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疯狂的岁月

　　如果人人都是一出折子戏，那年就是我们折子戏的高潮。
　　高三前的暑假，我清楚的记得那是7月5号的早晨，来到学校报到，学校门口停满了车，轿车，面包车出租车排成一条长队，浩浩荡荡的送亲队伍将学校演的是热热闹闹的。我回寝室将被子书籍等生活用品清理好打包，因为我将要从寝室搬到校外那间租房去住。
　　嘿，小满，我听到有人叫我，回头一看原来是同桌王露，她刚从外面进来。
　　你搬出去的呀，她将手中的塑料袋放在自己的床上，向我这边走来
　　嗯，不想住寝室了，我将最后一叠书整理好放入箱子里封好。
　　报名了没，我抬头看向她，不经意间看到了她一抹失落的眼神。
　　刚报，回来时看到好多人拿着行里往外走，好像大都是父母陪读。
　　我笑笑说：高三嘛，就是这样。
　　下午一切都安排妥当了，住的地方离学校大概有一刻钟的距离，我将房子打扫了一遍，房子很大，也很安静，我一个人坐在床头，发呆了好半天。
　　高三就是高三连前奏都是如此的激烈。补习期间，老师们的任务就是将高三课程全部结束。所以，就在这个炎热的夏天里坐在教室里的我们看着黑白交替，粉笔灰飞快的在空中旋转，飘荡。我们每个人多差不多都过着三点一式的生活，班里的气氛也在不断的发生变化，每天多会听各种各样的小声议论某某晚上学习到凌晨两点某某竟然躲在被子里看书某某早上五点就起床了。我趴在课桌上，手肘下压着一本数学资料，眼睛盯着题目发呆，耳朵里不断的灌入各种各样爆开的不为人知的秘密，我不断的在草稿纸上演算，却也心不在焉地涂画起来，笔尖穿透最上层稿纸，却也无法抵挡周遭的杂声对心的攻击，我把数学资料与草稿纸塞进书桌里，拿出P3，放了一首自己最喜欢听的歌，黄阅的《折子戏》，折子戏不过是全局的几分之一，通常不会上演开始和结局。
　　本以为在校外住，我会静下心来学习，有时太安静了，寂寞就会像潮水慢慢向的围墙漫来，还带着无名的焦虑。每天晚自习回来，总感觉好累，什么也不想做，却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总是一个人，感觉心中好像少了些什么，又好像堵住了什么，我无法理解这究竟是什么。
　　班里少了一名同学，听周围的同学说可能是受不住压力，休学了，也有人说生病了，回家修养去了人云亦云，也不知所云。总之那个同学走了，再也没看见她了。我是一个不太喜欢说话的人，自从补习后，我更是保持了沉默，做自己该做的事，也从没人注意过。每个人都煨在自己的世界里除了学习，还是学习。成绩下降是意料中的事，老师谈话是意料中的事，老师问我原因，我没回答保持了沉默，末了，老师说了一句，你好好想想吧！
　　爸来看我是意料之外的事，突然才发现自己已有一个半月没回家了。爸好像又老了许多，家里几十亩田，就靠他和妈俩人。我跟爸说，我不想住这里了，爸沉默了一下说，那什么时候搬走。我说，高三开学就搬走。
　　时间过的很快，两个月的补习说完就完了，学校慷慨的给我们放了三天的假，但也毫不吝啬的给了我们三天也做不完的作业。
　　第一次见到她，是高三开学的第一天，是她领着我去看房子的，那是间地下室，没有先前的房子大，但也不小，空气也较流通，主要是它离教学楼和食堂很近，很方便，我便住下来了，里面住两个人，我和她。她是一名复读生。
　　高三刚开学，课业便骤然增加，远远超出过去两年的繁重，每个科目都从高一的内容起开始了第一轮复习，配合着进度发下来的厚厚习题册也以每天做十多页的分量积累着，自从住进那里以后，我留在教室里的时间越来越多，每天晚自习后我都会和许多同学一样留在教室里继续学习，每个人桌上都有一盏台灯，灯光漂白了教室里四壁，很亮很亮，每天，我都很晚回住所，但每天都会看到几团台灯的光芒从其他教室里射出来，在黑夜里显得那么的微弱与执着。我常在想，是什么在支持着我们如此的执着，难道仅仅只是高考吗？每次回到住所，也只是和她客套几句话，有时回去太晚了她以经睡下了，灯却还亮着，好像在等着我回去一样。我和她之间的话很少。其实，大家都很忙，一天都见不到一面，彼此似乎都忘记了有这样一个人存在，我一直都固执得这么认为的。
　　秋天很快过去了，而冬天的到来却并没有冷却不断扩散在高三学生中的隐隐的焦虑与烦躁，教室里充斥着无形的紧张与压迫感。我们每个人都坐在地狱里仰望天堂的光芒，却是那么的遥远与模糊。考试也越来越多，从每月末的月考到每周星期五的周考，在到每天晚上的小测试，把我们从起初的不适应变成没有出路的麻木与茫然。每个人的脸也开始从茫然到漠视再到麻木，教室里的朝读声一天比一天响，每个人都好像尽力在用自己声音掩饰着心中焦虑与不安以及那种对未来无知的恐惧，我也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班里又有一个同学因过度失眠导致成过敏性神经病，这几天，她每天上课都趴在桌子上，脸很苍白，憔悴。每次进教室我都会用很平淡的余角扫过那里，心中竟会有一点庆幸，只因她的成绩和名次一直在我之上。直到有一天下晚自习后我去上厕所偶然看到她在楼梯口那里打电话，边哭边说，样子很伤心，我突然有一种想哭的感觉，突然觉得自己很卑鄙，很自私。同一个班级，我却从未想过要去安慰她或关心她一下，但这样的却又不只我一个人，也许大家都在为高考疯狂，我又何尝不是，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也许只有狭路相逢勇者胜。
　　流失的日子像一片片凋零的枯叶与花瓣，春节的喜庆和欢乐还没走远，2010的第一场雪就早早的飘来了，高中的最后一个学期开学了，学业如预料之中的加倍沉重，同学之间的气氛也如意料之中的焦灼，各种掩埋在平静表面下的情绪还是会从各人的语言，行为上微妙的透露出来。我和她几乎都见不上一面，有时晚上回来的时候她已经睡下了，但灯是亮着的，就那样静静的亮着。我和她之间好像有了一种默契，很自然。有时我们都在的时候，也是各做各的，好像都默默的在为彼此留一份安静，高三是一种沸腾的岁月，我们太需要宁静来思考。我以为我和她之间会一直这样平淡的相处下去，直到高考的结束，可有时偏偏只有经历了一些跌宕起伏后有些东西才会显得更圆和，更真实，更值得我们用一生去回忆。
　　那几天，她每天晚上都会带一个同学来着睡觉，每天她俩都会讲到很晚，好像总有讲不完的话，我是一个较安静的人，不喜欢吵闹，尤其是在那种压抑的快要发疯的生活里。刚开始，我没有太在意以为那个同学住几天就会走的，可后来并不是我所想的那样。本来勉强只能住两个人的宿舍现在一下子住了三个人，使原本不大的房子显得有些拥挤，也许是自己的心理在作怪，毕竟在那种岁月里我们太幼稚了，有时一些看似不经意的举动，其实已伤害了别人，而我们却还自以为是。由于，每天不好的睡眠使我上课总是打瞌睡，好几次被老师抓住。终于有一天，我无法忍受了，我决定找个时间和她好好谈谈。那天我一下晚自习就回宿舍了，琢磨着应该怎样和她讲这件事，而又不伤和气，又能说服她，正巧那天她也回来得很早，我看她没带那个同学过来，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于是就很和气的与她说了这件事，我的意思就是希望她以后不要再带同学来这住。刚开始她有一点不乐意。我心里有点恼火，但还是尽量压制自己跟她说了很多，大多是有关高考快到了，时间紧迫，学习重要的一些内容。那是我第一次和她说那么多的话，她沉默了很久，我只好低头写作业。突然，她梗咽的喊了我一下，我有点吃惊，抬头看她，她努力的调节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小声跟我道歉，我当时有点愣，但很快笑着说没事。我这人也很少计较这些事，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我随便找着话题和她聊，也许是我们很少说话，也许是心灵的匣子一旦打开就无法合拢，需要找个人倾诉，那晚她说了很多，我就那样一直静静地听着。
　　她说，她其实是很怕孤独，很怕寂寞的，在旁人不解的目光下跨进了复读的门槛，只是为了心中那曾被摧残的梦，只是为了一种无怨无悔的追求，甚至只是为了父母的夙愿，所以才重温那熟悉的高三课程，她不知道结局会如何。她说，虽然她表面上看起来很大方，很热情，其实她心里一直很复杂，很矛盾，她不知道选择复读究竟是不是对的，她不知道这次会不会失败，她以为我不说话是瞧不起她，她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其实有时候，人真的很脆弱，很敏感，就像灵魂没有了庙宇，雨水就会打在心上，尤其是处在我们那个年龄与环境里。自从那以后，我们开始变的很亲近，有时还一起写作业，一起讨论题目，一起大扫住所。她再也没带同学来住。
　　最后的高中生活往返于学生不停地做试卷之中，每个人被强迫的变成机器一样疲惫到舍弃疲惫而重复劳作的怪物，纵使我们不断的抓住每一分每一秒的学习，但高考的脚步还是一步步向我们踏近，倒计时的数字不断的变小，变小，再变小，我们数着自己的时间，算着自己迁徙的日期，将自己化为候鸟的影子，永远朝着最温暖的方向飞翔，即使再苦再累，我们都无怨无悔的坚持着。
　　当倒计时的数字化为零的时候，我知道，我们迁徙的时间到了。
　　当最后一声铃响过后，高考结束了，终于结束了。走出考场，天下着小雨，密密麻麻，考场大门前挤满了前来接孩子的家长，很多很多。父母说要来接我，我拒绝了，因为家里正值农忙。我一个人走在雨中，很慢，很慢。
　　高考过后，回到家睡了两天，很熟，多久没这么睡一场觉了，已记不清了，总之是很久很久。真不知道日子是怎样过去的，真不知道自己已经走过很长的一段路，一觉醒来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而自己却已长大。
　　有人问我，高考像什么。
　　我想说，像一场梦，猛然间，梦醒了，我们都长大了；像一出戏，跌宕起伏，经历了一次高潮，我们都成熟了。是啊，也许在以后的岁月里，我们再也不会经历像高三那样的日子，但正是在那样的年龄那样的环境里，我们懂得了什么是责任，什么是爱，什么是奋进，什么是动力，当我们尽全力去为高考奋斗时，我们不知不觉退去了年少的轻狂，变得成稳。所以，每个经历过高考的人，不管成败与否，他们都是值得骄傲的。
　　当多年后的我们在回首这段岁月时，也许我们还会记得些什么，亦或是忘记些什么，但无论怎样，我们还是会微笑向前走。毕竟在那段岁月里，我们曾经疯狂过，而仅仅只是为了一个梦想，也许在以后的人生路上，不管有多少次踉跄跌倒，我们也会安慰着自己的心继续向前走，因为无论怎样的岁月，怎样的心境，怎样的挫折，我们不是依然就这样站这么。
　　如果人人都是一出折子戏，把最璀璨的部分留在别人生命里。那么，留下了璀璨后，那年的我们已渐渐走远。
　　有时候，回想起那段岁月，就会觉得那是一种人生的分量与沉淀，厚厚重重，有着一种执着与梦想并存的实质。现在，写下这篇文章以纪念我已流逝的高三岁月，希望那份高三的执着与坚持能带着我微笑的走下去。高中已逝，生活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