丨人间深处丨 卖烤红薯的阿姨。 风物君语 在你的记忆里 家乡人的面孔是什么样子的? 大概,我也是千千万 背着故乡行走的人其中之一吧。 圈圈大人 圈圈大人 2016年毕业于南昌航空大学艺术与设计学院动画专业。毕业后曾每天按部就班打卡工作,后辞职成为自由插画师。 归乡 离开一心想要远离的家乡,去遥远的南方上学后,我才真正懂得了家乡对于自己的重要。 南国的深秋,空气里全是桂花浓郁的香,而家乡却是另外一番模样。我在繁华处张扬,却又回头去寻找那童年小屋里炉火温柔的光。 在只有每年寒暑假才能回去的家里,我写下这样的句子,画下了下面这些画。 卖爆米花的大叔。 卖老花镜的老人。 吸烟的清洁工人。 树影被黄昏越拉越长 田野里 再没有青色波浪 羊群微温 土坟上细苇飘荡 我从城市回来 从褶皱的家谱里 寻找我的父亲 寻找 黄土地守护的我的祖祖辈辈 这首小诗是2016年春天写的。当时自己坐汽车回乡下大伯家,结果坐错了车,半路上就被司机丢下了。不想麻烦大家,于是就自己揣着相机,一路拍苍凉冬景,一路风尘仆仆地步行回了家。 这个老人就是那次步行路上碰到的。她和老伴在路边开了家纸货铺,专做农村丧事上用于祭奠死者的纸货。我进去她店里的时候,她正在窗前的工作台前专心工作。 这个修鞋师傅的摊位就在我们街道外面的马路边上。今年春节回家都还看到了他。我们当垃圾扔掉的瓶瓶罐罐,都被他用作百宝工具箱。 痴迷于秦腔的修锁师傅。他把手机里秦腔的声音放得巨大,并用他专注的神态,向路人们展露他对秦腔的热爱。 卖手工糖的老人。这个老人我幼年时就认识了。那个彼时拿着三毛五毛的零钱高兴地在他的小推车挑零食的丑丫头,此时俨然已高过他的头顶,笑着面对着他。他却再也不认得。 这是我们家楼下开小卖部的阿姨。她的店很小,卖的也是些不好玩的日常物品。但阿姨养的花儿很多,还养了一只眼睛瞎了的白色短腿狗。 家乡每年夏天必卖的小吃:青核桃。真的很好吃呢,小时候我们的最爱!我们就是在每年夏天因为吃青核桃把所有手指都染黑,然后举着黑爪爪去学校挨老师训的童年里慢慢长大的。 也是家乡夏秋季节必卖的小吃:葵花头。日益饱满的葵花籽使向日葵头压弯了向日葵躯干,人们就把他们采摘下来卖。想到卖向日葵的大叔曾经拥有过一大片金灿灿的美丽向日葵园,就不由得让人心生羡慕。 专注一样食材:烤面筋。 每天早上遛狗都要经过的早餐店。大妈有一次还问我,闺女,你这拉的是羊是狗啊(好吧,我们家贝贝果然基因奇特,羊狗难分吗)? 家乡的凉皮是和外面不一样的。甚至和西安的也不一样。黄色,有点厚,口感弹嫩醇香。小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做,现在自己做的人家也少了,都是买了吃。年轻人会在店里按份买着吃,家庭妇女和老人们,则喜欢更划算的方式她们常常在这样的凉皮摊按袋买,回家自己用佐料拌,然后供一家人吃。现在这样的摊子越来越少了。 思乡 不用留在故乡,我目及之处,全是故乡的影子。 不用见你,我遇见的哪个人不像你呢? 无忧无虑的孩子。 九月 你手握麦穗离开故乡 十月颠沛流离 十一月 恐惧是四面八方突如其来的风 十二月 你在等雪 卖烤黏玉米的大叔。 今天,雪来了 雪来了 站在满目苍茫的草原之上 站在风中 站在牛羊酣眠的黑夜里 站在群山之巅 你等待着 你等待着 收废品的阿姨。 雪来了 雪来了,你却比雪更为洁白 就像 迎着风,你却比风更加自由 一对卖辣椒和水果的老夫妻。 我热爱 十二个小时的星空 十二个小时的羊群 十二个小时 众人围绕土炕火炉而坐 谈论收成,粮食 婚姻与生活 在街边休息的工人。 黑暗巨大无边 寒风刺骨 光明就像一场梦 炉火也恍惚 如今越来越少见的修伞师傅。很多手艺随着时间在慢慢消失。 什么季节,你最惆怅 放下了忙乱的箩筐 大地茫茫,河水流淌 是什么人掌灯,把你照亮 纯蜂蜜无添加,口感黏糊糊的,超甜。 这是我所看到的笨拙 美丽的 即将消失的笨拙 卖蝴蝶刀和打火机的年轻人。 多年之后 她依旧记得我 记得我红彤彤的脸庞 记得我总是嘴角上扬 记得我说长大后 要开最大的蛋糕房 孩子,多吃素。 我的家庭我诞生的地方 有我童年时期最美的时光 那是我后来逃出的地方 也是我现在眼泪归去的方向 以前的夜里我们歌唱 围着碳火炉 烧焦的黑土豆是我们一天的口粮 以前你总想逞强 一根老树枝 也要用它来驰骋你的疆场 以前我们爱做梦 果园,花圃,菜地,向日葵田 梦的蓝图被漆黑的电池芯画在贫瘠的黄土地上 吃个西瓜,开启一个夏天。 以前我们也向往 博古通今却能像远古始祖一样 抱着锄头 在燕雀归来时看夕阳 前面提到的修锁师傅正面照。 他们在那片空地上建了高楼 小树林不见了 土坡不见了 耀眼的阳光不见了 农民种在隐蔽处的倭瓜不见了 我呢 无所事事的午后 也不见了 卖锅盔的回族妇女。 你知道吗?火车站外面那个两层高,看起来破破烂烂的旅馆被拆了。旅馆一楼的那些小卖部小商铺也跟着没有了。还有旅馆对面那家好吃又便宜的面馆,也被拆了。 总之,火车站翻新了,我们熟悉的一切却全被拆除了。 我曾在那里告别了那么多的朋友,也曾那么多个午后傍晚独自在附近悠闲踱步。现在,只有火车站孤零零固守着。伴随它的只有来来往往的行人,以及这对卖水和零食的中年夫妇。 男人赤裸着胸膛 妇女们臂膀肥胖 小餐桌停放在庭院里 深深浅浅 供影子漆黑的人酒杯碰撞 煎饼果子歇业了 店主打了个哈欠 提起扫把 轻轻地 似清秋的叶子在地面上优雅飞翔 一对配锁的夫妻。一开始看成了家多吉门锁终身,定睛一看,是一个叫家多吉的门锁,终身保修 烧烤店却热闹着 像年迈的狗 累坏了身子 还在夜子喘着声替主人把孤独提防 家乡的回族人特别多,尤其街道上做生意的大半都是回族人。这张画儿画的就是一对卖秋衣秋裤及鞋袜的回族夫妇。 我绕着小卖部走 脚步轻蹑 怕惊醒小女孩熟睡的梦 甜甜的 关于一件花裙子的梦 月光盈盈 海绵宝宝不仅仅是孩子们的专利 想拥有南方的肥沃土地 搭木房子 种植果蔬 同邻居分享花园里多余的玫瑰 看猫和山羊在院子里欢乐嬉戏 我有一个梦想 关于土地 源于故乡 卖玉米面饼、油饼以及甜麻花的老人。 我们总在寻找活着的意义 不断出走 却终于发现 所有的出走 都只是为了更好地回来 年复一年 他们前进着 日复一日 我只做同样的梦 卖土豆馅小笼包的阿姨。 突然有点想念家乡小城熙攘的街道。 不过,总有一天,我会回去。回到那个我最初出发的地方。 你能猜到,我的家乡在哪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