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

　　离开的时候，消失一切仅以此纪念将要结束的大学时光
　　题记
　　雾气影影绰绰的，粘连着宿舍里拉门的玻璃，像是一个顽皮的孩子挂在父亲的脖子上撒娇，迷离间似乎看见昨夜被遗忘的时光。这是个冷清黯淡的地方，四周铺满了旧报纸，整个屋子也便像纸糊一般，角落里，斜靠着一把灰蒙蒙的吉他，细看如个不得志的诗人。灰尘安静地躺在地上，人待了久了，以为被抽离这世界似的，奇怪的感觉让人惊讶。开始，分不清哪里是外，哪里是内。总怀疑屋子是不是，被悬空了，人是不是，也悬空了。
　　一时，电话铃声大作，像银河哗的一声倾泻而下，流淌着每个角落。
　　来恍惚着下床，两眼紧闭着，摸索着抓起电话。
　　喂？
　　喂？
　　说话啊！
　　电话那头只传来浅浅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开始是一个人的，后来似乎越来越多人的，声音轻但是很坚决。
　　嘟嘟电话突然被挂断了，感觉屋里一切像冰，慢慢融化了。
　　来恍惚了，这样的电话已经是第五个了。
　　屋子里恢复寂静，窗外开始下起了棉花似的雪。冰冷的依旧冰冷，陌生的依旧陌生，似乎不曾发生什么事。
　　应该是梦。
　　电话总会响起。来想。他总会接到。
　　喂，你好，恩，可以和你聊聊吗？
　　你是谁？来一脸疑惑。
　　你忘了？
　　不好意思。
　　遗忘总是快过记忆。
　　叫我去吧。
　　来隐约听见电话那头有沙子细细娑娑的流动声音，恒定，仿佛一千年过去了。
　　想起一件事，昨晚我去那里了，但是总觉得已经不属于我，我看见了废墟。
　　废墟，挺有意思的，怎么回事，在哪里？来开始有点兴趣了解这个去。
　　不知道，睁开眼就看见了，废墟上盛开着一朵木莲花，绕着淡白的光芒。
　　你知道吗？废墟以前是一个很美的地方，清幽的水，柳枝与柳枝互相依偎着，到处开满了木莲花，花瓣上滚着甜美饱满的露珠，那里长年被浓雾笼罩着，模糊但自由。我喜欢在那散步，雾中我们看不见彼此，无论陌生于否，我们可以交谈，什么都聊。
　　什么都聊，碰上坏人怎么办？
　　就算是坏人我也看不见啊，伤害不到我，何况我那没有坏人需要的。
　　你应该害怕，你有他们需要的，我想。来语气坚定。
　　不知道。
　　不过每次我到那时，都会找个隐秘的地方，悄悄刻上一个符号代表那天我的心情，开心时会刻上一个大大的笑脸符号，生怕别人看不见似的，呵呵。
　　不过遗憾的是，每次再去时，都找不到了，找不到了。
　　丢了。来感觉很失落。
　　恩，是这样。
　　但我知道它们不会消失。来似乎看见去在那头微笑，嘴角轻轻翘起的样子。
　　那你和陌生人见过面吗，我说的是走出那地方后？
　　见过，我们很热情地拥抱，互相寒暄，他们脸上一律笑容暖暖。可是记得在那里聊天时都很冷漠，我跟他们说话，他们会不理我，悲伤的在落泪，无论男女。
　　见面之后呢，还联系吗？来问道。
　　没有，我们知晓他们的一切，可我们不认识。而会记住他们流泪的样子，下次去那地方，能认出对方。
　　忘了和你说，在那我还种了一朵木莲花，只属于我的，每次去都会悉心地给它浇水，但是它永远长不大。
　　哦？来若有所思。
　　木莲花不能浇水，也不属于任何一个人，它是孤独的，一旦有人心生怜悯去呵护它，它便如此了。
　　可是你爱它，对吗？它很幸福吧！
　　时间一长，它会变成另外一种更美的花，水莲。
　　那多美妙啊！
　　可我却忘记它了，不再浇水。它也不认识我了，疯狂地生长，开始。
　　记得它变成水莲那刻，我在水边一块小石头上记下了一个小小的悲伤符号，这也是我后来唯一找的到的记号。
　　我想有一天会有个人在石头上刻上一个同样大小的开心符号，清晰明亮，如两颗温柔的星。来透过电话似乎能望见去的眼睛，露出浅浅的笑容。
　　谢谢。但是我怕因此我会找不到它了。
　　恩，还记得小时侯的事吗？来想到什么。
　　记得，就像是在昨天。
　　那还记得昨天的事吗？
　　忘了。我只记得我和从前一样，每晚会在两点时起床，悄悄地喝冰冷的水。
　　那废墟的事？不是发生在昨天吗？来淡淡地问。
　　那是很久前的事。
　　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
　　我我也不知道。
　　在废墟你还看见什么了。
　　有一个小孩在拍皮球，皮球缓慢地跳动，突然小孩发出银铃般的笑声，球朝你滚来，你轻轻拣起，突然却什么都不见了。
　　我似乎也看见了你在那。来开始想起去是谁，尽管模糊。
　　怎么可能？
　　近了，走近点，就行。
　　我很惊恐，在我转身一霎那，我看见那块记忆中的小石头。去语气颤抖。
　　它真的在？
　　是啊，它没变，依然是块倔强的石头，悲伤的符号明亮如昔。
　　可是你变了不是吗？
　　我也没变，我看着石头，眼睛会渐渐模糊。
　　时间变了吧！
　　我在想它也许本就不属于我的悲伤，我也不是它的主宰，它只是我一辈子的，回想。
　　哦，你意思是记号没有了，那你以后还能回到废墟吗？来担心地问道。
　　不回去了，已经是废墟了，陌生人不再是陌生人，我们都有各自的归宿。
　　那我算是陌生人吗？
　　不是。
　　那我是谁？
　　电话低声了，墙边的吉他似乎静静聆听着，终于再也听不清在讲什么。
　　咚咚有人在敲门，声音迟钝而悠长，像人的记忆。
　　谁！
　　我是电信局的，来装电话。
　　请进。我等了好久了。来去开门，用尽全身的力气。
　　门外飘逸着一股熟悉的气味，是木莲花，也是水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