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年

　　时间过得真快，又到了2021年的春节。我们老家有个风俗，每年的大年初一，亲戚之间互相走动，也叫少的给老的拜年。我今天要讲到故事就是从拜年说起。
　　话说1993年的大年初一，已经出嫁的姐姐回来了，妈，今年过年，我和弟弟去谁家拜年啊？姐姐问妈妈。
　　去给你大舅家拜年，给问个好！妈妈说道。
　　从我家出来步行十分钟就到了舅舅家，平日里两家基本上不来往。那一年大舅70多岁了，身体一直挺硬朗。舅妈开门把我和姐姐迎了进里屋。刚刚坐下来，舅妈还没有坐下来，她的脸色不太好，她气哄哄地嚷道：看看老三，啊，大过年的把孩子打发来，干什么？姐姐好像还没有品出话的意思，脸上没有丝毫不悦。我感觉到，我和姐姐都是不受欢迎的。大舅乐呵呵地和我们唠了几句：你妈妈结婚那会儿，没有房子住，我帮着找了一间七里农村的民房。你爸爸去井边挑水，大冬天的，道不好走，井边全都的冰溜子，你妈妈总是担心：当心！别掉井里了。大舅总是对从前的琐事念念不忘。
　　过了一会儿，从外边进来一个60多岁的老太，舅妈的脸上一下子有了光彩，来就来啦，怎么还带这么多东西？舅妈从她手里接过一个包裹，鼓鼓的，从外表也看不出什么东西。其实，这个老太是老舅妈，那时候，我年龄小，我根本没见过，姐姐也没有和她打招呼。看到舅舅家里拜年的人多起来了，大姨家的二表哥也来拜年，大舅妈高兴的脸上堆满了笑容。大舅的长子是区政府局级干部，出现在客厅里，姐姐眼前一亮，凑上去问长问短，忽然说了一句话，引起他的反感，我弟弟大学毕业，分配还没有着落，就指望您啦局长脸一沉：我一点都帮不上忙姐姐自讨没趣，只好起身告辞了。
　　回到家里，妈妈问我：你大舅他们家对你们拜年，招呼的怎么样？我一五一十地和妈妈讲起了在大舅家拜年的事情。妈妈回忆起了以前的往事：
　　姥姥一生养了4个儿子和3个女儿，50岁开始守寡，我妈妈在女姊妹里排行老三，下边只有两个弟弟。那是七十年代，开始的时候，老大和老二给拿10块钱养老费，老三在南方成家立业，不给钱。后来，老四从市里大企业辞职，找了一个农村老婆，留在妈妈身边。这个变故，引起两个哥哥的嘲讽和不解：为什么凭着国家饭碗不端，回家吃养老金？按照农村的习俗，老人养老的问题是儿子的事情，在家跟前住的哥三个争论的面红耳赤。老四媳妇看不下去了，她发飙了：谁不养活老人，我就给谁家的房子点着了！僵持不下，最后决定老太太一家轮一个月。
　　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有一次轮到大舅家养老，大舅妈把婆婆用手推车堆到我妈妈家，当时姥姥已经脑血栓后遗症，半边身体不能活动，但语言功能正常。妈妈没有表示任何不满。那是1975年，我3岁，哥哥才5岁，一个牙牙学语，一个刚刚会走道，还有三个姐姐念小学。
　　姥姥在我家住了没几天，大舅妈气势汹汹地到车间找我妈妈：老太太上你家，我给带了两斤大米，给我一块六毛钱！妈妈看到嫂子这个架势，要打架，我身上没带钱。
　　工友看见了，问：这是谁啊？俺大嫂，来跟我要一块六毛钱。妈妈越想越生气，她的儿子家里条件都比闺女强，为什么把老太太送我家？如果大哥态度好，出点钱，老太太住些日子也行，但一块六毛钱还斤斤计较？
　　姥姥被送走的那一天，她依依不舍地说：老三啊，我愿意跟着你，你二哥他们家，我住了一个月都不包一顿饺子给我吃，天天靠苞米面饼子。你家这么困难，还给我买蛋糕，馒头吃
　　这件事虽然过去了二十多年，但是在大舅妈的心理留下了阴影，只要看见外甥，她就想起那一段不愉快的往事，她的情绪自然而然地表现出来了。那时候大舅妈嫌弃老人，千方百计地逃避责任，把老人当成包袱，往小姑家甩，她的做法叫人唾弃。但她自己没有想到，她也在一天天变老，也会被子女遗弃的。
　　妈妈对我说了这样一段话：你大舅家的日子过得好啦，两个儿子都是国家干部，你大舅妈她看不起咱这样的家庭。我今年叫你们去拜年，没想到会这样，以后就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