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商战小说风生水起第八章洋洋书屋

　　江其威也请了两天假，回校参加毕业典礼。回来的时候，他立即来到了维尔企划工作室见边七。
　　我在等着你见我呢，我知道你见我的时候就是开始行动的时候。边七说。而后他就出了屋，隔着楼梯向楼下喊：沏茶，两杯。回屋他笑着说：你别学我这形象，太粗犷了。就大嗓门指挥着楼下。江其威笑笑，掏出了香烟，两三元一盒的香烟。边七回到座位，从老板台的抽屉中拿出了一条人民大会堂扔到了江其威的面前：拿去吧。
　　谢谢老板哦。
　　我们都是老板。
　　那你就是上级老板。
　　江其威把那条烟拿近了些，依然抽着已经点燃的自己的那烟：第一件事，我要开个快餐店。咱们市场那人流还是不错的，可哪有一家小吃部像个样啊。还不是这么简单，也是在趟路。我就琢磨了，中国的饮食是那么的丰富多彩，可快餐怎么就是老外的占据着我们的市场呢？什么肯德基，什么麦当劳，什么吉野，怎么就没咱们自己的品牌呢？如果我干成功了，就要干连锁。
　　茶上了来，边七啜了口，说：这是一个非常稳妥的行当。什么肯德基，什么麦当劳，什么吉野，就是一种组合，简洁的组合。而中国的餐饮，一直是复杂。那你就研究出一种简洁式的中国式的组合。比如包子，可以有四个一组的，两个一组的。那馅的中间可以做点文章。我到上海的时候，他们那的粽子中间有一块腊肉，那粽子我就吃得很好。
　　你那文案的大方向我不准备改变，不过，说到深加工一块，我想，还是先从水果上下手。果脯咱就不干了，罐头咱也不干了，可以干什么苹果干，梨干，等等，干成更加方便的食品。
　　边七微笑了：一样一样地琢磨，琢磨成熟一样干一样。就说那快餐，当成学问来研究。走，到书店去，看看有没有这方面的书。下楼的时候，边七说：还应该各地考察。这个，应该带着厨师考察。厨师不要招经验型的，找学问型的，能把快餐当做学问来研究的人。边七在楼下看到了秦毅，哈，兼着江其威司机的市场经理。
　　当说要去书店的时候，边七想到已经有些日子没去夏洋书屋了。先前，一般一周总要去次的。但是，到了书店，不见夏洋的影，倒是一位年龄大的妇女在看摊。
　　夏洋呢？
　　领她妈到省城看病去了。
　　她妈咋的了？
　　眼疾，做手术，要不，啥都看不见了。
　　那你是？
　　邻居，来帮看个摊。
　　边七当时就挂通了夏洋的手机：我在你书屋呢，你娘怎么啦？
　　没怎么样，就白内障，动个手术。已经做完了，明后天回去。
　　哦。回来的时候给我来个电话。
　　好的。
　　边七告诉江其威，以后用什么书，可以到这买，可以先签单，而后他来一块结账。
　　省城的一所眼科医院，病房，结束了和边七通话的夏洋有些发怔。接电话的时候她是有些慌的，有些紧张的。另一个男人在竭力照顾着她，帮助着她，而他是边七的好友望立刚。望立刚常去她的书屋，自然熟络了，就说些闲话。闲话说得多了，自然就朋友一般。领母亲刚刚在市医院住下的时候，忽然接到望立刚的电话：听说你陪你妈看病去了，在哪个医院？
　　没有事。可能是白内障。老年病。
　　你在哪个医院？
　　在市医院呀。
　　我过去。望立刚没等夏洋阻止就关了机。
　　很快，他出现在夏洋的面前。夏洋告诉望立刚，已经检查完，就是白内障，得手术。去省城吧。我正好省城有事，一块儿去吧。望立刚说。
　　我倒是也想去省城。我妈身体还行，坐火车或大客去行。
　　省城我常去，顺便儿，没关系。
　　省城。动手术之前，望立刚通过熟人宴请了眼科的主任和大夫。夏洋到席。眼科主任说这手术实在是一般的手术，尽管放心。夏洋要结宴请的账，被望立刚拦住：我请朋友怎么能叫你结帐？理由还挺充分。晚上夏洋护理，白天夏洋的父亲护理。望立刚在医院附近的宾馆开了一个两人间，晚上把夏洋的父亲叫去同住。
　　你有事你先回吧。夏洋挺过意不去，当望立刚出现在病房的时候，她说。
　　我事还没有办完呢能走吗？哦，领我上书逛逛吧。望立刚说。
　　省城的书市，是夏洋经常来上书的地方。上了车的夏洋告诉望立刚道怎么走的时候，她注意到望立刚诡秘地笑了笑。而后她就发现望立刚道走得熟，就知道望立刚只是想让她出来散散心，或者，让她办点事。她坐在副驾驶的座位，她回头看了看后面座位上扔的几本书，上车的时候，她就注意到那放着几本书，现在她看清楚了，是一套流行着的小说《驻京办主任》，她想啊，那应该就是望立刚逛书市的时候买的。
　　望立刚知道夏洋觉察出来了，说：顺便去上点书吧，可以把车的后备箱填满。你的书屋应该上新书了。
　　也行。到了书市，夏洋说：你逛你的吧，我忙我的。
　　那，我就在车里看书吧。如果需要我帮忙，挂手机，或叫我。
　　不下车，说：我在车里等你。我这里有本书，我在这看书。
　　好的。
　　望立刚知道，他在夏洋的身边，夏洋就不自在着。他为夏洋做得多些，她就多些不安。她不接受他。能够让他望立刚做了先前做的那些，她已经是给足了面子。呵，真的是给足了面子。你难道可以责备她吗？望立刚摇头，那是捍卫尊严，捍卫着一个女人的尊严。为尊严而战的一个女子哦。你难道不应该赞美她吗？在六月的阳光下，望立刚忽然觉得了自己的卑微，卑微得仿佛被阳光销蚀，连同他的那辆二手买来的桑塔纳，销蚀得仿佛不存在。你望立刚终于有些钱了，就觉得钱会实现着愿望，开始现在你的钱是那么的苍白，夏洋女士半眼都不看你的钱。望立刚通身冒了汗，六月的阳光哪里烤晒的是他的身体，烤晒的是灵魂啊，蒸腾出了灵魂中的那些水分。一身透汗之后，他觉得回了来，灵魂回了来，回到了现实中来，太阳阴阴地在笑，他想向太阳摆摆手，感谢它的那一番烤晒。
　　夏洋出来的时候，坐在了一辆三轮车上，车上装着她进的书。而这个时候，望立刚正车门大开，把靠背后放，打盹呢，胸上，放着《驻京办主任》的一册。夏洋敲了敲敞开着的那车门的玻璃：望哥，望哥。
　　望哥一骨碌起来：哦，哦。赶紧去开后备箱。
　　当夏洋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上时，望立刚看夏洋精神头挺对劲，说：给个面子咋样？
　　啥事？
　　一块吃饭？
　　夏洋爽快：行，但得我请你。
　　行，你请我付钱。
　　夏洋无奈。
　　那无奈的神情看着让人心动。洋，我就当你是我的妹妹吧。
　　再给个面子？后来望立刚就这样开头。
　　有时夏洋也奇怪：怎么就和这一个人走得这样近？她想念在金牛瞩望天下、激扬文字的人。她真怕边七跑到省城来，撞见了望立刚在这，三个人都尴尬。她开始知道望立刚和边七的关系非常密切。她听到边七给望立刚挂手机或是望立刚给边七挂手机。好像望立刚有什么事都要听一听边七怎么说。金牛真是小啊，她想。不断有客户来到省城见望立刚。他在宾馆接待他们。
　　有次吃饭的时候望立刚问夏洋：谁在她那儿使劲买书？
　　夏洋一笑，说：边七在我那儿买了许多书。
　　那是个才子。望立刚说。
　　夏洋脸发烫，不敢再提边七，赶紧叉开这个话题。但是，她想到了解决汪大厚纠缠她的事。
　　还是夏洋在天王星保龄球场做领班的时候，有那么一天汪大厚领了一拨子人去，摆谱，夏洋不干，相互留下了印象。后来黎天明一次醉酒之后纠缠夏洋，夏洋从天王星消失。后来就有了洋洋书屋。后来有那么一天忽然汪大厚和一个领导干部模样的人进了书屋，显然是汪大厚掏钱溜须那领导干部模样的人。汪大厚一抬头，看见了夏洋，一愣，随即干笑：嘿嘿，你呀？这书店你开的呀？夏洋看见这人都有一种恶心的感觉，但是，管咋得，现在人家是客人，是顾客，淡淡地说：是啊。哦，那以后就是咱家的书店了，一定捧场。瞧见没？这得叫金哥，以后金哥来买书，记我账，我来结。汪大厚说。夏洋也就认出了，领导干部模样的人其实是副市长金成业，在保龄球场是见过的。保龄球场领班的记忆，在她那，已经很遥远，她安于着书屋的宁静。那次，书屋什么书值钱汪大厚向金哥推荐着什么，花了快到三千。夏洋以为差不多了，忽然金哥把汪大厚唤了去，向着厚厚的一本大书嘀咕：这个倒是见不着的。汪大厚说：嗯，是看不到，弄本。夏洋知道那是一本她不好意思向读者推荐的一本书，台湾版的《中国性史》，文字少，配图多，超大开本的书。汪大厚端着那书问夏洋：喂，这个多少钱？一万五。夏洋心中合计，要是边七买，多钱上的就卖多钱。那个绝对是正版的，很难见到的。她补充。哦，正版，那就拿走。汪大厚说，就把那书放在选好的书上了。汪大厚拉开他的皮包，点钱。在金副市长面前，他不好讲价？或者就是要在夏洋面前摆阔。收钱的时候夏洋想啊，要是像汪大厚这样的混蛋多来一来，要是金成业这样的腐败干部多来一来，这小书店啊，发了。金成业没见来，汪大厚来，一个人来。来了装模作样地先看书，买上一本两本的，跟夏洋搭腔：保龄球场那不是干得挺好的嘛，咋就不干了呢？夏洋一笑，不回答，心中可在说：还不是因为你们这种有钱就变坏的男人。到我那得了，我可以给你月薪五千。汪大厚期待地望着夏洋，小眼睛色迷迷的。你觉得我值你的那份月薪吗？你觉得我能为你做什么呢？夏洋不动声色。还用干啥啊，有你在，汪哥干啥不来劲。就这么定了吧。汪大厚说。别，我还是愿意做我的小老板。夏洋连连摆手。但是，汪大厚还是不时地来，来了就问：怎么样，想好了吗？你觉得我有放弃这书屋的打算吗？夏洋说。边七来书屋的时候，夏洋提起汪大厚月薪五千要雇用她的事，说：七哥，帮我摆脱这人，见着他我都恶心哦。边七笑笑，说：你告诉他，你在给边七打工。哦，告诉他，这书店是我和你合伙开的。夏洋微笑着跟汪大厚说：你知道我现在是给谁打工吗？汪大厚一愣：打工？这书店不是你开的吗？夏洋摇头：这书店呀，是维尔企划工作室的实体，我是在给边七打工。汪大厚有些泄气，但还是不死心。边七说：他再去啊，你就拿手机晃我一下，我立即到。夏洋就拿手机晃了，人立即就到了。汪大厚愣了下神，随即伸出他的小手：哦，我哥，我哥。边七说：多多捧场。汪大厚说：捧啦，经常捧啊。从此，不捧了。
　　夏洋本来是想让望立刚先离开的，而后，再和父亲接母亲回去，可以乘火车，可以乘大客。后来觉得也实在没有必要那么回避望立刚，望立刚究竟不是汪大厚，他在很绅士地追着他喜欢的女人。而且，她也感觉得到，他在努力高尚，对喜欢着的女人他心中在唱着一首歌：《只要你过得比我好》。就像她夏洋之于边七，难道心中不也是唱着那首歌吗？爱着，丝丝缕缕；痛着，丝丝缕缕。医生说，妈可以出院了，可以回去休养。夏洋向望立刚说。他们就乘望立刚的车回金牛。
　　坐在副驾驶位置的夏洋，因念着边七，不由自主地从手袋中拿出了一本诗集，边七的诗集，她不知道看了多少遍的诗集，随便翻到了一页，看到了一首诗的题目《因此我们分手》，她心中咯噔了下，觉得不祥，随即她笑了，写这诗的时候边七还不认得她呢，应该是他边七对另一个人的感受：
　　我们想应该欢愉
　　我们就露出笑意
　　我们想应该伸出手
　　手和手就握在一起
　　那时相見我们无须握手
　　那时我們有谈不尽的话语
　　那时我們相见
　　不重复探询的这几句
　　那时我们都想潇洒地走在这世界
　　沒有想过
　　今天這样相遇
　　你今天需要今天的朋友
　　即使我的足迹
　　沒有印刷那时我对我今天的描述
　　我也是
　　走出往事
　　因此我們分手
　　省一些你的微笑，你的话语
　　作家真好，总是能把他们的情怀诉诸于文字，甚至，变成诗篇，让成千上万的人品味，分享。而我的朋友边七，我的七哥，就是这样一个人。就是你读他的《清明上河图》，写的是历史，那张择端，简直就是边七溯流而上的灵魂。哦，边七的灵魂，这感觉应该告诉他。这样想的时候，夏洋就现出了情不自禁的笑。可是，她忽然发现在笑，望着前方的路的望立刚在笑，微笑。她就知道，她的忘情被洞悉。就在这个时候，她的手机响，一看显示的号她说了句：哦，七哥。七哥劈头就是一句：什么情况？夏洋说，一切顺利，晚上能到家。其实，下午一二点钟的时候就能到家，她那么说，只是避免着望立刚和边七的碰面。结束通话之后，她晃了下手中的书向望立刚说：望哥，这诗集你应该跟边七要一本。
　　好的。望立刚微笑着说。和夏洋，这个时候，望立刚忽然觉得更加超脱了些。当然，他也更加觉出了身边这一个女子的可爱：能让男人柔软的柔软。这世界缺少着的柔软。
　　晚上，边七让沈明作陪，前往夏洋家。
　　夏洋的母亲眼睛还罩着纱布呢，当边七把装着一千元的信封放到她手中的时候，她握住了边七的手：夏洋跟我说起过你，你关照了她许多。
　　那是真诚的感谢。那是一户绝对普通的人家。两居室，在洁净中透着寒酸。没有一样能被称作高档的家私。三口之家。边七一直想问夏洋一个问题：怎么没有自己的家？大婶，您的年龄也不是很高，怎么会白内障这么严重啊？边七问。
　　想外孙啊。
　　这一句让边七吃了一惊，她望向夏洋，夏洋拉了他的汗衫的衣袖：七哥，你到我房间说话吧，让沈哥和我妈说话。哦，也和我爸说话。
　　沈明向边七摆手：你去吧。
　　边七心说：整得我像姑爷似的。
　　一进闺房，边七就看见《清明上河图》的海报贴在了墙壁，那墙壁，挂着、贴着大大小小的相片，一个女子珍藏的记忆，有一张穿着医生的白大褂。你做过护士？边七指着照片问。
　　我是卫校毕业的，毕业了就做了护士。
　　后来怎么跑到了天王星？
　　医院和别的医院合并，待岗的时候他们那招人，我就去了。
　　可是你娘说她想外孙是怎么回事？
　　离婚了，人家要孩子，我就明白，更想要那房子，我答应了。那是一个小气的男人。我待岗的时候，他就不想让我再上班了。夏洋笑了：那开始生怕我接触好男人的啊，好像我是个见了男人就爱的女人。
　　边七摇头：还是觉得你挺优秀的，怕被别人夺了去，所以，就要金屋藏娇。
　　夏洋笑得灿烂：呵，拿我当花瓶了。不过，他们家倒是挺有钱的，他爸原来是工商行的行长。他也在工商行，是信贷员。
　　这有钱人怎么这么毒呢！边七心中骂。可是怎么就分手了呢？边七问。
　　为到天王星保龄球场的事，我们就吵了一架。有一天我晚上下班的时候，经过一家歌厅的时候，忽然听到里边传出的歌声特像他的，就进去了，结果看到房间里就他一个人，正搂着一个小姐忘情地唱呢，连我进去都没发现。我什么也没说，只是让他看见了我，就笑一笑，转身离开。就笑一笑。
　　边七皱了眉头。
　　七哥，其实我不是仅仅就因为那一次他搂着小姐唱歌就做了决定，真的不是，我实在容忍不了他的自私。那是根本。
　　边七温馨地笑了，认同着这决定。
　　夏洋送二人出来的时候，见沈明在拦出租车，问边七：你那大奔呢？
　　我的总经理用着呢。我和他去过你的书屋，你不在，在省城呢。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