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母亲

　　母亲目不识丁，但却培养出了五个读书人，这在当时的农村很少见。尽管五个儿子，没有一个从事与文化有关的职业，甚至没有一个有正式固定的工作，这让母亲很无奈，但也很满足。
　　当时我在曲靖市师范读书，按理说是应该捧上铁饭碗的。可是年少轻狂的我，就像是一匹脱缰的野马一样，狂暴粗野，乱踢乱踏，经常惹是生非不说，还鄙薄每个月一百块钱的教师工资，总觉得凭着男人两个字，到哪里都能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于是乎，率性而为，顶撞老师、殴打同学，甚至交白卷，有时干脆把试卷一揣就扬长而去，最终被学校扫地出门，也算是自作自受了！
　　在母亲朴素的认知里，识文断字，那是只有秀才才能干的事。所以，为了供我们哥几个读书，母亲把娘家陪嫁的、少得可怜的嫁妆，全部低价贱卖了，还要到处求爷爷告奶奶，就为了凑够几十块，甚至是几块钱的书费。为此受尽了白眼，听够了冷言冷语！
　　母亲的一生，何其不幸也！没吃过一口好饭菜，没穿过一件好衣服，这一切，都是拜我们弟兄所赐！！
　　泪水沿着我的脸庞滑下，我仿佛看到，母亲在昏黄的油灯下纳鞋底，听着我大发牢骚，要这要那，只是一言不发，沉默得就象是一具牵线木偶。
　　母亲熟识草药，在附近一带很有名气，特别是在小儿肺炎上，基本上是药到病除。那些年的小孩也奇怪，一生病就发烧，一发烧就得肺炎。
　　所以从我记事开始，经常有人带着孩子上门求医，有的干脆吃住都在我家里，走的时候，塞给母亲的，有时仅仅只有几毛钱！而母亲从来不计较这些，就算你在我家住个十天八天，临走的时候，你若不给钱，母亲也从来不会主动开口问你要上一分钱！
　　母亲经常被人请去看病，有时一去就是好几天。回来的时候，手里有时候会拿着一、两个月饼，或者是几封沙糕，那就是母亲出诊几天的诊金了。因此母亲行医多年，家里除了勉强能够糊口外，再无节余。
　　母亲这辈子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这个老幺了。我从小受不得气，因此经常跟人打架，惹得人家父母天天找上门来理论，为了平息对方的怒气，我没少挨母亲打。后来年龄大一些，找上门来的就不是别人的父母，而是警察了。
　　真正让母亲寒心的是，我在师范混了两三年，铁饭碗没端上，就因为上述种种原因，被学校扫地出门，重新变回了农民。
　　母亲敞开伟大的胸怀，包容了她这个不成器的儿子。而我丢失了那颗感恩的心，不仅开始混迹于社会，有时还对母亲恶语相向，我能活到现在没被雷劈，实在是一个奇迹！
　　最让母亲伤心的事，莫过于老大老二的相继去世了。同样因为家庭不睦，91年大哥服毒自尽，92年二哥上吊自杀！这接踵而来的打击，彻底摧毁了母亲坚强的意志！母亲垮了，瘦弱的身躯再也撑不起我们头顶那片天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惨剧，是一剂断肠毒药，能够腐蚀尽一个人的灵魂！
　　母亲临终前的那段日子，我们小哥仨正在冷战。结果母亲在我们眼里，完全成了透明人。我们每天都在睁大眼睛说瞎话，却看不到母亲的生命，就在我们眼皮子下面，悄悄流走。
　　对于母亲的去世，我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责，如果我能及时沟通他们，如果我们及时把母亲送进医院，母亲或许就能逃过一劫！至少也能拖延一段时间，让我能守在病榻前，为母亲端茶送水，为母亲洗脸梳头，我也就不会在这十多年来，天天活在悔恨当中了！
　　我不敢奢望母亲在天之灵，能够宽恕我，因为对于母亲的去世，我真的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