉我,我把剪竖起来,离婚,明天就去。
  他愣在了刀影间。
  于是,婚离掉了。
  他什么都没要。其实我们也没有什么。一点少得可怜的存款,房子是租的。除了那张床。
  我执意让他把床搬走。他不肯。楼下来了个收啤酒瓶的老头,我招手让他上来,我问他,一个酒瓶多少钱?他说,两毛。我说,我有十个。
  他说,哦,那我给你两块。
  我摆摆手,不用了。你帮我把这张床弄走,随便你怎么弄,爱丢哪丢哪,那两块钱算辛苦费了。
  老头张大了嘴。
  他打量了我好一会,那眼神像在判断我是不是神经病。
  最后,床搬走了。
  我的婚姻,到现在为止,仅有的一场婚姻,随着床的消失也完结了。
  4
  刚离婚的时候,那种惶惑和孤单,是足可以逼疯一个人的。我一个人行尸走肉般,重复着上班下班,吃饭睡觉的有机程序,白天还没有什么,到了晚上,就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从前还有一个人可以等待,如今却全没了方向。我每天都惧怕天黑下来。
  就是那个时候学会吸烟的。我一点也没有像刚初学吸烟的那类人,被陌生的烟味呛得使劲咳嗽。相反地,我与它相识恨晚。我吸了第一口,立刻就迷上它。
  那些日子里,我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坐在地板上吸烟。一个人。
  就像现在这样,没有男人。一套小房子。一点电视机的声音。一个女人孤独的呼吸。
  离婚后,我碰到的第一个男人。是个有钱人。
  他几乎没费什么功夫,就把我哄上了床。
  在他身上,我才真正领略了性爱的最美。从前耽于性爱,那是因为陈良喜欢。他喜欢我就喜欢。他抱着我进入我的时候,让我有被爱的感觉,那种感觉因为身体的紧密接触而倍感真实。除了这一点,我其实并没有感觉到性爱的更多快乐。
  这个有钱的男人,是我的老板。我拿不准他注意了我多久,但我第一次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恸哭,是他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他四十岁。对于男人来说,是最最好的年纪吧。但对于我,他真的稍嫌年迈了一点。年轻且天真的我只懂得欣赏小男生的好,总以为三十岁之后和我们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平时我和他基本没什么接触,除了偶尔在公司里碰上,或者在公司例会上聆听他严肃地训话,我和他并无交集。
  办公室里传说他有一个老实巴交的妻子。像个老妈妈一样尽职地服侍着他和儿子。他有一些绯闻,毕竟小有身家,且模样也还算得堂堂,难免招蜂引蝶。
  那时候的我,觉得那些蜂啊蝶的,是一群不知羞耻的败类。后来才明白,人家每一个都比我聪明,比我深谙这社会的潜规则。
  我哭得很伤心。
  其实那时候离婚已有一段日子。不该再如此肆无忌惮地痛哭。但那天是我的生日。我二十三岁。别人的爱情在这年纪也许才刚拉开序幕,但我已完成一场婚姻,提前结束前半生。
  他轻轻地搂住了我。我抬起头来看他。他轻轻地吻去我的泪水。很耐心地,也显得很深情。我不知不觉地就受了盅惑,开始试着回应他。他被鼓励了,变得热情起来。老男人即便是再心急,也还记得要耐心地等待女人的情欲慢慢膨胀。
  他带给我的是一种全新的几乎是有点惊奇的感受。我这才知道,原来,性爱这回事,并不仅仅是为了让男人得到快乐,而是要让男人使女人得到快乐。
  跟他相比,陈良显得多么幼稚毛跳。他顾及的仅只是自己的快感。
  不不不。也许我这么说他是错误的。
  我后来反复想过,他之所以爱上了那个比我大上五岁的女人,应该也是为着在她身上领略了,在我这里没获得的那一种酣畅甜美。
  又或者,我们根本没来得及让彼此成长得更好,就迫不及待地放开了彼此的手。
  5
  从了我的老板,我就辞了工作。
  他为我租了一套房子。太老套了。这种情节。事实上,生活里每天都在发生的,就是那些最最老套的故事情节。
  他对我很宠爱。大约是因为我年纪小的缘故。又或者,我还不懂得怎么做情人。我不懂得要。只懂得等。我真心地投入了自己的感情,每天逛逛商场,出入美容院,从傍晚就开始等待他。他也许来,也许不来。
  他不来的那些夜里,我的时间基本在天涯打发。我最爱去的是情感论坛。这里最多的是失意人。别人的失意让我感到安慰。原来这天下并不只有我一个人失去爱情。有人很哲学地说,人生就是在不断地失去,不断地获得。
  我深以为然。
  老男人的疼爱让我在婚姻里受的伤痛变得轻淡了。他说,如果你觉得闷,就去打打麻将。
  他爱打麻将。在三月花大酒店里长年包租着一间摆有自动麻将机的套房。他对我解释说,其实也不是他真的就有多喜欢,但是,打麻将可以结交到更多的朋友。
  他带我去过几次。每次的麻友都不同。有时候他会向我提起他们的身份,某某公司的老总,或者某某部门的主要领导。我亲眼看到他明明叫牌了,对家打出来,他啪地一下,盖住牌,夸人家牌技好,懂得顶牌。
  这是他教会我的。牌不能轻易糊掉。他要的是气氛,是关系。而不是那一点有限的输赢。
  我后来也常带朋友去打麻将。
  我在小区的超市里认识了一个年轻女人。我留意了她一段时间,样子长得不错,气质略带清冷。
  我很想结交一些朋友。于是,再次在超市里碰上,我跟她借了一点零钱。
  就这样。我们成了朋友。
  她叫小美。就在附近的银行里工作。一天只上半天班,合同工,做的前台,工资少得可怜。她在小区里住得久了,认识许多邻居,于是,牌搭子凑够了,我们就经常一块去打麻将。
  我的老男人偶尔会来陪我,在席间讲一点可爱的荦段子,逗得大家哈哈笑。
  那时候,我是深感幸福的。
  一直到有一天,我回了一趟老家,原本说好要呆一星期,但很快地,我就逃也似地回来了。我受不了母亲的眼泪和唠叨,我的结婚和离婚都那么突然,让她老人家惊吓不已。
  我假装有急事,买了晚上的票。抵达老男人为我打造的金屋时,天光已然微亮。
  我打开门,就看到我的老男人正伏在我刚结交的女朋友小美身上,有力且有节奏地进出着。听到门响,他们俩都回过头来。我们仨的目光纠结在了一起。
  我觉得自己太悲哀了。我有过一个小男人,他背叛了我。我刚收获一个老男人,一转眼,他又背叛了我。
  我疯了似地头冲上去,用我的包使劲地砸向这对狗男女。
  老男人不耐烦了,一把甩开我,滚,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刹那里,屈辱和羞愧一齐涌上心头来。我转而扑向小美,小美倒镇定自若,她说,宝儿,别忘了,他不是你的男人!
  6
  一个三十岁的女人,能有多少过往?
  对于一些情路平坦的女人,她们按部就班地工作,恋爱,结婚,生子。
  也有不少不幸的女人,可能会和我一样遭遇一场婚变。婚姻除了给我们留下一场不可磨灭的疼痛和屈辱,一个离婚女人的身份,好像就没有别的什么了。
  离开了老男人,我又变得一无所有了。
  我的闺蜜一直说我蠢。她说我至少应该问老男人要点补偿费。
  这个闺蜜是我在找到新工作之后结识的,我们是同事。一块在荣新房产卖房子。
  我们都很穷,一块租了一套小两房,每人分担六百元房租。小区还算干净,房子也挺舒服。六百块。我觉得贵了。但闺蜜教导我,你以后还会碰到更多更好的男人,你住在哪,决定了他们对你的定位。是一个混迹在不入流的社会底层里拼命挣扎的落难人,还是优雅地接受生活的赠予,努力快乐地要使自己成为前途无限的潜力股。
  她说,现在的男人,都很聪明,又很现实。爱情已经不能冲昏他们的头脑。利益才是他们一再考虑的因素。爱情和婚姻,他们投资多少,就想着得到不只一倍的回报。
  闺蜜姓夏名欧。
  我们的友情一直持续到现在。
  到如今,我们都小有积蓄,薄有风姿,唯一不同的是,她结婚了。而我还是一个人。
  天亮了,我站在梳妆镜前,洗脸漱口。
  什么节都要上班。我抹了一点口红就出了门。
  这是一座亚热带城市。
  清晨时下了一点小雨,此刻天晴了起来,却让人觉得了少许闷热。
  我曾经不只一次地动过离开这城市的念头,但也不过想想而已。内心里我喜欢这城市。长年不觉得酷冷,算不得繁华,却也足够热闹喧嚣。
  我所居住的小区位于城市的新开发区,环境优美,出入n多挂着港澳车牌的豪华车。
  夏欧说的,宝儿,你下半生的任务,就是在这小区里把终身大事给解决了。
  我点着头,让她放心。
  如果我看到心仪对象,一定会一头冲至他车底,从此一辈子赖上他,让他负责医治我的后半生。
  只不过我已经半老徐娘。这可能性实在太过低微。
  8
  也许是老了,要不然就得怪罪于这节日气氛。
  我耽搁在对往事的回忆当中。
  其实一个人如果闲得无聊的话,回忆一下过去也不乏为打发时间的一佳手段。
  我随便上了一辆公车,在公车的晃荡中,我甚至想起了我非常遥远的青春时光。
  那时候的我,是个乖乖女生。乖得近乎迂腐的那种。我长时间地迷恋隔壁班的一个男生。他长得很帅,学习并不好,但却是男生中的头。许多女孩暗地里都喜欢他,胆大的,甚至往他抽屉里塞纸条。
  高考时,我本来可以考一所更好的大学,但偷偷打听到他报了西大,于是也把第一志愿填上了西大。这是一所普通大学,但想到里面有他,我也深感快乐和满足。
  于是,大学里,我们仍然是同学。这时候,我们还多了一点别的关系,老同学,老乡。因为这两点,我们之间的联系频繁起来。他常常去我们宿舍打扑克,和我的舍友们打情骂俏。她们都喜欢他。
  我的同桌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美女,在我们一个个都还发育未完全的时候,她已经拥有一对丰满的乳房,一走路胸前就颤颤巍巍的。每晚临睡前,她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穿着内衣小短在宿舍里走来走去。让我们所有人都倍感自卑,因为这自卑,因此对她很是嫉恨。不太有人愿意理睬她。
  她也无所谓,大二开始,她就很少在宿舍里住,据说常有不同的轿车在校门口等她。
  我们都骂她贱人。
  现在想来,其实心里都有几许羡慕。
  反正我是的。
  我的恋爱迟迟没能拉开序幕,真让我饱受折磨。我怀揣着无限心事,每天都在想像要以什么样的开头对他表白我的爱情。
  没等我采取行动,他先主动对我说了,宝儿,我们恋爱吧。
  我们像所有的情侣一样,看电影,一块去图书馆,在饭堂里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我们躲在校园的小树林里偷偷亲吻,紧张得牙齿碰着了牙齿。
  我问他,你到底爱我什么?
  他忙着亲吻我,轻声喝斥说,别吵。
  那时候我们那么相爱,我们甚至商量好了,等毕业了就结婚。我以为,这样的爱情固若金汤,我们的未来一眼就看得到。
  然后有一天,我和我的同桌为了一壶开水争吵起来。开水是我打的,我要用来洗澡,她呢,要用那壶开水洗衣服。
  凭什么?我简直被这个女人弄得要疯了。我们在宿舍里吵得不可开交,她最后狠狠甩下一句话,等着瞧!
  9
  那个时候我就应该知道,爱情其实是这世上最不可靠的东西了。
  我的同桌对我甩下这么一句,转过身就主动给我的男友打了个电话。
  只是一个电话,她就把我的爱情弄没了。
  宿舍里的姐妹都替我打抱不平,大家此起彼伏地使劲骂她。其中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幽幽地说,再深的感情,也抵不过胸前那二两肉!
  我好长时间都像在梦游一般,觉得一切太荒谬了。原本就瘦,那时候更是越发消瘦下去。
  一直到陈良出现。
  他肯爱我,肯对我好,我感激不尽。我的全部身心都因为这点感激全转移到了他身上。
  我又一次天真地以为,这一次,我的爱情开了花结了果,却原来只是一场虚假的繁华景象。
  同样的错误,我总也不能吸引教训。我总以为一切都是有原因的,却从来没想过,爱情本身就注定了充满伤害。不是别人伤害我们,就是我们伤害别人。
  可是要做一个没有感情的人,那要多么难。
  我安慰自己,没关系,不要紧,我还年轻,我还错得起。
  可是一转眼,就三十了。
  离开有钱老男人的几年里,我陆续换了工作,最后用自己的积蓄买下如今我居住的小两房。有一次在街头碰到一个旧人,是陈良的同事。他很惊喜地打量着我,几乎是赞叹地说,宝儿,你变漂亮了。
  我有点奇怪。我一直自以为小有姿色,虽然算不上国色天香,但用容貌清秀来形容总不为过。
  但那个男人,他那一天为我做了很深刻的剖析,从前的我,也许是秀气的,但是带着一股子青涩,像那种还没长开的桃。只招惹莽撞的唇上尚未长出胡鬓的小男生。但却不足以吸引成熟男人的目光。
  那个男人,我原本没记住他的名字,但那天我们之间开始了新的认识。他叫吴向程。他用了一个词形容我的从前雏。
  我从小语文成绩就很棒,一直认为自己颇具文学细胞。但还是为吴向程同学使用的形容词深深折服。
  他执意和我交换了电话号码。傍晚便打来了电话,要请我吃饭。
  至此为此,在我生命中出现的三个男人,都以极短暂的姿态一闪10
  内心里,我一直等待着第二场婚姻的开始。时间慢慢流逝,我对男人的要求也越来越低。当年纪渐长,我越来越意识到,要碰到一个情投意合的男人,真的很难。
  我迷上了写博客,每天晚上除了在天涯上逛逛,剩下的时间我基本都花在了写博客上。
  我的博客,凭心而论,还是做得很不错的,有精心挑选的音乐,每篇日志都配有意境优美的图片,我本身文笔就不错,再加上点原本就幽怨的心境,竟然吸引了诸多读者,博客的点击还不错。
  也有许多网友给我发短消息,留下电话和q号,无非就是那种大家都孤单,要不要彼此陪伴着取暖的邀请。
  对于性,我总以为,它是爱的一种延伸,我无法想像自己和一个陌生男人,没有丝毫感情基础地就滚到床上。我盼望的,还是那种顺水推舟的性。若是说身体没有需要,那是假的。一块经过了开垦的土地,怎么可能不渴望雨露的浇灌?
  吴向程出现之前的那几年,我的感情和身体都处在空窗期,经历过了三段感情,我自以为对爱情已是云淡风轻,才二十七岁的我,自我感觉已经足够苍老。
  我答应了吴向程的晚餐邀请。已经是初秋时节,晚上的天气已有瑟瑟凉意,临出门,我鬼使神差地折回来,换了一条低胸吊带小短裙。不知道是不是真如吴向程所说,我现在已经长成了一颗成熟的桃,皮肤细润,胸部饱满,有时候在镜前审视自己,我会突然想起我从前的那个美艳女同桌,直到现在,我才有了和她相提并论的底气。
  一整个晚上,吴向程一直既热烈又深情地看着我。他的目光须臾不停地跟随着我。这让我倍感骄傲和自豪,感觉自己像个矜贵的公主。
  一餐饭吃足几个小时,从黄昏到夜色深沉,我们意外地聊得来,他独有的幽默感不时逗得我忍俊不禁。
  他要求送我回家,坚持要把我送到门口。我拗不过他,扶着门框对他说再见,他绅士般地点点头。我转身,刚要撞上门,他却倏地大力顶开门,一手紧紧地搂住了我的腰,抬起脚就踹上了门。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把我抵在墙上,没有任何甜言蜜语,没有任何前奏,他扯开我的外套,撩起我的裙子,鲁莽而凶狠地进入了我。
  11
  吴向程三十五岁,理所当然有了妻子和孩子。他对这点毫无讳言。他对我说,如果我这年纪还没结婚,你也许也得怀疑是为了什么吧。
  他说得很正确。
  我于是不能指责他。我凭什么指责他。男欢女爱,我若真要反抗,他也不会得逞。他只不过看透了我的寂寞。他的欲望与我的需要完美无缺地配合默契。各取所需,这成语用来形容我们,多么贴切。
  他不厌其烦地亲吻着我,惊异地问,陈良那傻小子是怎么搞的,怎么会弄丢了这么一个漂亮宝贝?
  对于他的赞美,我用温热的身体给予回报。
  没有诺言,哪怕只是为了哄我高兴。
  清晨他提前起床,去厨房煮了一锅粥。他打开我的冰箱,里边除了啤酒,再无别的。他说,那就只好喝点白粥算了。
  喝完粥,我们一块出门,他没有要求送我去公司,但他站在车门前,为我整了整大衣领子,这小小动作让我感觉温馨,禁不住冲他微微一笑。
  那一幕,我直到今天都还记忆犹新。
  从我们分手到现在,我心里始终对他充满感激。他没有为我营造一个虚幻的幸福美景,他做不到的,他从不会轻易许诺。他给不了的,从来不提。
  整整一个白天,他没有给我打来一个电话。
  这时候的我,刚刚进入飞龙。这是一家规模一般的广告公司,薪资一般,但工作环境还不错,左右是挣口饭吃,我还是很满意。
  晚上回到家,在楼下就发现了吴向程的车。上楼去,发现他倚在门边站着,手里提着大袋小袋,其中的一个袋子里露出长长的葱苗来。
  看到我,他露出微笑来。
  瞬间里,我的眼眶湿了。
  我以为我的心变硬了。却原来是因为没有人肯好生地把它软化。
  他带来的东西把我的冰箱塞得满满当当。他动作娴熟地在厨房里洗洗切切。我站在他身后,感觉恍惚。印象里我和陈良的婚姻里,甚少有这样的时刻,我们常常在外边的小吃店里吃快餐,宁可各自对着电脑玩游戏,也不肯同奏一曲锅碗瓢盆交响乐。
  12
  吴向程拥有两间店面,一间出租,一间自己做不坐班的老板,经营着电子产品。从他口中我得知,他和陈良只做了短时间的同事,因为厌倦早九晚五的固定上班模式,最后还是辞了工作。把原本也出租着店面收了回来,自己做。
  陈良和那个老女人的爱情,并没有延续多长时间,女人的老公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申调了工作,回省城来了,女人就和陈良断了关系。陈良在公司里自觉没法再呆下去,辞职不干了。
  我没有问他,他轻描淡写地,像说起街头偶发新闻。
  他也会提起他的妻子,在距离省城尚有两小时车程的某市高级中学做教师。兢兢业业。是个好人。
  好人总是缺少点趣味。他不说,我也猜得到。
  他仍然是个不错的男人,并不肯在情人面前说妻子的坏话,这让我对他有了一点赞赏。
  他们没有孩子。现在妻子身边带着的那个孩子,其实是妻子的姐姐的。他告诉我,妻子有糖尿病,曾经怀孕过一次,但最后还是流掉了。妻子对他深感歉疚,言语中透露出,假若他在外边有些花花草草,也决不在意。
  我于是笑着问他,我是你的第几株花花草草?
  他说,第一株。
  我已经变聪明了,知道当男人这么说的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相信他。把它当作一种赞美尽数收下。
  我们在一起,好了整整两年。
  然后,我怀孕了。
  这是一个意外事件,我们平时都很注意避孕措施,至少对于我,是相当注意的。
  他高兴得要死。一再恳求我,留下这个孩子。无论我要什么,他都给我。
  我张了张口,想说,我想要一个名分。一场婚姻。
  最后还是开不了口。我很享受我们在一起的时光,但内心深处,我并不能确定我是不是真的爱上了这个男人。也许,我只是眷恋这样一种,由一个说爱我的男人给予的关怀和陪伴。如果我们结婚了,还会像现在这样吗?
  这是我的第二次怀孕,和陈良,也曾经有过一个孩子,但因为双方都觉得还不到要孩子的时候,毅然决然地去做了手术。
  因为吴向程的坚持,我迟迟下不了做掉孩子的决心。他一再向我承诺,这个孩子,他一定负责到底。他甚至含着泪对我说,宝儿,这也许是我一生中唯一的孩子了。
  我还是心软了。于是答应他,把孩子生下来。
  13
  我打算辞掉工作,靳总一向对我的勤奋工作颇为赞许,听说我要辞职,很是舍不得。他对我说,希望以后还有合作的机会。
  说的时候我们都没想到,最后我还是回到了公司里来。
  我开始在家安心养胎,吴向程试图为我换套大点儿的房子,被我婉拒了。住在我自己的房子里,让我有家的感觉。如果住到了他为我准备的房子里,感觉也许就不一样了。
  吴向程把这个孩子看得很重。他简直把我捧在了手心,什么都不让我做。陪我的时间也霍然多了起来。他每天都去菜市买回来大堆大猪骨,在阳台上生炉子,一炖就大半天。他说,这样,生下来的孩子才够强壮!
  预产期终于到了,当我的肚子开始尖锐地疼痛时,吴向程立刻驱车把我送到了医院里。可是没想到,孩子刚出生,就断了气。
  吴向程告诉我,因为在肚子里被脐带绕颈的时间过长,孩子没法救了。他紧紧抱住尖叫着哭泣的我,自己也痛哭失声。
  怕我伤心,吴向程没让我看孩子。
  这真是一个意外。让我伤心欲绝的意外。留下孩子虽然不是我的初衷,但十月怀胎,内心里我已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孩子的母亲,我期待着他的出世,期待他的第一声啼哭,他的第一个笑,第一句喃喃叫:妈妈!
  每每想到这些,我就肝肠寸断。哭得太多,我的眼睛总是红肿着。
  我和吴向程之间的关系突然起了微妙的变化,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无话可说。他虽然还是常常来看我,但彼此心神恍惚,连最起码的身体交流也完全失去了意义。
  渐渐地,他来得少了,电话也少了。我也不以为意。我每天做得最多的事,就是呆坐在阳台上,喝一点啤酒,至微薰,就爬上床去昏睡。
  让我想想,他最后一次来看我,好像是说妻子终于调到省城来了。临走时,他给我做了餐饭,全是我爱吃的菜,做好后,他亲了亲我的额头,在桌子上搁了个信封,走了。
  信封搁着张银行卡。
  许久之后,我想起它来,拿去刷了。是我的名字。里边有十万块。
  十万块,为我和又一个男人的关系划上了句号。
  14
  我懵懂着过了好长一段浑浑噩噩的生活。夏欧给我的这一段情事做了总结:又是啥也没捞着。
  她鄙视我。且心疼我。又恨我不争气。
  她眼睁睁地看着我在情海里沉浮,不是没劝过,只是又觉得难得找到一点子快乐,还是别那么清醒的好。她和我一样,都刻意忽略了,这种偷到的快乐,毕竟还是很短暂的。像昙花一现。到头来总是毫无例外地徒留伤悲。
  一直到后来我告诉她,吴向程留下了十万块。她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她说,算他有良心。她又警告我,别为了你的自尊心巴巴跑去退钱!
  她还真了解我,知道我动过这心思。我很想证明我和他在一起,并非为了他的钱。但夏欧劈头盖脸地骂过来,什么都没有了,那点钱只不过是一点安慰,你还想着要去退?有病了不是?嫌钱多心慌,拿来我帮着用!那点清高没用,完全是愚蠢的另一种表现!
  我被她说得讪讪地收了卡。到后来心里竟然也觉得理所当然起来。
  我的生活重新恢复正常,说起来,还是托了从前那个美艳女同桌的福。
  我不时能从同学群里听到有关她的消息。比如如今要求别人叫她的英文名apple。有一个很有钱的外国男友。
  她永远是同学们热衷讨论的话题。
  然后有一天,我在街上遇到了她。不不不。其实是我看到了她。她仍然美艳无比,打扮得很性感。
  我犹豫了一下,决定努力地对她微笑,那些情仇都成了往事,我们的干戈应化为玉帛了如果说有的话。
  但是,她与我擦肩而过,她的目光轻巧而淡然地掠过我,那表情就像根本不认识我。
  是的。她根本没认出我来。
  她走出好远,我都还站在原地发怔。然后透过路旁店面的落地窗,我看到了我自己一个头发蓬乱的,不修边幅的女人!
  第一眼,我也没认出自己来。等我意识到那就是我时,我简直无地自容了。
  当天下午我就去做了新的头发,美容院里开了张vip。然后,一口气在商场里刷了五千元。计购下靴子两双,长裙和大衣各一,内衣裤两套。围巾一条。帽子一顶。
  走出商场时,我简直扬眉吐气了。我盼望遇上一个熟人。
  很巧,我真的如愿以偿,我果真遇上一个熟人。靳总。我的前老板。他看到我,眼睛一亮,嗨,宝儿!
  第二天,我又成了他的员工。
  15
  我是个很努力工作的人,因此重新进入公司后,很快地就升了职涨了薪水。当然,年纪也跟着在长。
  靳总其实也逃脱不了男人好色的本性,但他有一点好,就是谨遵守兔子不吃窝边草的原则。
  他老婆远在香港,对他鞭长莫及。何况这种事业小有所成的男人,哪有几个真正害怕老婆的。
  我们俩偶尔会一起吃个饭什么的,关系相当地纯洁,他很坦白地告诉我,女人哪里都有,犯不着为了一点小情欲,就影响工作。太得不偿失了。
  他又劝我,还是找个有钱男人吧。
  他的意思是,那种有家有室的,除了不能给我婚姻什么都可以满足我的男人。
  我后来看了一篇文章,叫做《被男人包养是一种荣誉》。它触动了我。
  细想起来,哪个女人想吃苦?哪个女人不爱华衣美裳?用夏欧的话说,与其灰头土脸地在社会上闯荡,看尽世人眼色,倒不如安坐豪华居室,只听一人话只看一人笑,殷勤讨好的对象既单纯又轻松。反正在哪儿都要奉献尊严,大不了就把被男人包养这事也当成一项工作,该忍则忍,反正在哪工作也都一个忍字。
  我批评她势利。她笑了,宝儿,假若,先说假若,当有那么一天,当你们为了丢失一角钱争吵,为了偶尔忘了关掉卫生间的灯怒目相向,为了一套房子,彻夜辗转不眠,这时候,你会发现,感情的分量何其低微。因为除了情感上的慰藉,它实在不能带给你任何实质上的好处。我已经不能相信感情这东西了。更不会天真得相信有什么狗屁感情在贫乏的物质环境中还能坚持到底,金钱的压力是威猛而巨大的。
  她就着我的烟燃上一支,继续教导我,反正穷男人富男人,都要伤我们的心,那么不如挑个富男人好了。
  这一年,她三十岁。我二十九岁。她终于结婚了。对方是一个大她十二岁的男人。还是有点缘分的,她很自嘲地说,起码我们共一个生肖。
  这笑话一点也不好笑。我只觉悲凉。
  男人离过两次婚。没有孩子。保养得还算好。
  我想,其实夏欧心里也是暗自感到庆幸的吧。最起码,她达成了她的理想。虽然这理想不够完美。但哪一种理想,又有可能完美?
  16:hr和夏欧一人吃了一碗快餐面。丫的咂着嘴,真好吃。
  我白她一眼,你偶尔吃一餐当然觉得好吃。
  她纠正我,是这两年吃得少而已。
  也是。
  从前我们住在一块的时候,吃得最多的就是快餐面,既省时间又节省钱。整间屋子全是快餐面的那汤料味。夏欧不只一次地抱怨,闻到这味道我就想吐!
  现在她说,好吃。
  面条吃完了,她问我,带我去哪儿散心?
  我再白她一眼,你的老感情呢?都是因为他才惹出了事端,干嘛不干脆叫他带你去散心?
  她作势要掐我,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认真起来,说真的,你打算怎么办?离婚?
  轮到她给白眼我了,我疯了啊,要离婚。
  我说,那你都理亏在前了,现在还吃了豹子胆离家出走,不想离婚是想干嘛?
  她泄了气,老鬼非让我把钱拿回来才肯原谅我!他的意思是,除非这样,他就勉强相信我没有背叛他!
  我说,那你就去问呗。
  她惆怅得很,江恙的电话打不通。她显得有点担心起来,他在网上看中了一个项目,好像是什么加盟店,前两天上杭州去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事。
  我一阵好气。
  难怪说再聪明的女人,陷入情场也得变聋子变哑子变傻子!说不定那臭男人拿了她这个白痴女人的钱花天酒地去了,她还傻呆呆地牵肠挂肚着。
  我恨恨地说,老鬼怎地不干脆把你打死算了,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夏欧轻叹一声,我也觉得自己有病。她扯了我一把,走,我们喝酒去。找个男人来买单。
  我没好气地答,我没男人可找!
  正说着,手机响起来,是陈良。
  我不想接电话。我虽然不是什么好马,但真的没想过要吃什么回头草。被他伤害的地方,已经有人给予了抚慰,那一点爱他的心,也被后来的感情经历给冲散殆尽。
  夏欧眼睛一亮,男人吧,是吧?快接电话。反正闲着。她捅捅我,示意我接电话。
  我只好接了电话,陈良说,宝儿,有空吗?
  我答,有。
  我这么干脆,他倒意外地笑起来,不是吧。他停顿一下,那么,我过来接你?带你去吃巴西烤肉?
  夏欧冲我弯弯手掌,我于是答,好。
  17
  二十分钟后,陈良在楼下摁响了嗽叭声。
  夏欧十分兴奋,周宝儿的前夫会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呢?
  我回答她,有胳膊有腿。性能力一般。
  夏欧骇笑起来,宝儿,有时候你的幽默感还是蛮惊人的。
  陈良倚着车身,吸了支烟,在夜色里看他,颇有点钻石王老五的味道,当然,是离过两次婚的王老五。这种王老五才是真的不多见。
  夏欧在我身边轻咳一声,小声说,还不错啊。不如考虑考虑,重建家园好了。
  陈良已经迎了上来,我简短地给他介绍,我朋友,夏欧。
  陈良很礼貌地向夏欧伸出手,又很礼貌地为我们俩拉开车门。
  坐到了车里,夏欧再次凑到我耳边说,如今这年代,肯吃回头草的马也是好马。
  我假装没听见,往前倾了倾身子,有点什么音乐听?
  他伸手拉开储物盒,说,都是你从前最爱听的,也不知道你如今口味变了没。
  我胡乱扫了一眼,果然都是我从前喜欢听的那些老歌星的老歌。看来,这准备工作还做得蛮充分啊。
  我轻哼一声,我现在口味重。不像从前了。
  夏欧插进嘴来,你今晚还嫌快餐面太咸。口味明明就很淡。
  这人。这女人。
  陈良回头看我一眼,就吃快餐面啊。
  夏欧又抢着答,可不。周宝儿经常这样。她这个人啊,就是这样,从来不会照顾自己。唉,也是,一个女人,身边没个男人就是不行!她装模作样地为我悲伤起来。
  我狠狠掐她大腿。她打开我。
  她假装很天真地问,陈良你有没有什么好男人介绍给我们宝儿?比如,像你这样的。
  这也太明显了吧。我瞪她。恶狠狠的。
  陈良笑了笑,别取笑我了。我不好。而且还很蠢。
  夏欧继续装,啊?为什么?
  陈良说,如果我够聪明的话,当初就不会错放宝儿的手了。
  妈的。我想强笑一下,说一句,鸡皮疙瘩都全起来了。但是突然间说不出口。
  我一直认为,我对这个男人早就没了感觉,那些对他有过的爱恋和感激,早就消散在流逝的岁月当中。可是突然听到他嘴里说出这么一句矫情得让人全身毛立的话来,心里猛地就刺疼了一下。像有颗针,猝不及防地,却又极其准确地,在我心里最柔软的那一个角落,轻且坚决地戳一针。
  夏欧作恍然大悟状,啊,你就是宝儿的老公啊。不不不,我说错了,掌嘴掌嘴,是前夫
  我打断她,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夏姑娘。
  陈良轻轻踩脚刹车,回过头来笑,到了。下车吧。
  我拉开车门,夏欧低声说,你应该感到骄傲,为你虽然不再年轻却分明仍具魅力的今天。你看,连离婚了七年的前夫都想要重新追求你。
  这是一种荣幸吗?
  为什么我觉得怪可笑的。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我还真奇怪,陈良到底看上了如今的我的哪一点?外头年轻漂亮的美女多的是。唯一的解释只能是,我比她们易讨好。而且,我有前科,我骄傲不起来。
  我复杂地看着走在前边的陈良,他有今日,应该也经过一番努力,至于经历的女人和情事,估计也很精彩。也许在吴向程的病房的偶然一瞥,让他意外地发现了并未憔悴至死的周宝儿,这让他又惊讶又新鲜。又一想,涎着脸,骚扰旧爱总比寻求新欢来得容易吧。
  我可能把他想得卑鄙下流无耻了点儿。
  但我如若不是这么想,我一定又会对他充满感激。最后失望难过的那一个,必定又是我。
  我的手机响起来。
  这一次,是蔡文良。
  他终于给我打电话了。
  这个男人,是存心拿我消遣的吧。高兴的时候就电话打扰一下,甚至暧昧得像对我有意,不高兴的时候连个音讯也没有。
  我不接。
  音乐声停了又响起来。
  夏欧看了我一眼,疑惑地问,谁啊。干嘛不接。
  陈良回过头来看我,来,宝儿,快点儿。
  陈良很体贴。
  我是想说,他变得体贴了。我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从前在一起的那些时光那些片刻,就忍不住浮现在脑海里。我还以为我都忘了。却原来都沉在心底深处,只等待着某一天,重现天日。
  从前的他,哪里知道要问我爱吃些什么,他想当然地以为,他给我叫什么我就会吃什么。他也没尝试过给我烤一串肉串,我们和朋友一块出去烧烤,他只懂得一边打牌一边吩咐我,宝儿,给我烤串鸡翅来。要不然就是,宝儿,我渴了。
  我乐颠颠地对他百依百顺,哪里知道男人对女人是应该宠爱一点的,我只知道,我感激着他爱上了我,我因此也想回报以他我所有的爱。我愿意对他好,只要他快乐。
  在我们离婚之前,我还一直想着要去买本什么烹调书藉,学习做一点菜给他吃。我是真的想过的,做一个眼里只有他的贤妻良母,等攒够了钱就买套小房子,然后生个孩子,一家三口,幸福安然地过一辈子。
  眼前的他,穿着得体的浅黄色休闲西服,头发修剪得很整齐,哪里像从前,每次都要我催着他去剪头发,他不肯,还嘻皮笑脸地,宝儿那么爱我,哪怕长成个刺猬头,宝儿也不在意的哦。
  那是当然。因为爱着他,所以什么都不在意。包括他的工资总是用得精光,我的钱除了付房租水电,还要为他的信用卡买单。他身上穿的,衬衣裤子,甚至袜子和内裤,都是我亲自挑选买下来。那时候的他,总是幸福满满的表情,宝儿对我真好。
  而这一切,他只需要付出一点微笑,一些拥抱,信口说来的甜言蜜语。
  他不喜欢我穿短过膝盖的裙子,ok,那我就不穿呗。他为我的低胸毛衣大发雷霆,我赶紧向他道歉,还要在床上尽力买他的好,他才会原谅我的过失。
  想起来,心酸。真的。二十一岁的我,是那么天真。那么一心一意。那么愚蠢。
  所以说,好人没有好报。尤其是女人。
  我一辈子也忘不了,他忍无可忍地对我嚷,她在床上比你好。当时的我只懂得生气,气得快疯了。
  可现在,我已经学会冷笑。
  她当然比我好。那是因为她比我老。比我早一步有男人调教。当然,说得难听一点,是人家男人调教得好。我不好,岂不是你陈良的责任?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说我?不过是侮辱我的同时也是在鄙视你自己。
  只可惜,这些话,要待经年过后,才懂得其实可以这样子说出来。
  很遗憾,没能这样痛快地吼一场。现在时过境迁,再说什么都毫无意义。
  他专心致志地把烤好的肉用刀切成小小一块,把盘子推过来,快吃吧,很好吃的。他微笑着,像历来就很疼爱我,以后别老是吃快餐面,没营养。
  夏欧羡慕得两眼发光,我老公有你一半好我就满足了。
  我差点想说,要不要老公也送你一场劈腿呢?
  19
  我的话很少。
  所谓的巴西烤肉,我没吃出来比夜市摊上的更美味。当然,坐在这种装修豪华的酒店里,最起码,虚荣心是得到了大大的满足。
  夏欧和陈良倒挺聊得来,陈良现在自己开了一家公司我在心头又冷笑一下,这年头,两个人就可以成就一家公司。还真不稀奇,赚到钱才是王道。
  陈良赚到了一点钱。他很谦虚,说,这年头,多少钱才算有钱啊。千儿百万的多的是。咱们这种,真不值一提。
  我又看到了他的一个进步。
  从前的他骄傲得不行,一个月赚两千五就自以为才高八斗,能力超强。当然我也特崇拜他。我才赚一千五,两千五是我的终极目标。虽然他的两千五里,没我什么事。
  夏欧动不动就瞟我一眼,我明白她的意思:现在这个男人,不错啊。周宝儿你就干脆摒弃前嫌,大家重修旧好算了。省得你还到处瞎找呢。
  我很扫兴地提问,你怎么又离婚了?
  一个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地离婚。而且这种没人情愿的事,他还做了两次。
  夏欧抢着说,大家在一起觉得不合适,就干脆离了呗。这有什么稀奇的。
  她当然不觉得稀奇,因为她老公也离了两次。而且现在还面临着第三次的危险。
  我白她一眼,她假装没看见,现在有没有什么好的对象?
  陈良答,有。很多。
  我插上嘴,当然多。但凡男人有点小钱,扑上来的飞蛾就特别多。想想我又补充道,这些飞蛾年纪尚小,不知死活。像我们这种老一点的,就知道那火苗瞭人,疼得很。
  夏欧轻哼一声,宝儿,你别这么有文化行不行。
  我睁大眼睛,那不行,这可是我唯一的优点。
  陈良好笑起来,我都不知道宝儿现在这么能说会道了。
  我轻哼一声,说,年轻的时候不懂事尚可原谅说天真,如今再不懂事就是愚蠢了。不值得同情,更没人肯原谅。
  陈良点点头,声音里有点惆怅,我知道,你在怪我。
  屁话。
  我站起来,吃饱了。我想回家了。
  在这儿瞎扯淡有什么意思。
  陈良买了单,我们一块走出酒店。夏欧落后一步,责备我,别老一副人家欠你的模样。人家有心,你好歹应酬一下,凡事给自己留个后路,省得以后后悔。
  我顶撞她,你还是先把自个儿的稀饭吹冷先吧。
  她白我一眼,狗咬吕洞宾。
  我不理她。
  她不明白,我不想让陈良看低我。他曾经义无反顾地抛下了我,如今想拣就拣回去吗?不可能。我的感情和自尊都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我如果要将就,也不会选择一个曾经嫌我床上功夫不好的男人。这些年来,我好像在这上头也没什么进步,他要再次嫌我的话,怎么办?
  陈良把我们送到楼下,下了车,陈良叫住我,宝儿,可以跟你说两句话吗?
  夏欧急忙说,我先上去洗个澡。省得等会两个人抢着用卫生间。
  眼看着夏欧走进楼道,陈良才开了口,好像要请你原谅的话,真的没多大意义。我其实想说的是,我是真的。他上前一步来,握住我的手,你可能不相信。我自己也是。但是从再次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没法控制自己,我想见你,想来找你。你说得很对,我身边的确有许多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当我看到她们的青春美貌,我也会砰然心动,但是,不一样。宝儿,不一样,跟我看到你时的心跳,完全不一样。我真心地希望,我们可以重新开始。你可以允许我,陪你后半生。
  他的样子很真诚。可是我的年纪和经历让我已经不能轻易相信这种真诚了。更何况,这种真诚来自,我的前夫。
  我默默地拂开他的手,轻声说,我上去了。
  他没有再拦着我。
  我小跑着离开他。
  踏进电梯,心才真正松懈下来。
  如果说,他的话一点没触动我,那是假的。一个人过了这么久,自以为自己仍然还算得是个不错的女人,却始终没有人真诚地对我说,他想跟我,共度后半生。
  20:hr电梯叮地一声停在十楼。
  我一眼就看到了夏欧,她正站在门前发愣。出门时我明明已经给过她一把钥匙的。
  我上前去,问,干嘛发呆。不进去?
  话音刚落,才看到她脚边,蜷坐着一个男人。已经睡着了,很酣甜的模样,嘴角甚至还滴好长口水。
  是蔡文良!
  我又是吃惊又是好笑。
  上前一步,伸脚踢他,喂喂喂。他动了动身子,嘴里嘟哝一句什么,又继续睡。
  我再踢踢他,提高了声音,蔡文良!
  他惊醒过来,看那表情,像是有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的感觉。目光落在我身上,清醒了,你回来了。
  夏欧狐疑地看着我。
  我顾不上理她,径直骂过去,你有病啊。神经病啊。跑来我家门口睡?没搞错吧,竟然没哪个美女收留你?
  蔡文良站起身来,瞬间里恢复了那种懒洋洋无所谓的神气,他看一眼夏欧,宝儿你朋友吧。有时间教教她,礼貌点。这种样子,很难找到男人。
  我伸脚,又想踢他。
  夏欧回道,怎么在我看来,宝儿还挺吃香的?
  我转过身来,想改踢夏欧。
  蔡文良啧啧道,我一辈子没见过这么猖狂的老女人。
  夏欧拿出钥匙开门,问,我在这里住影不影响你们俩?
  我和蔡文良异口同声道,当然不。当然了!
  我霍地转头盯着他,他轻笑一声,我醉了。说的是醉话。
  我伸手推他,滚回你家去。醉鬼。
  他迅速地抓住我的手,我在你门口等了你一整晚,你就这么想让我滚?真的?真心话?
  他的脸就距我咫尺,温热的呼吸轻喷到我脸上,我的脸腾地红了,想退后一步,他却紧攥着我不放。我又急又气,提醒他,我朋友在。
  他凑近我,嘴唇有意无意地贴着我耳边擦过,这讨厌的女人是谁?让我没法亲你!让她滚回家去!
  突然间,我觉得难过,我看着他,蔡文良同学,别闹。我玩不起。别玩了。
  他也看着我。深思地,探究地。
  慢慢地,他松开了手。
  他擦过我身边,扬声问夏欧,美女,有什么宵夜吃?饿死我了。
  我伸出右手,轻轻握住我的左手。那里,是他刚刚握过的地方。还停留着他手掌的余温。
  他们走进了厨房,很热烈地讨论着快餐面还可以怎么煮。
  我怔怔地坐在沙发上发呆。
  他让我捉摸不透。我为此烦燥不安。有了他,我才不肯对陈良假以颜色。不知不觉中,他让我有了骄傲的底气。我知道这样不好。不好。
  他走了出来,手里端着一碗面条,屈膝半跪在我面前,来,吃点儿。
  我凝视着他,摇摇头,不想吃。
  他轻轻冷笑一声,刚才巴西烤肉吃多了?
  我冲口而出,关你什么事?
  他说,这是我煮的。我可没用原配的包料,照样很好吃,真的。
  我不耐烦了,我真的不想吃。
  他霍地站了起来,二话不说,径直拿了碗走进卫生间,哗地就把面条给倒进了马桶。
  然后,他走出来,走至门边,穿上他的鞋子,出门去。
  门哐啷地撞上了。
  我的心,突然间就空落落地。
  夏欧站在门边,冷冷地问,这什么人?
  我强自镇定,一个男人。
  夏欧又问,没结婚?
  我答,好像是。
  夏欧叹息一声,宝儿,别傻了。真的别傻了。她走近来,拿起电视摇控器,你自己也说过的,三十岁的天真不可原谅。
  她拍拍我的手背,其实,陈良还不错。
  我捂住脸。我太没出息了。
  我竟然哭了。
  21
  夏欧只在我家住了一晚。
  第二天,老鬼给她打了个电话,我听到她很温柔,近似于小心翼翼地说,老公,谢谢你。我向你保证,我以后,绝不再做这种没脑子的事了。
  我很惊讶,我说,你干嘛要低声下气的?
  她没好气地说,难道还要他低声下气地来求我?他肯打个电话来,我都感激万分了。她戳我额头,你呀,你要学会,当人家递个梯子来的时候,你就要乖乖地顺着梯子走下来就好了。
  她去换鞋子,我走了。我回去了。
  我站起来送她,老鬼肯原谅你了?
  她说,他想了又想,他愿意原谅我。钱,是一定要让人家还的。而且,以后不许再跟这个人有联系。
  我问,你都答应了?
  她奇怪地看我一眼,当然。
  我又追问,你真能不再跟江恙联系?
  她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我,你能不能聪明点儿?别人家说什么都当真?我答应了他。但不一定就真的照做啊。
  她出门去,丢下一声拜拜。
  屋子又再归于沉寂。
  到这时候,我才觉得庆幸。幸好,我还有份工作。我还有一个地方可去。那儿需要我。如果我不去,还可能会有电话追来,声讨我的消失。
  真好。
  我振作起来。决定去做个新头发。明天。明天开始,上班。一切恢复正常。
  我换上鞋子出门。
  小区的商业街离我住的组团不远,走上个十多分钟,就到了。商业街的规模并不小,如果实在没地方可去,在这里打个转,至少也可打发个两三小时的。算得个好去处。我以为。
  我就这么乱转着,因为对所有的美发店都不熟悉,实在不知道哪一家比较好。我平时都是自己在家洗头。觉得自己洗的才干净。
  最后是随随便便地,就进了一家美人颜的店。纯粹就是因为觉得这店名好听。
  店面黑白装修。这也是我最热爱的两种颜色。
  一踏进门,我就吃了一惊。店里竟然清一色的,全是年轻男孩。
  我下子就想起了上次去按摩的经历。
  我的天,不会吧。又是一间男色馆?
  立刻有几个男孩迎了上来。说真的,一个个长得真的很是美貌。黑白相间的工作服让他们显得更是英气逼人。真让人惊讶,这年头哪来这么多的漂亮男生?
  殷勤得不像话。
  姐姐,洗头还是剪发?姐姐,先坐,喝水还是咖啡?姐姐,喜欢直发还是卷发?
  我真的晕。进退两难。
  玻璃门被推开,走进来几个女孩,穿着黑白相间的工作服,我顿时松口气。还好,不像我想像的那样。
  其中一个看着年纪稍长,看到我的窘状,笑了,姐姐第一次来?
  我有点不自然,笑。
  她亲热地引导我坐下,撩了撩我的头发,姐姐烫个小卷发吧,一定漂亮。
  她凑近我,我叫个弟弟来帮你洗头。
  我条件反射地拒绝,啊。不用。
  我的反应大概太激烈了。她有点吃惊,然后吃吃地笑了,表情像是很了解似地,好吧,我来给你洗。
  我也觉得赫然。我为什么这么紧张?我害怕什么?消费一点男色,有什么稀奇?
  只是。我不想。
  因为觉得,蔡文良他一定很讨厌。
  我还是忍不住,一次次地想起他。
  22
  我删了蔡文良的电话。也许我真的不能够把他当作一个普通的男人,那种对我有点小意思,沾点我的小便宜,然后拍拍手走掉的那种普通男人。我可以允许别的男人这样,可是蔡文良。我不乐意。我情愿,与他离得远远的。作一对彼此陌生的路人。多好。多安全。
  我在办公室里放出风去,想嫁人了。找个老实人。条件嘛,有套房子,有份工作。年纪最好不要超过45岁。
  同事们都很兴奋,一下子就把这事当成了头等工作任务。
  我有点失笑。
  小李说,甭怪他们。生活太沉闷无聊了。难得找个乐子。
  我假装着恼,把我的终身大事当乐子玩着呢。
  小李赶紧说,多崇高的同事之情啊。
  也是。
  在这家公司工作长了,真的还挺有感情。公司小,难得的没那么多的你争我斗,至少表面上看来,大家相处得还不错。也够了,这日子过的,谁不是看的表面。
  小李很惆怅地对我说,过了年,她就不干了。
  我有点吃惊,为什么?
  她笑笑不做声。
  我很冒昧,追问,找着了长期饭票?
  小李笑着瞪我一眼,宝儿姐,能不能用个漂亮的形容词。
  这下轮到我惆怅起来。
  还是二十五岁好。不知不觉地,就有了归宿。哪像我,还得大张旗鼓地麻烦大家介绍对象。
  突然间我很想结婚。很想。
  连靳总也说,我给你留意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陈良给我打电话,问我,宝儿,你去哪过春节?
  我这才警醒,都快过春节了。这时间过得真快。小的时候特别盼望过年,过年了就会有一点母亲管不着的封包钱,有一套漂亮的衣服穿,母亲也难得的对我很是亲切。
  一想起母亲,就觉得,这世上,我只有她一个亲人。她也孤单,我也孤单。
  于是我回答陈良,回家陪我妈。
  陈良有点失望,还以为可以和你吃年饭。
  我提醒他,你还有一个妻子。加上一个女儿。
  他笑了笑,说,宝儿,你知道我为什么离婚吗?因为我发现,女儿不是我的。
  我吃了一惊。
  他说,我妻子,和她的前男友好上了。她执意要和我离婚。我不肯。哪有男人真情愿一次又一次地结婚离婚。她就告诉我,女儿不是我的。
  他说得很平静。
  只有我知道,那平静下的波涛汹涌。
  被人背叛的感觉,我先他一步领会。
  他在电话轻声说,我想。也许,这就是报应。
  第三章
  1
  我订好了车票。
  陈良执意要和我提前吃餐年饭。我推了又推,他很坚持。我想,算了。不过是吃餐饭,多个人而已。大不了,我把他当作一把汤匙,一个碗,一双筷子。
  呵。说到底这些都只是借口。
  我的心太空。害怕一个人呆着。所以才拒绝得不坚决。所以才变成拒绝不了。
  这世上根本就没有拒绝不了的事。如果真的,坚决地不想,谁也勉强不了。
  这次他挑的是一家水上餐厅。
  觉得了他的用心良苦。可是真的,不感动。没法感动。
  小小包厢里播放着忧伤情歌,纱窗外便是轻轻波荡的水面,没有月光,夜色静得出奇。
  我担心他会说点什么。
  可他也不蠢。上次没听到我的回答,这次便像是完全忘了那回事。只淡淡地,问我的工作,问我的母亲。
  他和我母亲只见过一次。我们结婚的那一年,结婚那一天,我母亲出现在婚礼上。她送我的结婚礼物是一个金手镯。当时的我觉得这个礼物很土。又难看又庸俗。不太情愿带。但她坚持说,只有金子最保险。
  一转眼近十年过去了,她的话得到了印证。假如当初她给我的是一万块,如今那一万块还不够我买个卫生间。
  我现在天天把那个金手镯戴在手上,见到我的人都认为我的镯子很时尚,特牛。
  陈良颇为向往地说,阿姨的气质很好。
  我煞风景地说,气质好有什么用,没男人肯爱。
  陈良皱皱眉,不会吧。也许有,你不知道。
  我不做声了。
  记忆里那些经常出没母亲的小店的男人们,除了站在柜台旁,逗母亲说点暧昧的玩笑话,但还真没见过哪个男人走进我们家门。母亲骨子里自有一种清高和骄傲,男人们都只在嘴上过过瘾,却还真不敢冒昧地造次。
  我猜想她心里始终爱着一个男人。那个男人,一定很爱画画。母亲被他感染,所以也是一副热爱画画的模样,事实上,我从来没看到过她画过一幅完整的画。
  那个男人,不知道是不是我的父亲。
  小的时候,我像她一样,骗我的同学和院子里的小伙伴,我爸爸在香港工作。太远了,所以不能来看我。
  我也无数次地幻想过,我的父亲,他长的样子。
  长大了就觉得无聊。他爱长什么样跟我有什么关系。这种不负责任的男人,貌比潘安也该千刀万剐。女人可以抛弃不要,自己的孩子呢,怎么可以一狠心三十年,面都不露一次?
  我把怨气撒在陈良身上,所以说,你们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2
  陈良笑了起来,他那模样就像我只是一个撒娇生气的孩子,哄哄也就好了。
  他问我,你哪天走?
  我不想告诉他,含糊着说,过几天。等老板发了红包就走。
  他说,我买了点东西,带给阿姨吧。
  我一口回绝,不。
  我简直要怀疑他有病。做我母亲的女婿时,他怎么从来没想过要带点东西给他岳母?逢年过节的,哪怕不去探望,连打个电话也嫌麻烦。他振振有辞,不知道跟你妈说什么好。
  我呢。我就知道跟他妈说点什么。我乖乖地,每个月给他母亲寄钱,还要打个深表歉意的电话,钱不多
  他母亲不喜欢我。嫌我太瘦。他母亲一直认为,女人不丰乳不要紧,关键是要肥臀。肥臀的女人才好生养。据说她三十五岁才生了陈良,宝贝得直让他母乳喂养直至两岁。可恨我当时还觉得她舔犊情深,差点立志做个像她一样的母亲。
  这场过去的婚姻,唯一让我觉得公平的是,我也只和婆婆见过一面。她很瘦。穿着也还算得体,但从外表还是能看得出来,乳房吊得太厉害,让人一瞥之下暗自心惊。
  她和我说过几句极其有限的话,还不肯正眼看我。
  离婚的时候听说她挺高兴。我太大逆不道了,因为她的不喜欢我,我也很是厌憎她。
  一想起这些往事我就觉得烦燥。这些乱七八糟的,我怎么还可能和陈良有个全新的开始?怎么全新法?
  我后悔了。不该为了抚慰自己心里的那一点失落,就贸然出来吃餐饭。
  陈良说,你现在真冷淡。
  我低着头,拼命忍。
  想骂人。真的。我还真冷淡。我是不是应该热情似火地回应他的回头?真的真的,那对我简直是一种恩宠啊。我都三十岁了,这种机会等同于天上掉馅饼。问题是,老娘不需要!
  老天助我也。我的手机在这一刻救命似地响了起来,是靳总,宝儿,在哪儿?我这边有个应酬
  我几乎是鸡啄米地直点头,我马上过来!
  合上手机,我站起来说,我有点事,得马上走。
  他也站起来,我送你。
  我赶紧摆手,不用不用。
  我疾步离开,出门叫辆车,直奔金满地。
  推开包厢门,我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蔡文良。
  他对着门坐着,身边紧靠着一位年轻美女。包厅里的暖空调很热,美女只穿了小皮短裙,一件宽松的大毛衣随随便便地罩在身上,那么简单,看上去却美艳惊人。
  他分明也看到了我,脸上却毫无表情。我深吸口气,用目光找到了靳总。靳总显然喝得有点多,还在举着杯敬人酒。这情形,应该是他作的东。靳总酒量一般,如若不是自己的东,总是能不喝尽量不喝。
  我用眼角余光扫了下包房,发现小李也来了,正和一个男人摇骰子,脸蛋红扑扑的,显然也喝了挺多。
  我走近靳总,伸手夺下他的酒杯,笑盈盈地说,靳总,有酒怎么老是自己霸着喝呢。
  靳总一看是我,立刻顺水推舟,啊呀,我们公司的大美女来了。
  对面的男人笑了笑,呵,宝儿啊。
  我一看,却是周副总!他像是换了个新发型,难怪刚我一眼没认出他来。
  他笑着道,我们还真有缘份。为庆祝我们之间的再次合作成功,来,我们喝双杯!
  他烔烔有神地盯着我。
  我很明白。
  他自以为吃定了我。原本以为老总对我有点意思,因此忍痛割爱,不来招惹我就算了。但此时,老总身边明明就坐着个鲜嫩欲滴的美人儿,那么分明就意味着,没我什么事。既然没我什么事,正好称了他的心了。
  我笑着附和他,不不不,以我们之间的交情,哪里才只喝双杯。应该是不醉不归!
  他大笑起来,颇具意味地看着我,宝儿说话总是让人感觉甜滋滋的。
  我在心里暗骂。靠。不就调笑嘛。是个女人都会。
  我依然笑咪咪地,可是,我又害怕喝多了。我轻轻皱起眉来,我这人有个缺点,喝多了喜欢乱来!
  他笑得更是欢畅,顺用便搂住我的腰,凑近我轻声问,真的吗?
  3
  我很原谅我自己。
  我只是一个单身女人,自己的快乐自己寻找,自己负责。我放肆一点,没关系吧。这点放肆让我感觉快乐。
  酒杯很大。
  我和周副总一口气喝下三大杯。
  喝得太急,头有点晕。
  周副总很体贴地扶我坐下,来,咱们坐下慢慢喝。他吩咐服务生,上杯糖开水。
  我心里有点点悸动。诚然他不是个好货色,可充其量也不过是个喜欢招蜂引蝶的主,骨子里并不是什么恶人。男女情爱,你情我愿,他并未用强,我凭什么对他心存鄙视?
  我也不是什么好鸟。
  我也不打算做什么好鸟。
  坐在他身边,陆续又走来几个男人,敬我酒,赞我年轻美貌,周副总俨然我的监护人,只让我每杯抿一点意思意思,剩下的,他都自作主张帮我干了。
  我留意了一下,突然发现,蔡文良和那个美女都不见了。
  我微微吃了一惊,又迅速地搜寻了一下包厢,果然,他们俩消失了。
  我的心狠狠地刺疼了一下。
  我暗暗憎恨自己,我干嘛要留意他?我干嘛要为了他心疼?这种心疼的感觉让我觉得耻辱。
  我努力定下神来,主动邀请周副总,来,我们再喝两杯。
  他凝视着我,终于觉得不对,宝儿,你今晚有点反常。
  我嘻嘻笑,那天,我为了你挨打,你还没补偿我呢。
  他笑了笑,说,你说,你要什么,我给什么。他的神情有点认真,我不是什么好男人,不过放心宝儿,我也不是什么坏男人。
  不知道为什么,我很想哭。
  我低声说,我想回家。我醉了。
  他即刻站了起来,揽住我,我送你。
  这时候的他,竟然很正人君子地,不过轻轻扶着我。这点点表现出来的尊重和关爱让我陡然间对他心生感激。我半倚着他出了包厢门,踏进电梯,步出酒店。
  他嘱咐我,等我会,我去开车。
  我点点头。
  一个人走到路边,夜深了,我只觉得冷。抱紧了双臂,仍然觉得冷。
  等了好一会,周副总打来电话,很是抱歉,宝儿,不好意思,我突然有点急事赶着办。得马上走。不能送你了。
  呵。
  他还在一个劲地道歉,真的不好意思。我也没想到。太突然了。我给你打了辆车,你在门口等一会,车子马上就到。
  不。不用。
  可怜的周宝儿。
  我忍不住轻笑起来。
  你看,我还没决定好,要不要不计后果地放任自己一下,人家还临阵退缩了。
  我决定走路回去。
  这是对我自己的惩罚。
  4
  天很黑。风很凉。虽然不是北方,但晚上冷起来,也挺让人觉得刺骨。
  我一直走。
  身边不停掠过车辆,以及陌生的路人。我的样子应该还算正常,最多是有点脸红。那是酒精造的孽。
  脚渐渐地疼起来。七寸高跟鞋啊。
  走着走着,突然发现有辆车一直跟在我身后。不徐不缓的。
  我摸摸自己发烫的脸颊,难道说,这点残余的姿色还能让人有打劫的念头?当然,如果有,也是我的错。一个女人,三更半夜地走在这街道上,分明就是诱人犯罪,无论是劫财还是劫色,都是活该。
  我伸手摸摸我的包。包里有一把锋利的水果刀。这把刀我平时都放在枕头下,一旦夜里出门,又随身带着。能不能真的起到防身的作用尚不可知,但至少可以壮胆。
  走了多久,我自己也不知道。反正街道渐渐地变得安静起来。行人几乎没了。偶尔有疾驰的车辆刷地擦过身边。
  我留意了一下身后,那车还在跟着我。
  神经病。我嘟哝一句。
  我只觉得冷,脸却很烫。管它这车上坐着的是人是鬼,我现在都不懂惧怕。
  风有点大。我的头疼起来。
  我走到公交站牌下坐好,没忍住,哇哇地狂吐起来。
  我手忙脚乱地翻包,找纸巾,难受得眼泪都下来了。
  我其实很少喝醉。因为有自知之明,知道醉了没人照顾自己,无论在任何场合,我都注意着,不让自己喝过量。一旦觉得稍有酒意,我就会想方设法地耍赖不喝。做女人总有这一点好,撒娇着说几句好听的,喝不喝也就算了。
  今晚是个例外。我有点失态。
  把脸擦了擦,我发现鞋子被我吐的秽物弄脏了,于是弯下腰去擦鞋子。
  突然感觉着不对,刚抬起头,猛地就被人抓住手几乎整个人都拎了起来。
  我惊慌失措地看去,是他。蔡文良。
  他的表情很平静,目光里却充满怒火,他嘴角轻轻上扬,问,酒醉的滋味怎么样?
  我突然明白过来,是他。是他一直在跟着我。想来,周副总也是他支使开的吧。除了他,还有谁。那么巧那么有效地把周副总给弄走了。
  我挣扎着,冲他嚷,关你屁事。
  他轻笑一声,我这人,就喜欢管闲事。
  他拖着我。是的。是拖着我。毫无怜悯的。我伸脚踢他,他不理。他紧紧地攥着我。弄得我的手好疼。我的眼泪狂飙出来,放开我!你这个神经病!
  他把我塞到车里,砰地关上车门。自己也上了车,从后座拿了张毛毯,不由分说地就把我包住。
  隔着一张毛毯,他突然紧紧地拥抱了我一下。脸就贴着我的。我的脸那么烫。他的也烫。
  只不过短短刹那,他就松开了我。他启动车子,扭开了车上的收音机。这么晚了,收音机在播放着一首老歌:能不能让我陪着你走,既然你说,留不住你,回去的路,有些黑暗,担心让你一个人走
  我突然觉得难过。默默地哭了。
  他看也不看我。扯纸巾递给我。
  我不理他。
  我知道我太糗了。可是还是哭。
  他把车子开得飞快,最后停在了我家楼下,他打开车门,动作粗鲁地把我抱起来,一直抱着,然后又从我包里翻出了钥匙,开了门。
  我闭上眼睛,有了睡意,觉得全身都在痛。迷糊中,觉得他把我扔在了沙发上。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不一会儿,他又抱起了我。他好像在脱我的衣服。
  我喃喃地挣扎一下,不。不。
  突然一阵温暖的水包围过来。他的手温柔地抚过我的脸。
  我贪婪地地享受着这点温馨。希望这是一个梦。永远都不要醒。
  这人。
  我轻咳一声,很困难地开了口,昨晚。谢谢你。
  他盯着我,突然促狭地笑起来,谢谢我什么?谢我没动你?
  我顿时涨红了脸,顺手抓起沙发上的杂志扔过去。
  他偏偏头,躲过去那本飞过去的杂志,然后上前来,凝视着我,深思地看着我,我对醉鬼不感兴趣。
  他重新笑起来,现在还可以考虑下。
  我骂,滚。
  我抬脚踢他。
  他啧啧两声,迅速抓住我的手,用力一带,我就跌在了他怀里,他的唇几乎挨住我脸庞,你怎么那么爱踢人。对于想跟你上床的男人,你都是这个态度吗?
  他的话激怒了我。
  我努力地挣扎着后退一步,你错了,我只是对不想给我钱就想上我的床的男人,才想着要动脚踢走!
  他轻哼一声,好吧。我有钱。他冷冷地看着我,我可以比任何男人都多付一倍的钱,那么现在,脱衣服吧。
  我不能置信地看着他。
  这嘴舌之争,不是他先挑起的吗?我只不过配合着他,应一下战。他竟然先行恼羞成怒了。
  我拿起桌上的水瓶就向他泼过去。他一动不动。我疯了似的,跑阳台拿了扫帚,噼噼啪啪地使劲往他身上打。
  我在一阵嘈杂声中歇斯底里冲他嚷,滚。你给我滚!我永远也不要看见你!
  他仍然站着不动。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我。
  然后他走上前来,不由分说地就把我搂在了怀里,毫不犹豫地就吻住了我。
  6
  第一反应就是要推开他。推开他。可他的怀抱多么温暖,我明知道这温暖也许只是暂时的,这样的温暖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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