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8）

　　我母亲的祖母被送上山后，家里的其他客人都陆续离开了，我母亲的姑妈和小姑留下来了，她们召集我母亲的大哥大嫂、三哥、二姐、三姐开家庭会，要商量我母亲的问题，我母亲时年八岁不到。我外公坚持自己带着我母亲过，虽然日子苦一些，但是父女在一起，两个人都安心，因为之前有在养父养母家和干爹干妈家生活的经历，虽然在他们家，远远好过在自己家，但是，她自己不愿意，愿意守着自己的穷家，我外公不愿意逆愿而行。
　　在家庭会上，我母亲的姑妈亲自问我母亲，是愿意跟自己的父亲过还是愿意去干爹干妈家，我母亲说跟着父亲过，我外公当时流泪了。但是，在过去，女孩子的出路就是嫁人，嫁人就必须教女孩子学女红和做茶饭，这是女孩子的立身之本，跟着我外公一个大男人也不现实，家里虽然有大嫂，但是大哥大嫂已经另立门户，出去单过了。
　　我母亲的小姑发话了，她出一亩七分地的水田给我母亲的大哥（我的大舅），我母亲以后跟着大哥大嫂生活，因为都住在同一个稻场，每天都能看到自己的父亲，现在岁数还小，先帮大嫂带孩子，等她长大一点，大嫂负责教她女红和茶饭，结婚的时候负责办嫁妆，我母亲的事情就告一段落。为什么我母亲的小姑能一锤定音呢？因为她小姑嫁得好，家境比较好，并且是她当家。在过去，一个女人，如果婆家有钱有势，在娘家就会被礼让三分。
　　从此，我母亲就随着大哥大嫂生活，帮大嫂带两个侄子，大侄子福比她小四岁，小侄子新比她小六岁。由于大嫂晚上要织布，她两个侄子都跟着她睡，大侄子在她脚头睡，小侄子和她睡一头。她大嫂每天织布都要忙到半夜，中途来给小侄子喂奶，就喊醒我母亲，让我母亲往床里面让一让，把床边让给大嫂坐着给小侄子喂奶，喂完奶，小侄子继续跟我母亲睡觉。
　　我母亲的大哥家，人多地少，光靠地里产出养不起家，所以大哥农闲就出去做一些贩牛贩马的生意，大嫂织布换钱。大嫂每次连夜织完一匹布，把白布叠得整整齐齐，放在一个小竹篮里，第二天天亮，我母亲把竹篮提到八里路以外的洋坪镇（当时最繁华的集市），把布按大嫂定的价格卖掉（布是称重买卖的），然后按布的重量买相同重量的棉花回去，给大嫂继续纺线织布。
　　过了几年，两个侄子渐渐长大了，又出生了一个小侄女梅。我母亲就带着一个侄子去洋坪街上去卖布或者卖菜，很多人都以为他们是姐弟。因为镇上离家有八里路，侄子走不动了就耍赖，要我母亲背着回家，我母亲的大嫂很心疼小姑子，看到了就责骂自己的儿子。因为我母亲在她大哥大嫂家生活过很长时间，两个侄子侄女和她感情非常深厚。
　　到了1947年，我母亲的三哥（我三舅）成家有了女儿芬，想到我母亲把大哥（我大舅）的孩子都带大了，给我大舅提出让我母亲帮他带女儿。我大舅没有直接回复我三舅，说去找我外公商量，就到榨坊找到我外公，我外公听明他们两兄弟的来意后，把三舅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通，意思是他从来不管小妹妹，自己有了孩子没有人带，就想起来还有个小妹妹。
　　我母亲的大嫂（我的大舅妈）是个宽厚之人，本来我母亲出嫁之前的人生，经过那次家庭会议已经决定了，随大哥大嫂生活，由他们办嫁妆。我大舅回去给我大舅妈说明情况后，大舅妈说，老三有困难，可以让小姑（按孩子的称呼）去帮他们带孩子，小姑的嫁妆我们还是照出。大舅把他们商量的结果告诉了我外公，我外公把我大舅、大舅妈、三舅、三舅妈和我母亲的一个舅舅、小姑喊到一起，除了通报我大舅大舅妈的决定外，还加上一条才同意我母亲帮我三舅带孩子。
　　我外公附加的一条是（被我们后代笑称为附一条）：我母亲只带孩子，不做家务，不做农活，孩子睡觉，我母亲跟着休息。我外公要我三舅三舅妈对附一条亲自表态，才同意帮他们带孩子。因为我母亲不用做家务和农活，经常背着侄女芬去她小姑家玩（覃家巷子），因为小姑家还有我母亲的二姐在那里，可以顺便跟她们学做女红和茶饭。（待续）
　　我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