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龙抬头（散文）

　　童小汐
　　童小汐书法：龙抬头，让春天从青海出发，愿幸福在内心升扬
　　农历二月二是紧随春节、元宵后的一个重要节日。传说这一天是主管云雨的龙王抬头的日子，所以民间又称之为龙抬头、春龙节、青龙节、龙兴节等。
　　龙在中国人心目中有着崇高的地位，千百年来被视为华夏民族的象征。古人也把龙视为神灵，称为神龙，认为他是和风化雨的主宰。二月春回大地，正是农时之始，人们盼望神龙抬头，赐予丰收；二月二又值惊蛰前后，此时百虫出蛰，疫疠传播，古人又希望神龙出来镇住百虫，带来健康安宁。因此，过去每到二月二这天，各地城乡都以各种民俗活动，来庆贺龙抬头，以表达渴望丰收和除虫灭病的良好愿望。
　　正因为龙王在二月二这天抬头，所以这天的许多习俗都与龙有关。引龙回。所谓引龙回，就是欢迎龙归来。过去在济南等地，许多人家都在二月二这天清晨摸黑起床点灯、烧香、摆供，然后走出街门，用草木灰沿着临街房子的墙根撒一条直线。
　　进大门后，仍沿着墙根撒，弯弯曲曲地撒到房中，并绕床脚、水缸各撒上一圈，一直撒到竈下为止，以撒下的灰线引龙回归。灰要撒得细，中间不能间断。撒灰的人边撒边念：二月二，围墙根，蝎子、蚰蜒不上身据说这样就可以将神龙引回家中，保佑全家健康安宁。
　　元代人欧阳原功在《渔家傲》中写道：二月都城春动野，引龙灰向银床画可见这一风俗在元代就已经流行。
　　过去在二月二这天，妇女们不能做针线活。因为这天龙要抬头，做针线会扎瞎龙眼，扎伤龙头。还有种说法是为了科举成名，过去科举时代称状元为龙头，如果这天动针线伤了龙头，家人子弟就没有中状元的机会了。食物带龙，为了表示对龙的尊崇，人们在这一天把许多食物都带上龙字，如吃面条称吃龙须面，吃烙饼称吃龙鳞饼，吃米饭称吃龙眼，吃饺子称吃龙牙；在南方一些地区，这天吃年糕则称吃掌腰糕，掌腰即撑腰，吃掌腰糕以求身体强壮，能胜任田间的繁重劳动，亦取龙腰强壮之意。
　　北京还有二月二，吃懒龙的习俗。懒龙，就是放进肉馅的面卷，把卷好的面卷放在笼屉上，其状如盘卧酣睡的龙，故称懒龙。吃懒龙意在提醒神龙，春天来了，该抬头了，看似多余，但却表达了人们盼龙回、盼春归的急切心情。
　　龙回春归，带来的不正是丰收和美好的希望吗？
　　我家有一棵盆栽叶子花，在先生书房的南墙边。南墙下有鱼缸，里面养着一群红鲤鱼。
　　叶子花一年开几次花，紫红色，也开白花，红花多，白花少，我们看到的叶子花，大多是奼紫嫣红的喧哗，但没怎么放心上，也没留意它的花期。因为叶子花这种植物，在南方实在太普通了！我家乡到处都有叶子花，斜坡上，石头墙边，一大片、一大片地嫣红，喜欢花和颜色的人家，只要剪一枝插在花缸里，过些日子，也能开出一束束紫红花来。
　　我家这棵叶子花，是三年前先生从卓玛阿姨家的温室里挖过来的。卓玛阿姨家种了很多花，爬藤类的有紫藤、爬山虎，把整个温室都遮满了。这种叶子花，沿着铁架子攀上去，长大了披覆开来，如一把色彩鲜艳的阳伞。我和先生就在伞下茶叙，先生家里藏书多，往来书生多。在书房养一棵叶子花，那景色非常优雅，怡人。花下泡茶，花香弥漫，茶香氤氲，书香亦浓郁。
　　昨天临别的时候，我向卓玛阿姨讨要叶子花。卓玛阿姨拿出工具，蹲在温室墙角地里挖树头，用刀切了一截主干给我，让我好好保存，怕路上被冻死了，我仔细听她说保护办法，于是喜滋滋地带花回来，准备今天随着家具一起搬离哦！
　　先生书房里的叶子花只能留下了，卓玛阿姨说她会移到温室去。叶子花的枝条向外延伸开来，高举的姿势呈弧形张扬，微风一吹，摇曳生姿。我常站在书房窗前，学先生倒背着双手，看窗外的白云和远山，眺望天色慢慢暗下来；早起煮茶，踱步书房一会儿，等待晨曦慢慢喷涌而出，很多个黄昏或早晨，我都在我家先生的书房里徘徊，因为有叶子花。
　　去年正月初一到初六，一整个春节假期，我都在书房里徘徊。
　　初七直到中旬、下旬，二月初二，龙抬头，我仍在书房里徘徊。
　　我哪里都去不了，先生也哪里都去不了。大约二十天时间，村子里实行封闭式管理。我去丢垃圾的时候，看到进入村口的人，都要用额温枪测量体温。一周过去了，我家的食物吃空了，卓玛阿姨就会送来菜。都是央金大叔来来回回地跑，外出买菜，两天出去一次。
　　我们坐沙发上叹息，怀念岁月静好。只能乖乖地听话，宅家，看电视，写作、练书画，关注每一天的疫情变化，议论热点话题。开头几天我爸爸妈妈经常和我通话，彼此问候关心。正月十五过了，我再没有接到一个电话，我也没有打一个电话。手机里有几个群组和好友，偶尔转发一两条资讯，其它时间完全孤独。
　　去年那个春天，我们被时光冻住了，人与人被隔开，一个家就是一座孤岛。那个春天，我除了关在家里，只能在先生书房里徘徊。
　　我看着叶子花的花瓣纷纷落下，它们掉在下方的玻璃水池里，也撒落在书房南墙上。我站在玻璃水池边，看见鱼儿浮着身子，用圆圆的小嘴，去唼喋水面上的花瓣儿。
　　起先，我以为鱼儿爱吃花瓣。后来花瓣越落越多，鱼老是在水面拱花瓣，我就想，鱼儿可能讨厌花瓣。鱼儿为什么讨厌花瓣？是不是因为花瓣太多了，它们在水里呼吸不畅了？我站在在水池前专门看鱼与花瓣。我在玻璃水池前直到半发呆半昏睡状态。先生问我，为什么老站在这儿？我对他说，不在这里，你叫我去哪里？
　　先生说，你不能做点什么吗？
　　我说我能做什么？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先生不死心，提醒我说，看书呀，你不是喜欢写作呀，为什么不利用这个时间写东西？
　　我站了起来，离开鱼缸，看遥远的被云雾蒙脸的山脉
　　那个春节，我一个字都写不了，还有可能写东西吗？
　　到了后来，叶子花瓣越落越多，整个玻璃水池都漂浮着红花瓣。我神思恍惚，有时候把水池里映照的窗外的天空当真，鱼和花瓣被视觉放大了，突然变成了血红色！我看到天空中一片淩乱，鱼们张开小嘴，向我发出呼救的声音。它们仿佛因为花瓣都快闷死了。最后我实在可怜它们，才动手用网兜子打捞上来。
　　我把花瓣拿到水龙头下，一朵一朵洗干净，用一只篮子装起来。
　　先生问我，你做什么？我说，我洗花瓣喔！他似乎不深究我做什么。
　　农历二月初五，叶子花终于把所有的花都掉光了。我装了一大篮子红花瓣。二十天时间，我在院子里，只做一件事：看花从枝头掉落，看鱼儿拱它们，把花瓣打捞上来，清洗干净，放在篮子里晾晒。
　　有一天，我把花篮从檐上取下，挂在三角梅光秃秃的枝干上。
　　先生突然盯着我，像看一个陌生人，他伸手摸我的额头，问我你是不是生病了？
　　先生惊讶地看着叶子花枝上的花篮子。
　　叶子花光秃秃的，花瓣掉落的地方，留下无数的小刺子。
　　我抬头望着叶子花的枝条，像一条条长鞭子，抽打着这个春天！
　　一阵风吹过来，篮子里的干花瓣，又掉下来几片。
　　一群鱼又围拢了过来
　　今天是二月二，龙抬头。再过两个小时，我们就要离开这里了。
　　再见了，叶子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