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美国并没有坐回伊核协议的谈判桌前,但靠着欧盟代表的穿梭外交,美伊之间毕竟开始谈了。 对美国来说,最符合自身利益的当然是把伊朗重新吸收到美元霸权体系中去,但是看看伊朗用实际行动表明态度,美国算盘多半是落空了。站在伊朗的立场上,既然已经回不到当初的美伊蜜月期,为什么不坚持去美元化? 《伊核协议》,重启谈判? 一桩伊核协议成了又毁、毁了再谈,伊朗处于美国的压制之下早已不是一年半载的事。 近来这一波伊朗密集地强硬发声表态,显然与其他国家的动向不无关系:三月份王毅外长出访中东,接着就是传说中的25年协议大单官宣出炉,俄罗斯很快也放出狠话替伊朗撑腰,伊朗要价的音量变大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四月初,美国开始半遮半掩地表态打算重回谈判桌在此之前,美国可是经历了总统换人的大变动,有不少推测认为,拜登在伊核问题上极有可能选择与特朗普截然相反的态度。 至于为什么半遮半掩,纯粹是因为美伊双方的出发点分歧太大、大到拿出了拒绝对话态度的地步。 具体来说,双方都要求对方先让步、履行之前说好的承诺,伊朗还要求解除一切制裁,包括与伊核协议相关的部分和后来林林总总追加的部分,并且拒绝分步走。 美国从2018年就退出了伊核协议,伊朗又拒绝与美直接对话,于是四月初开始的维也纳谈判,就呈现出一股奇奇怪怪的画风。 2015年伊核协议签订时,除伊朗之外,美英法俄中德六国都参与其中。到了今年四月重启谈判,绝大部分国家都派人上了桌除了美国。美国的办法是派了伊朗事务特使到维也纳,由欧盟代表穿梭外交进行沟通。说白了,就是传话。 这个谈判从一开始就显得别别扭扭,美国自己内部、中东盟友必然有大量要求继续制裁的声音,在此期间各国势力也是蠢蠢欲动。 俄罗斯一贯站在伊朗背后撑腰自不必说,欧洲虽然过往与伊朗石油关系匪浅,却在谈判期间忽然搞出了针对伊朗的新一波制裁,连伊朗革命自卫队指挥官和警察局长都在制裁名单之中。 俄伊两边对这一手都表示了不爽,伊朗甚至又放了一波狠话,表示欧洲如果再不帮着规避美国制裁,就要停止在压制毒品和难民流动等方面与欧洲的合作。 至于伊朗的中东死对头以色列,从重启谈判的风声传出就接连搞事,又是炸船,又是攻击核设施,几乎一刻都没消停过。 在双方都不打算轻易让步的前提之下,虽然各方都表示进度还在推进,不过即使这一波达成了平衡共识,也不见得就此再无冲突,毕竟伊朗在去美元化的道路上,可是已经不安分很久了。 盟友变刺头 美国在中东地区的布局经营由来已久,可以说从两次世界大战之后,伴随着美元霸权、石油绑定的相继确立,美国在中东的话事能力也越来越具有分量。恰恰是因为中东在地缘、交通、资源等诸多领域都具有极高权重,这就决定了美国不能轻易放手。 其实在中东,美国并不是从来都眼中只有以色列,至少在苏伊士运河危机中,为了把英法的传统势力挤出去,美国可是放着以色列被苏联威胁也不管不问的。到了冷战时期,伊朗有石油、又站在苏联对立面,前后八任美国总统都相当重视伊朗。 当时美国大力扶植伊朗巴列维王朝,刚服役不久的F14战斗机大笔一挥随便给,还包揽了操作维修人员的培训。反正伊朗坐拥石油,又不是拿不出钞票付账。那段时期堪称美伊蜜月期,在美国鼎力撑腰之下,伊朗一度成为波斯湾军力扛把子。 只是一到1979年,短暂的蜜月就终结了。1979年,伊朗宗教领袖霍梅尼上台,亲美的巴列维王朝成为历史。伊朗自此成为政教合一的国家,与美对立也逐渐成为新的政治正确。 就在这一年底,美国驻伊大使馆中52名外交人员及家属被全数扣押,要求美国拿逃亡过去的巴列维国王来换。这就是伊朗人质危机。 这一事件的影响堪称深远它是摆在时任美国总统卡特面前的一大考验,而卡特政府的答卷显然没有拿到高分:向伊朗施加压力、强硬以对并没有收到预期效果,派出多军种配合搞鹰爪行动试图营救也没有成功。 计划中的鹰爪行动遭遇沙漠风暴,自家的直升机和大力神运输机撞机坠毁,8名美军阵亡。此后飞机残骸和阵亡者遗体还被伊朗人发现,拿去当了展览品。卡特被这事拖了后腿支持率大跌,最终连任失败,总统换了里根来做。 就在新总统里根宣誓就任的同一天,伊朗的霍梅尼直接宣布把所有人质给放了这操作也算得上伤害力不大,侮辱性极强。之后再历经两伊战争、伊朗试图拥核、什叶派之弧等等事件,双方对立越来越尖锐且难以调和。 到了近年,一说美国在中东的抓手国家,人们往往会想到美国长年扶持的亲儿子以色列、基辛格骚操作绑定美元石油的沙特,几乎没人会再提起也曾经跟美国好得蜜里调油的伊朗。 何况美国和这两国走得越近,与伊朗重新达成共识的难度就越高以色列就不说了,沙特和伊朗之间是逊尼派对上什叶派之争,矛盾更是盘根错节难以消弭。 倒向欧洲,绕开美元 当然,伊朗虽然在自家话语体系里把美国称作撒旦,又因为石油利益难以调和而连吃了美国的几十年制裁;但国力悬殊摆在面前,伊朗大概也并没有和美国干到底的决心和底气。 纵观伊朗多年操作,俄罗斯的武器买得不少,与中国走得不算近但也从未踩过雷区,真正走得极近、压下重注的还是欧洲。 2018年,特朗普翻脸不认伊核协议,制裁大棒又一次挥到伊朗头上。当时除了伊朗本身之外,欧盟诸国其实也出血不少,毕竟它们在伊朗可是有大笔投资。法国总统马克龙多次发声唱反调,认为应该坚决执行伊核协议,背后正是这一层利害关系。 毕竟美元霸权辐射全球,控制、吸血的触手可也并没有放过欧洲。对欧洲来说,当然是在自己控制之下的石油来源更为可靠有利。 萨达姆因为传说中的大杀器就挂了,但也有不少说法认为他真正的死因在于推动欧元结算石油。一旦萨达姆成功做大,坐收渔利的究竟是谁? 这样一看,不难看出欧洲和伊朗走到一起的利益点一方想要解除经济制裁,一方想要不被美国卡脖子的能源来路。特朗普搅散伊核协议的时候,欧洲诸国与其说是喜闻乐见,不如说是底气不足不敢硬杠罢了。 对欧洲和伊朗来说,绕开美元这事其实早就在做了:英法德主导建立了INSTEX系统,这就是用来绕开美元体系的工具。连俄罗斯都觉得这东西不错,一度放话想要加入其中。 众所周知,在去美元化这个问题上,俄罗斯堪称步子跨得最大的一家,减持美债、增持黄金,大生产商早就挑明了用欧元结算天然气。 各怀戒心的美伊关系 二十多年前,美国布热津斯基和基辛格都发表过自己对国际局势走向的预测,二者看法的共同点在于拉一个打一个,老布特别提出最糟情况,认为是中俄伊结成某种意义上的联盟。 在当年看来,这个想法多少有些杞人忧天;然而到了现在,或者由于欧洲一盘散沙、支棱不起来,或者由于美国的极限施压层层加码,中俄伊靠得比之前更紧也是肉眼可见的事实。 有了两个常任理事国支持,伊朗要价的底气更足;而伊朗在中东牵扯资源越多,中俄各自承受的压力也就越少。 美国在伊核谈判问题上表现得半遮半掩,除了是谈判场上的技巧性操作之外,也不能完全排除搞缓兵之计的可能性。 但是只要看看美伊之间连谁先让步都锱铢必较的现状,伊朗对于美国的国家信誉恐怕并不太相信。毕竟两三年前才刚刚被特朗普单方面废约,好了伤疤忘了疼那就太蠢了。 总之对于伊朗来说,谈判是要谈的,但与此同时,该买武器还是接着买,该卖石油接着卖,至于结算,这不是有现成的人民币可选吗? 四月底,也就是被媒体称为谈判最重要的一周刚刚开始时,伊朗的快艇和美国军舰在波斯湾直接冲突了起来。据美国官方说法,当时美舰正在进行例行海上安全行动,伊朗快艇逼近过来,最近距离不过六十来米,在海上,这个距离已经很危险了。 四五年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一幕,当时一艘美军快艇进入了伊朗领海,被直接围了起来。美军众寡悬殊选择了放下武器,随后被伊朗人录像存证、在电视上反复播放 如今双方舰艇又在来来去去,显然是向对方(以及世界)展现自己的强硬态度,以期在谈判桌上拿到更多有利筹码。 结语 总之,现在伊朗开出了比美国出价更高的价码,这也是不少看法认为这一轮谈判必定雷声大雨点小、难有进展的一大原因。对美国来说,最符合自身利益的当然是把伊朗重新吸收到美元霸权体系中去,但是看看伊朗用实际行动表明态度,美国算盘多半是落空了。 除此之外,美伊两国的选举局面都对谈判进程有着各自的影响力:美国国内,共和党反对重回伊核协议,民主党内也有必须限制伊朗弹道导弹的呼声;而对伊朗来说,议会掌控在比现任总统更为强硬的派别手中,这些人也未必愿意看到谈判取得进展。 然而即使伊核协议重新缔结,伊朗也未必会就此放弃对美国的戒心。俗话说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INSTEX系统就在那里,想用就随时可以用;中国对石油有需求,要不要搞人民币结算?既然已经回不到当初的美伊蜜月期,为什么不坚持去美元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