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凤眼木花

　　家乡人物系列之四
　　我正在露台上，享受着大自然的凉风，眼望星空，心灵正畅想遨游的时候，突然被一阵电话声吵起，本想摁掉的，可那串长长的数字却有些强硬地进入我的眼里来：一个越洋电话。我怎么会有越洋电话呢？我犹豫着拿起话筒，就听到：哈啰！我更确定是人家打错了。接着竟听到：燕，你好吗？你是谁？我是木花呀！我明天回家。后天下午有时间为我接机吗？我的脑中想着木花的样子，当然可以啦，当然可以啦。你现在在哪里？我现在在加拿大温哥华。木花的语气里明显地带着骄傲。你怎么失踪这几年，突然又从那么远的地方冒出来的？到家了再跟你讲吧。我要忙别的啦。啪地一声，我的耳边只剩下嘟嘟嘟。
　　木花，这个差不多要让我忘了的名字就这样地又来到我的脑海里翻滚起来了。
　　木花是她妈妈跟挑货郎担的男人跑了，十三年后，被找回来没几个月就生下来的这样的一个女儿。
　　木花的妈妈生下木花一年后就又接连生了几个女儿，后来被强行计划生育了。在我小时候的印象中，木花她总是因长虱子而被剪成长短不一的阴阳头，因窜个，总像是穿的妹妹衣裤的样子。少有小伙伴与她玩，再加上她很笨不会读书，常被她妈妈骂得一无是处，好象就只有会吃饭的份了。她常常灰头灰脸，独自傻愣愣的，常常不是要带妹妹，就是要帮妈妈去村茶场採茶叶赚钱而没有来学校上课。就是这样，也只上到三年级的上学期，第二学期就彻底地离开学校去茶场帮她妈妈採茶赚钱去了。
　　木花的妈是个欲望很强的女人，什么都想要，什么都要一把。还很会利用单身男人，让他们自觉地往她家里拿吃的东西。背地里总有人讲她的不好听的话。木花很不讨人喜欢，还有比她小的伙伴们也要往她的头上吐口水，与她妈妈的所有作风是关系紧密的。我大伯的宝贝儿子阿贵就宁可去遥远的四川带女人也不要木花做他的老婆，就是这么说：买鞋看底，娶婆姨要看妈的。
　　对于我们那村子里的人是宁要傻一点的，丑一些的媳妇，还传着：人的生有三宝，丑妻、薄地、破棉袄。也不要俊俏的聪明能干的女人的。时至今日，我才有了很大的明白，这些的话儿都是从哪来的？这么的训诫的根和源都在哪里？都是生活，生活的教训是深刻的。我的那些土生土长的乡亲们！古代的教育没有他们的份，现代的教育也没入他们脑里那么深，只有耳濡目染的现生生的生活，一代一代地口口相传下来，才是他们心目中的真理的。对于改变，也只有实实在在的生活，让他们看到的生活，不用费什么劲，他们也就很快会改变的。
　　当时有人预言：木花的丹凤眼不老实本份，像马的眼睛，恐是个任人骑的物。大黄的老婆会不守妇道，怕不是这小地方呆的人。大黄的女儿长不成好女人等。都应了言。虽然我的那些父老兄弟，大娘大婶大嫂，他们的许多所谓祖辈们的教训，还有道听途说来的与他们根据自己有限的阅历想当然的混合物大都是无法应证的口水。但至少这三个人，而且是女人，也不知是预言应证她们，还是她们应证预言。着实曾让我的那些父老兄弟，大娘大婶大嫂们得意过一番，使他们更证明了自己原来是如此地英明，如此地有远见卓识。至于后来木花家的姐妹们都长成如花似玉，一个一个地出外去，一个一个都大笔大笔地往家里汇款，眼看着木花的妈脸色慢慢红润，接着就串金佩银。我的父老兄弟大娘大婶大嫂由开初的不屑和轻蔑，一夜之间就都突然开起了窍来，他们再不限制自己的儿女和木花姐妹来往了，他们的眼光也不仅仅限于村部的茶场，而是渐渐地也茫然地开始注视起他们并不了解的山川的那边去了。这当然都是后话。
　　我直至今天，还是要望着那些起起伏伏的群山，常有：我们的真正的父母应是那些的山川大地的。是那些的山川大地委托那些的人来生下我们，又把我们养育成人的想法。那些的山川在我的眼里不仅是博大、宽广、使人望尘莫及的样子，还有爱和温暖。它们敞露着骄傲，毫不掩饰丰满，让人总有种希望亲近它的欲望，这种欲望是会随着岁月的流传而日渐强烈的。这是因为我们是在它的胸膛上长大的孩子们！自能开始跑路起，我们就在它的胸膛里挑拣着所有能吃的东西。哦！鸡爪菜野苋野芹们，芦根芦芽甜菜们，酸枣酸梅酸桑子，板子栗子榛子们，你们今天还好吗？还是不是那样一如既往地诱惑孩子们的口水？还有那比妈妈的泡茶要甜要好喝多的泉水，你也还是那样缓缓地滋润着你所能及的一切么？
　　木花很少有时间和我们一起玩。她总是那么忙，比大人还忙的。我们上学，她上山採茶或是拾木材。要么就背着小妹妹，站在我们教室门口眼巴巴的样子。有时还被我们的老师赶走。因为她的妹妹会叫呀叫的，太影响我们上课了。我们放假，她没有上山就是要带妹妹。实在忍不住了，也有一两次抛弃妹妹们在家里，跑来山上与我们一起玩，回家的时候，也不忘採上一大把猪草带回家去。我们也不知是为什么，总是不管天多黑了，都会一起帮木花找猪草，直到她说够了，才一起帮她分拿着往村里跑，到了村口就都一起交到木花的手上，才往自己家里去。
　　木花的妈妈毕竟是见过世面的女人，木花长到十三岁的时候，就花了一笔钱把木花打扮成根本就是另外一个木花。把我们羡慕得要命。但木花羡慕的是我们，可以到镇上去读书。
　　那年暑假的一天中午，我照样在自家厅堂屋前，边吹着穿堂风边看小说。木花跑了来，很是愤怒的样子，不等我合上书，她就急急地说了起来：燕，我家里来了个坏人。昨晚摸了我的手，今天早上，我早起做饭，他说他城里人早上要喝粥，要我留粥给他，拼命往我身上挤。我去猪圈外喂猪，他还跟着，说帮我喂猪，趁我不备摸了我的身上。他昨天说今天要走的，还说他厂里很忙不过来的。我都叫他把地址留给我，我过几天会让我妈妈送我到他的厂去上班的。他一边说好好行行，一边就是没有要走的样子。到现在他还要午睡去。你说他是不是坏人。那人是怎么找上这里的呢？他说是什么慕名而来的。在我爸妈面前狠是夸我，说他们怎么就养来我这么个女儿，什么漂亮啦能干啦说了一大堆。我爸妈得意又高兴，把他好吃好喝地当爷侍侯着呢。由于激动，木花的脸涨得通红，鼻尖上和额头上的汗珠子，更使她桃花带露般地那么鲜嫩，那双丹凤眼奕奕生彩，那么地迷人。现在我该怎么办呢？我妈正巴望着我去他的厂里去赚钱呢。木花见我没有说什么，就急不可耐地说。我一个小孩，你妈会听我的么？我很是担心。你跟我一起去把他骂走吧。你看怎么骂最好。好，我跟你去看看他像不像坏人。我放下书就拉着木花往外走去。
　　那人正与木花的妈妈爸爸讲着什么话，显得神采飞扬的样子。要不是有木花的那些话在先，我也看不出他不好在哪里。只是我很是认为他那样一个半百老男人竟然对木花这样还不到十五岁的少女动手动脚，实在无法让人不恶心。见我们来势汹汹，特别是木花瞪了他一眼就别过脸对她爸妈道：爸、妈，亏你们吃了这么多年的饭，就像吃的不是饭，是泥沙一样。好人与坏人也分不清。她爸爸抽着旱烟，朝我们笑笑就走开去了。木花妈看着正生气的木花，呵呵笑着说：谁说我们不知道好人坏人的？我们这不都是为你好。你能去赚工资不比你妈这辈子风吹日照的强多了？谁稀罕！木花朝她妈挥了挥手。只见那人不停地喝着手中的也不知有没有水的茶杯，接着就端着走上楼梯上阁楼去了。那阁楼上是木花的闺房，木花的妈妈特意要木花腾出，让这个大贵人睡的。不管是什么样来历的人，不要认为我们农村的人就好骗的。要是认为我们好骗，那他就大错特错了。我眼望那上阁楼的楼梯放大声地说。叫几个人来敲破他的头，拉到山上去埋。木花也学着我放大声地说。我们去打个电话到派出所，叫公安来抓坏分子？对，打电话给派出所。要不然叫我哥他们来，先教训一下再说。这主意好！去叫。我们俩说着边走出木花的家。就在我们还没走到只离几步路的我家时，就看见那人背着他那绿色的军用布包也离开木花家了，木花妈跟那人说着好听的话，要那人留下厂名和地址，并把那人送了好一程路。终究没有留下什么厂的名和地址。回来还着实把我们骂了一顿，还不让木花与我为伍。好在不多时日后，我就返校去了，周末回家也来去匆匆，一个学期下来也难得见得到木花几次。直到那个寒假里，木花的一个表哥从县城赶来，他问那人有没有对木花做过什么，说那个人专到乡下骗女孩，以安排进厂做工为名，先自己占个便宜，再以一百或两百元转给别人，最后送到酒家宾馆之类的场所去。还说要把那人报警抓起来怎么的。木花的妈妈才没有再责怪我把她的木花带到不务正业的道道上去。
　　木花的妈妈是个很懂得开源的女人。木花进城赚工资这着难行了后，她就把目光定在了我大伯的宝贝儿子阿贵身上了。她说阿贵是个好农把式，只要把他的皮劲改好，跟他的女人不愁一口饭吃的。农忙时节，阿贵自己家的责任田有哥哥姐姐和老爸打理着，阿贵就常被请到木花家去帮忙。木花爸患有严重的脚关节病。木花家的责任田大多是木花和阿贵在打理。两人慢慢地就互相有了感情起来。
　　阿贵和木花就要订婚的时候，我大娘和大伯、大婶一合计后，都一致认为木花不可娶，他们很自然地就想到木花爸爸身上，都说他是最活得窝囊的男人，不仅十三年的好时光白搭，还帮别人养女儿。还好木花没读书，要是读了书，长大了找自己的亲生爸爸去，那跛脚可就亏裤子啰。他们把道理与阿贵说了，阿贵从此就远远地躲开着木花。木花躲在家里什么也不干，整整哭了三天。不久后就去县里表哥家，由她表哥帮着，进了一家县内最高档的酒家做了服务员。
　　我来省城发展的第二年，木花也从海南岛回到了省城来了。她的脸上那桃花般的胭红已经褪色，白晰白晰的面庞透着憔悴。那双美丽的丹凤眼，多了一帘迷朦。她带我来到一四星级酒店的茶座，点了咖啡和西点。我说我不喝咖啡，她非要我喝。还说：我知道你从来没有喝过的。但你喝了第一次，就会想喝第二次的。接着就不停地问我：过得怎么样？上班辛苦吗？这么多年你就呆在那山？多浪费多可惜了。出来感觉怎么样？好吧！当听到我说出来的感觉也只不过是那样时，她像不认识我似地看了看我。接着又说：你还穿得这么土里土气，人家一看就知道你是乡下妹。我陪你去买件好看衣服吧！不由分说就拉着我的手走出茶座。我说：我们还是走着去，还可以边聊天的。太阳晒死了，走什么走。到东街口百货再聊也来得及的。木花伸手拦下了部的士。在那的士车上的不到三分钟的时间里，我的心里涌出了知名的和不知名的许多的滋味来，木花她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木花了，我不知道该不该替她高兴，但我实在是无法高兴得起来。有因为木花，当然也有为我自己。
　　我们来到东街口百货大楼。这是我来到省城第一次来这里，我的心虽然也早已对它仰慕，但只我一个人是不敢走进的。那种金碧辉煌，就似面对高傲的气度不凡的巨人，他虽然很热忱地对我笑着，我却也不知是为什么心里总有恐惧感。恐惧什么呢？我又不明白的。第一层都是些贵重物品，看着那些琳琅满目的金银财宝，我感觉自己就好象是到了另一世界。一看那几百上千的价格，顿时使我没有了欣赏它们的兴致。我们来到女性服装柜场馆，木花就指着那些的衣服，这件我穿得好看，那件我穿也肯定不错。我却一件也没看上，总感觉那些衣服虽然好看，但不适合于我。我看上的一件上衣，就在木花叫着太土的时候，我看了价钱，却也不是几倍的我所能承受的。这不是我来消费的地方。我拉着木花的手跑了出来。由于我们对生活、对人、对事都有着截然不同的看法，不仅是说话，就连吃饭也会有互相不愉快。虽然在同一个城里，在这个还几乎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我和木花却形同陌生般地按各自运行的轨迹，谁也不知道谁的情况地生活着，奔忙着。
　　九九年的夏天一个周末，木花找到我租住的地方来，说她妈妈来了，要我去她那里吃午饭，下午有时间就陪她妈逛一逛。
　　木花的妈妈已发福得走不动的样，身上还是狐臭加汗臭，还有就是两腿一打开，就有一股似猫儿还狗儿的气味升腾起来。我几次忍不住往洗手间去呕吐，第三次时，木花跟着我问是不是病了，眼中是复杂的表情。我脱口而出：你干吗不叫你妈妈洗洗澡？我妈妈住招待所，那边可能不好洗。我是叫了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们这些妇女。木花妈也很关切地问：身体不舒服吗？在外面自己千万要照顾自己。没人疼没人爱的，可怜见哦。说着双眼就红了起来。我一下就感动起来，坐到她身边位上去，扶着她的肩膀，还把脸贴上去。很奇怪的是，再也没有了想呕吐。
　　晚上，我们把木花的妈送到招待所，木花要我晚上陪她一晚。还说：屁忑出差到广州，今晚上就我自己。他是你老公？就算是吧，我们一起两年了。不是老公又算什么呢？他干吗取那么怪的名，听起来很别扭。是他的小名吧？木花呵呵笑了起来，说：我就知道你听到那去了。他那是英文名‘皮特’，皮特可不是中国人，他来自加拿大的。木花说着加拿大三个字时，脸上是无比骄傲样，并用手比画起那个英文简写pt。但是只一会儿后，木花就又满脸愁绪起来：燕，你说我们的命怎么这么苦？我们怎么出生在那地方？我跟你说吧，我就是做‘鸡’的。做鸡又怎么样？这世界谁不是因为金钱两个字？我们赚钱就容易吗？要碰到好人就容易一些，要是遇到歹的，也是要花很大心思的。要施恐吓，有时还需找人摆平。你说说，我们这些人赚的钱，也是靠本事的。多少刚出来的女孩子，一个钱还没赚，就被扫黄扫了进去，有的家里有人的，就有人揍足几千元钱，来把人带回去。大多的都只有呆那可怕的地方到底了。你看到了，我妈来看我，还认为我过得好。不说别的东西了，就连短裤也要偷偷摸摸地拿走几件去。皮特没有在家时，我才敢带她来这里的，就怕皮特看到我妈后，连我也要被他看不起了。人家吃的、用的说多讲究卫生就有多讲究卫生。我是好不容易过了这两年的安稳日子的。上礼拜三，他接到他们总部电话，要他准备好圣诞节前回去。你说，我该怎么办呢？他本来是还要在中国一年多的，突然间他的总部就要他回去。我要他带我走，他不是很愿意呢。我怎么办呢？再去做鸡？要不然我又能做什么？我真后悔没有跟他多要些钱。知道是这个结果，我当初就应该背着他，多赚一些别男人的钱的。跟他这两年来，我起码少赚了几十万的。就在木花唠叨着没完的时侯，突然传来敲门声，只见她跳起来，凑到猫眼去看了看，然后轻声对我说：你去开门，就看着说话吧。一边就急忙躲避到晾衣台外去了。
　　进来的是俩穿公安制服的男人，问我是谁，来这里干什么之类的话，在一本子上做了登记后就走了。木花从晾衣台出来，问道：他们问些什么？还好你在，要不又要被敲诈几百元去的。怎么回事的？他们这些人是很会看人的。看到你，你只要说是朋友家，我就知道你会说好的。他们看到我就知道我是做什么的。所以不敲些钱是不会走的。停了停后，又说：我的眼睛最近不知怎么回事，就是痒，明天你陪我上医院一趟好不好。只我自己我是不敢上医院的。我自己上过一次。那狗屁医生看了看我，就开了好多的药，花的是几百块钱，吃完一点感觉也没有。你跟我一起去肯定就会不一样的，起码他们会为我认真看一看。我看着木花，她的脸还是那么白晰，身材也还是那么高挑，丰满，但那双丹凤眼却再没有了原本的丰采。
　　我们并排躺在她与皮特的双人床上，床边是一架嘶嘶低鸣的落地风扇。我把双眼从欧式壁橱移望着装饰考究的天花板，心里充满着的是对木花的同情。我能为她做些什么呢？我想。
　　直到东方又升起了那轮永远也那么安步就班的太阳，我们还是没有什么睡意。我从来也没有那次那样深地体会：一个人要想有救，就得靠自己。别的任何人都不能也当不了救世主的！
　　皮特回去之前，木花叫了我与她一起到民政局涉外婚姻处去打听了许多涉外婚姻方面的事，出了民政局大门，她很是泄气的样子，加上我也不懂，只能对她说些别泄气，要是认为有必要无论如何都努力争取之类的话。皮特要走时，为她多交了半年的房租费。皮特一走，木花就退了房租，搬出了那套公寓房，住进了一间民房。不久就到深圳去了。从此，我与木花就再也没有通过讯息。前年冬，我的一个还住在老家的堂叔叔，来省城看病，我问他在老家有没有听到过木花的消息。我叔叔说：我听说木花早就找她自己的爸爸哥哥们去的，也许久没有回家了。具说前年在县城里有人看见她跟她妈妈大吵了架，是为了要她妈妈拿钱治病怎么的。我听说她生了什么爱情病了，这么久都没回家，大概都已不在了吧。我一下就想到了那个加拿大人皮特，都是那个高高大大的爱做鬼脸的皮特；那个他走后木花还常常哭诉说了他许多好，说好想好想他的皮特；那个什么皮特！我叔叔的这番话让我心里难受了好久好久。
　　现在木花在加拿大来了电话了，我什么都明白了！这么多年了，我们还有我们成长的叫家乡的地方都已经物非人也非了。木花她肯定费劲周折才知道我的电话的。木花肯定也不是原来的那个木花啦！这是不容置疑的。
　　我第一次如此情不自禁地欢欣鼓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