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视惠乡村里的端午节

　　乡村里的端午节
　　作者高视惠
　　小满过后，每天顶着烈日在田野上查看三夏进度，真如白驹过隙，才两周小麦已经不见踪影，秧苗早已一行行一列列端端正正地站在稻田里。春争日夏抢时，水是生命之源，被水浸泡的麦田耕耙过后成为秧苗最适合的家园，稚嫩的秧宝宝被一株株独立插进大田，在阳光雨露呵护下已经缓过精神，农民开始撒肥放水搞田间管理。村民房前屋后杏树和枇杷压弯了枝头，圆溜溜的小黄果引来鸟雀啄食，茂盛的桃枝罅隙里探出红扑扑的肥桃十分诱人，村民在安静的院落里晾晒麦子，做香包、晒笋壳，蓦然间醒悟端午节快到了。
　　唐代文秀《端午》：节分端午自谁言，万古传闻为屈原。堪笑楚江空渺渺，不能洗得直臣冤。端午节是中国四大重要传统节日之一，每年五月初五，全国各地都有龙舟竞渡、吃粽子、喝雄黄酒的风俗，以此来纪念爱国诗人屈原。
　　汉中有端午节戴香包、吃粽子等习俗。香包有用五色丝线缠成的，也有用碎布缝制的，五彩缤纷，内装香料，大多做成栩栩如生的十二生肖造型。小孩白天将药袋挂于脖颈，晚上睡觉放在枕边，可以避秽去邪，预防手足口病，还可以清热解毒有利身体，芳香化浊。我常看见老奶奶颤巍巍地戴着老花镜，兴致盎然地一针一线给孙辈们亲手缝制香包，那小小的香囊寄托了长辈美好的愿望。当外婆的还会拿些煮熟的鸡蛋、大蒜和粽子，给外孙送去。
　　王老师，看我做的驱蚊香包。瘦小的一年级男孩桐桐制作的精巧香包大家争相传阅。还记得是哪八种药材么？王老师想考考他，只见他熟练地扳指算来：苏叶、艾叶、薄荷、白芷。。。。。。王老师满意地笑了。这是2020年暑期，汉王镇光华村小中医兴趣班上的一幕。陕西中医药大学的王老师从学做经络操、认识中药材、讲中医故事、了解人体穴位、做手工香包等内容展开，为60余名孩子开展了12节趣味中医药小课堂，开阔了留守儿童视野，丰富了假期生活，也传承着中医文化，传播着健康理念。
　　端午端阳都与太阳有关，日头端端正正地照在头顶上，火轮渐进暑徘徊，天地纯阳正气汇聚，万物生长其势盛极，此时田野上随便能寻觅到中药材，草药茎叶成熟，药性最好，采杂药可治百病，有些地方就流传斗百草和采杂药的习俗，形成爱护花草，保护环境的民俗。端午跟夏至挨得近，太阳直射在北回归线上，昼长夜短，高温高湿，十分利于农作物生长。汹涌的城镇化浪潮让很多人离开了赖以生存的土地，年轻人不懂农时节令，也不屑于懂大自然的智慧。端午节提醒我们要顺应天时地宜，遵循自然规律，端端正正做人，清清白白做事，头上三尺有神明。
　　过去每到农忙时节，为培养中小学生劳动意识，农村学校都要放农忙假，让孩子回家帮助父母干农活。幼小的生命在烈日下汗流浃背地劳动，虽说干不了多少活，但对自己流的每一滴汗都有了深刻的体验，零距离接触劳动，才感悟到课本上学的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说的是大实话，从此劳动创造幸福、勤俭节约等种子就播进了心田；亲眼看到年轻壮硕的父母在挥汗如雨中晒得浑身黝黑，由于过度辛劳而显得疲惫不堪，累得连话都懒得说，为了抢收抢种顾不上吃饭睡觉，在这种场景学会了体恤父母艰辛，感恩父母生活不易，明白了沉默寡言背后的语言。在挥镰收麦割稻中，看到连片麦田和金黄稻浪，涌出对一草一木的珍惜，感悟到大自然周而复始的伟大，而自己实在是渺小的沧海一粟，连棵麦子和稻子都还算不上呢，必须得好好吃饭，努力学习和成长，不辜负父母和老师的期望。行不言之教，胜过课堂教育千百倍，想起流传千年耕读传家的端正家风，我就潸然泪下。
　　粽子香，香厨房；艾叶香，香满堂。桃枝插在大门上，出门一望麦儿黄。这儿端阳，那儿端阳，处处端阳，处处吉祥！汉中植被丰富，堪称植物资源库。艾草遍地都是，数沟渠田坎和路边居多。初春时节，柔嫩的艾蒿可以掐来做成蒿子粑粑，也可以凉拌或炒着吃，是美味佳肴。农历五月，田野上的艾蒿散发出浓烈的香气，成为田坎上的主角。虽说无人问津，但不妨碍艾蒿按照自己的生命周期自由地生长，它们已经由绿色变成灰白色，长成12米半灌木状的药材。艾蒿具有温经止血、散寒止痛、去湿止痒等作用，可以制成艾条，艾叶捣碎做成艾绒供艾灸用，还可以做印泥呢。叶片似剑的菖蒲多生在河塘边沿，人们通常将艾蒿和菖蒲绑成一束，插或悬在门上，象征祛除不祥的宝剑，可祛病防疫，驱蚊蝇虫蚁，净化空气，还可避邪。用晾干的艾草菖蒲熬水后洗澡，不会生疮长痱子。每到端午，汉中家家户户都会把艾草和菖蒲挂在门上，心里默念着美好祝愿，就是图个吉利。去年抗击新冠肺炎疫情，我们小区在端午节还用红丝带系在艾叶上，当作爱的礼物发送给住户，既应景又温暖，坚定了我们抗疫的决心和信心。
　　在芒种和夏至之间，天汉大地郁郁葱葱，三夏大忙即将结束，端午节正是酬谢龙祖恩德，拜祭祖先神灵，全家人和和美美地庆祝丰收的好时光。风调雨顺应该感谢上苍眷顾、祖先厚德，更该犒赏全家人团结一致、通力合作。于是，出嫁的女儿会买上粽子、鱼、肉和酒等必备之礼，回娘家看望父母送节尽孝，祈福纳祥，压邪攘灾。不管女婿女儿家贫富贵贱，不管女婿女儿多大年纪，只要岳父母在世，送节是不可改变的，因此端午节又叫女儿节。忠臣屈原的传说让端午节变得赋予牺牲精神，其实为了儿女，哪个父母不舍得牺牲自己呢？端午节充满了父慈子孝、家庭和谐的民俗风情。吃啥不重要，重要的是和谁在一起吃，端午节这顿饭吃的是团圆，吃的是亲情，吃的是孝心！在儿女送节时比比谁的礼物贵重，这是虚荣的表现，真正团结的父母和兄弟姊妹，不在乎谁送的礼物值不值钱，没有攀比，有的倒是亲情像清泉一样在亲人的心田流淌，家和万事兴，惟愿所有的家庭因端午聚会更加和睦融洽，儿女们都要学屈原既有爱国的气节，又有做人的风骨，心存良知善念，敬畏生命。
　　粽子因为谐音中成为吉祥物，每个心中给予美好愿望的人非得吃上粽子不可，免得事有不顺估计会与没吃粽子有关。为了消除心中的忌讳，油糕和粽子是必须要吃的，寓意高中，谁不愿意给自己带来一个好兆头呢？精明的商家抓住中高考家长和学生求吉利的急切心理，推出各种各样的吉祥物，满足人们想沾沾必中高中的吉祥愿望，这是一种积极的心理暗示。积极的心理暗示是需要的，它会给人带来信心，最重要还得脚踏实地奋斗，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所有得到都是付出的结果。捷径是最大的弯路，抱着走捷径的想法，哪怕花钱买下再美好的吉祥物，恐怕也会事与愿违。
　　糯米俗称酒米，我们一般做醪糟、粽子用。每到端午节，母亲不会讲高深的道理，却在忙农活的间隙给我们包粽子吃。酒米和干笋壳提前在水里浸泡一夜，第二天把笋壳洗净，糯米也泡好了，包起来软硬适中很趁手，全家人人动手包粽子。在说说笑笑中，三夏大忙的辛劳被过节的喜庆冲淡了，全家和睦的幸福荡漾在每个人心上。父母灵巧地把糯米、红枣、小豆包成菱角形，再用五彩线一捆扎，一个造型别致的粽子就包好了。笨拙的我总是包得歪歪扭扭，但也乐在其中。在大家的默契配合中，一大锅粽子被包好了，先用大火煮，再用小火煮一夜，在第二天黎明的睡梦中，我和哥哥妹妹已经闻到了满屋飘溢着甜甜蜜蜜的粽子味儿。小孩子往往等不及粽子晾凉就要吃，趁热咬上一口。啊！热粽子黏在了我牙上，烫得我呲牙咧嘴，但同时笑得眯起了眼睛，眼泪都挤出来了。嘴里含着热粽子，只能简单地吐出一个字香！父母浓浓的心意都裹在那一叶清香里，真的是唇齿留香。
　　熊良荣是我师范的同学，她和爱人都是回民，做人做事安守本分，是我信赖几十年的好朋友。每年端午节，憨厚老实勤劳善良的他们在周末都要约上兄弟姊妹，回到铺镇老家帮父母包粽子。一大家子十几口人忙忙碌碌地准备一周左右，备料、包粽子、炸油糕。端午一早，他们的摊位上就排着很长的壮观队伍，等着买他家做的粽子和油糕。他们信仰伊斯兰教，诚信经营，做的饮食干净卫生，味道鲜美，早早都一销而空，有的人家为买不到他家的粽子和油糕而沮丧，他们买的是对老主顾的诚信和对新生活的美好祝愿。
　　《本草纲目》记载：雄黄能杀百毒，辟百邪，杀蛊毒带雄黄酒入山中，即不畏蛇。《白蛇传》中，许仙受法海唆使，让白素贞喝了雄黄酒，使其现出蛇形，自己也被吓死，于是有了盗仙草、水漫金山、断桥团聚等千古绝唱爱情故事。我把雄黄酒洒在墙角、床底，可以驱虫、清洁环境倒是真的。少年的我夏日睡到半夜，突然听到床上铺的稻草发出悉悉索索的响声，我被惊醒，拉开电灯一看，一条红黑格花纹的大蛇正顺着床边墙角往上爬呢，粗壮的身体圆滚滚滑溜溜，蛇头正吐着芯子。我惊恐得厉声大叫，突然出现的明亮灯光也使这条蛇受到惊吓显得十分惊慌。父母听到我恐慌地喊叫赶紧跑过来，突然见到这么大一条蛇，他们到底有经验并不慌张，父亲用一支长竹竿将花蛇挑起，那条长蛇像柔软的绳子搭在竹竿上一样被挑出屋子，引到外面的沟边上，让它自己跑掉了。父母说蛇是有灵性的生物，人与自然应当和谐相处，不能伤害它。父母解释说我家柴草垛子成年累月堆积在房子左侧，潮湿的环境很容易产生蛇，蛇从地下钻进屋里不足为奇。
　　第二天父母安排我到街上买了雄黄酒遍屋喷洒，又用石灰把房前屋后撒了一遍，杀菌消毒，防疫避灾。我心里默默地念叨，蛇既然有灵性，今后不可越雷池一步，更不许伤害人。后来，我再也没遇到过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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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作者】高视惠，在报刊和网络媒体发表有散文作品等，陕西省作协会员，现居陕西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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