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小明成为石油工人（四）

　　井下出事故，这事故具体大概是试气最后一趟起钻，钻具断在井底6000多米深的地方。大概有40米的钻具。领导们都很紧张，因为这是大型事故谁都怕背责任。在互相推卸责任。我问了买断看泥浆的老师傅这是怎么回事。老师傅很不屑的说：试气队这帮白痴，把重晶石粉配密度这样重这样稠，在井底又不循环，起钻不埋钻具断钻具才怪。打捞一年都捞不起。我就像个好奇宝宝一直在问这些专业问题。老师傅似乎找到了做回专业人士的尊严，一直在给我们回答这些专业井下问题。小明很会做人，一口一个老师傅，老师傅的叫。小明其实不喜欢问专业问题。但我总喜欢问。小明只希望每天起下钻，这样柴油机的负荷不重。他每天只要拿块抹布，装模作样搞搞设备卫生，日常维护柴油机就好。闲瑕就喜欢跑到司钻房听班头讲他们这快干了20年的各种故事。除了在钻台上的井架工，井口工，班上的其它人过得都很惬意。钻台上的人其实最不喜欢这样的日子，每天都会被泥浆喷成泥人。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度过。
　　打捞了1个月左右效果很不好。40多米钻具在井下就捞出两三米。领导们天天在开会商量对策怎么办。外面也来了不少戴白色安全帽的领导和专家。气氛显得越来越凝重，队上领导开会时也开始强调注意各方面，别让人家找麻烦。小明也开始紧张，因为每天都有戴白色安全帽的来，一批又一批。这检查那检查。小明和我也不敢到处去找人说话了。每天提着小桶在隆隆的柴油机前装模作样的搞卫生。泥浆老师傅也有点紧张，他那地方检查得最多，戴白色安全帽的专家领导最爱去那里检查。他每天都是从罐前走到罐尾，一会量密度，一会量返回量。他的直系领导管理泥浆上的大班更紧张，每天显得更忙。早上就穿得干干净净的来。晚上总会满身泥浆回休息区。小明最爱和我说还好没做泥浆工不然我们可要遭殃了。
　　外来领导检查商议了几天后。决定开始打磨井底钻具。队上仿佛恢复了前几日紧张的气氛。打磨钻头放到井底后，我们队上领导只到司钻房去过两分钟就回它办公地方了。专门监察我们的监督，试气队领导，天天泡在司钻房。我问泥浆上的老师傅为什么我们领导好像不太关注。老师傅依然不屑说：白痴才关注，6000多米井底磨铁。能磨成什么样。打磨日子大家过得最惬意。谁都不忙，都在空调房吹暖气。小明每天都想去和大家吹牛。但我们岗位柴油机负荷开始加重。每天两台柴油机一起并车来提供动力。我总拉小明去柴油机前检查，要出什么异常，我两担不起责任。只要我稍微一说万一人家把事情推到我们头上，小明立刻怂。乖乖的在柴油机前。事情好像如泥浆老师傅说的，一开始井下还磨得动几米。后来起下一两趟钻根本就磨不动了。但上头似乎铁了心这样干。小班上大家都很开心。因为真的很闲。试气队的人还开始偷偷满山遍野找野味。来山里这样久我和小明其实没逛过这深山。日子又这样过着，我和小明开始来山里工作五个月了。开始转夜班。
　　夜班是晚上8点到早上8点。一般不忙时候领导只安排工作量到晚上12点。12点休息区会送一顿饭让大家吃。大家就开始找地方偷偷睡觉。我和小明刚去哪会赶上石油行业转暖。所以在生活上待遇挺好，宵夜大家经常吃上牛肉火锅。一般给我们送菜的是一个快40岁的女人。那会生活区管理不严格。她喜欢整天穿着厚重的睡衣睡裤在生活区打扫卫生找人打麻将。我刚到第一天叫她阿姨。她很不开心。事后小明才和我说你这笨蛋，女人要叫姐姐才行。之后每天我和小明到哪都叫张姐，张姐。她才开始对我们笑。生活区是几栋铁皮房，铁皮房里有空调。网线插口。不过一般领导不让大家玩电脑，影响工作。四个人住一间上下铺。我和小明不吸烟，所以去的时候都是找不抽烟的住一起。厨师三个人，服务员两个人。负责山上几十号人伙食。皱小龙和我们一起来时候并不想做钻工。他也找了关系，转做了服务员。因为山上确实很无聊，方圆十里没人。想买东西得跑到10里外的小村子。下山到苍溪县里得开车两小时。在生活区与井场路上有一户人家，很穷。听队上的人说户主把自己亲女儿卖出去三次。小明很惊讶觉得这时代还有这样的事。我们来后，他的日子才开始好转，在家里开起个小商店。他经常来队上要东西，吃饭。其实借口都挺莫名其苗。领导们都是按上面要求搞好工农关系并没为难他。小龙发工资就喜欢打麻将赌钱，几乎每个月输光。老工人最喜欢新人来，因为在他们眼里我们打牌就是韭菜。我和小明来的路上带的钱早花光了。上了几个月班，没办工资卡所以工资都是打到队上书记卡里。老工人们总要我们跟书记要，说书记最喜欢拖欠大家钱。小明也经常和我说，我不是太在意，在山里身上揣着上万块钱不太方便。我知道书记和父亲很熟，他赖不了我们的钱。我知道小明想打牌，试试运气。我总要他保持谨慎。在山里很少看到外人，都是几十号大男人。偶尔村里有一两个漂亮小姑娘路过。如果没有外来领导大家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在钻台上对着小姑娘鬼哭狼嚎。队上领导总会对着大家喊，注意点，注意点，我们是大单位的人。
　　夜班很漫长。我和小明刚去的时候即使熬到天亮都不想睡觉。但我们师傅禤工总以为我们晚上都在睡觉。小明想睡可总会胡思乱想。他只能每天掏出手机看各种八卦。只要一坐下就不想动弹。我每天都几乎按时巡查柴油机，总在想哪里会不会出问题，找到问题解决问题。小明每天都问我你为啥这样勤快。我也回答不出来。我总觉得这样守纪律才对，这样才能做好一个石油工人。小明又说：大家都在偷懒睡觉呀。我就无法回答了。因为我也不知道我为何这样勤快。是责任心吗？但这责任心又从哪来？我也开始掏出手机百度，小明就没问了。漫漫长夜小明还是继续看他的八卦。我开始想一些更奇奇怪怪的问题。比如我到底为什么活着？百度下来很多。回答也千奇百怪。我计划下回上山买一些书。能网上看的也尽量看些。夜班就这样过着，到时间我就检查。其它时间我都在百度看各类书。其实什么都看不懂，碎片化的知识。但是我一直想找答案。有时我找到一些经典。跟小明聊，小明读几句总能理解。可我总想好像又不是那样。但小明总会说你想多了。人家都翻译成白话了，这还看不懂。我也只能听小明的。夜就这样过着，白天我们睡觉。晚上我就要小明帮我翻译这些书。小明虽然很不情愿觉得我很笨。但总还陪着我研究。看的东西挺多，内容也多。我也计划下回下山买道德经，论语，楞严经。这些奇怪的书上山看看。时间就这样过了半年。上面领导开始放弃，井下磨铁了。开始要我们准备做收尾工作。好像是计划另在旁边打一口井。我和小明要倒班休息了。能放一个月假。回来就要搬家安装。
　　我和小明订了回家的机票。小明很兴奋，因为第一次座飞机。最后一个夜班，小明没玩手机。总和我说回家罗，回家罗。下山看漂亮小姑娘去。好久没去人多的地方了。我要去大商场。我只能听小明不停说。到时间还是去检查柴油机。各类油管线。我其实没有任何兴奋，这半年来，我似乎碰到了些我要的答案。却好像又什么都没有。总有什么在牵引我。让我好像有点精神分裂。最后我还是放弃任何想法。都听小明的。小明似乎更真实。不惧将来，不念过去也许更好。
　　漫漫长夜熬过，我们并没休息。班头头一天就包好了车。我们简单洗漱完换好了便装就下山了。这还是半年来头一回下山。车子直接开到车站，得先座车去重庆。到了重庆得住一晚。我和小明在机场附近开好房后已经是下午4点多。小明拨了那重庆姑娘的号码。希望能打通。电话那头传来该号码已经停机的声音。小明很失望。在大街上只有他一个人的感觉。我慢慢安慰他，满大街的火锅广告。我决定陪小明醉一场。重庆这春夏秋冬除了火锅，还是火锅。小明很喜欢吃辣，我喜欢清淡。上来就是鸳鸯锅。吃完火锅我们还买了些啤酒回酒店。我调好明天闹钟就和小明开始喝酒。一开始我说了很多话，对我们半年进行总结。小明没说。几听酒后，小明开始兴奋。开了电脑放起音乐。说下回换个贵点的酒店才过瘾。我说我们这点工资都不够一晚。小明总会说我们会有钱的。世界都是我们的。房子车子女人，人家有的我们都会有。我知道小明醉了。我说那你得成股神才行。小明说我会成股神的。每次喝完酒我也傻乎乎的相信小明说的话。至少小明的世界是这样的丰富多彩。我自己又想要什么呢？我该干什么呢？就这样我和小明重庆的第一夜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