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明林在学校里住校读书,学校离自己家住的村子有十几里路,天天上学不方便,刘明林便和许多离家远的同学都住校。每个星期五的下午回家,周日晚上再赶回学校,周日晚上要上两节晚自习课。 周五下午上完两节课后,刘明林背着书包就沿着山路往家走。从学校回家每天早晚只有两班车,不过都是定点发车,要等将近两小时才有车。刘明林等不及,每个周五他都是翻山走近路,用不上一个小时就能回家。 刘明林回到家里,书包还没有放下,就往奶奶住的屋子里走。他推开奶奶的屋子,发现奶奶没在屋里,奶奶的行李也不见了。 刘明林急忙来到父母的房间,爸爸和妈妈都在屋里包饺子。刘明林问道:妈,我奶奶上哪了? 妈妈王丽娜没有说话,她看了丈夫一眼,用下巴示意一下,让他说话。 爸爸刘丰收说:你奶奶事多,和你妈过不到一起,她要求回你爷爷的老屋里住,昨天才搬过去。 刘明林一听就急了,说:那个老屋不行了,怎么能住人呢?肯定是我不在家,你们又欺负奶奶了是不是? 刘丰收把手里的活放下,眼睛一瞪,骂道:你他妈的翅膀还没硬,就管起老子了。你奶奶是我妈,怎么养活老人我还用你教啊? 刘明林没有害怕,说:你也不用吓唬我,我奶奶是你妈不假,但你和我妈对我奶奶一直不好,村里谁都知道。你们不让奶奶住家里,这书我就不念了。我要和奶奶一起过,我捡破烂也能养活奶奶。 刘丰收拎起一根棍子朝刘明林打去,刘明林转身就跑。刘丰收一直追到村口也没有撵上,只好气哼哼地回去了。 刘明林出了村口,沿着一条土路往西走了不远,看到一个破落的院子。这是刘明林爷爷活着的时候住的老屋,现在已经年久抢修了。大门倒了,围墙也倒了,三间老屋破败不堪,门窗都透着风,屋顶的瓦也碎了不少,有的地方已经露天了。 刘明林跑进屋里,看到奶奶围着一床被子坐在炕上。刘明林伸手往被窝里一摸,炕面冰凉的。他急忙来到院子里,拽了一捆柴在炕洞底下架起柴草就点着了。柴火烧炕,屋里很快就有了暖和气。深秋季节,屋里不烧火是很难受的。 刘明林在炕洞里塞进几块硬一点的木柴,转身回到屋里。他拉着奶奶的手,问道:奶奶,你为什么要回到这里住呀?这个地方也不能住人啊? 奶奶的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说:我一个什么也干不了的人,住哪儿都一样。不是你爸和你妈让我来的,我是自己来的。我一个人住这里清静。 奶奶,你别骗我。我都14岁了,什么都懂。我爸和我妈这些年对你不好,我也知道。你不用瞒我,我明天就找他们谈,如果他们不把你搬回去,我就不念书了。 那可不行,小孩必须得念书,你可不能不上学啊。 祖孙两人谈了一会儿,刘明林看到一张小炕桌放在炕上,上面有一个纱罩。刘明林把纱罩打开,看到桌子上有半碗米饭和一小碟咸菜。刘明林的眼泪哗地一下流了下来。他问道:奶奶,你中午吃的就是这个? 奶奶笑着说:老饭粒了,吃不多点,有点吃的就够了。 刘明林在地上想了想,说:奶奶,你不用替我爸和我妈遮掩了,我知道他们俩的为人。一会儿你和我演场戏,我会让他们主动把你接回去,对你好的。 奶奶说:你还是个孩子呀,可别把你爸妈惹火了,你惹火了他们还不得挨揍啊。 刘明林说:奶奶,一会儿我不管砸什么东西,说什么话,你都不要吱声。 奶奶不知孩子要做什么,这个从小她一手拉扯大的孙子和自己感情十分亲切,不管孙子要做什么,她都会满足孩子的要求。 刘明林来到灶屋,隔着门向外面看去。他知道,奶奶住在这里,一日三餐爸爸都会来送饭的。他们对老人虽然不孝,还不至于让老人饿着。 刘明林远远地看到爸爸正往这里走,他手里提着一个小篮子。眼看爸爸要进院子了,刘明林回到屋里,把小桌子扔到地上摔碎了,碗和碟子也落在地上碎了。 刘明林站在地中央,大声说:奶奶,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这桌子和碗我要好好留着,这房子我也留着。等我长大了,我就让我爸和我妈也住这里,也这样吃饭。他们怎么对你的,我就怎么对他们。 奶奶愣了,没有说话,她不知道孙子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刘丰收刚刚走灶屋,也被刘明林的话惊呆了。 刘明林看到爸爸进来了,他上前接过篮子,篮子里有一碗饺子。不过,碗里都是煮破了的饺子。 刘明林看看饺子,把碗递给奶奶,说:奶奶,我爸和我妈真有心,害怕你消化不好,特意把饺子煮破了。我也要学他们,将来他们老了以后,我也煮破饺子给他们吃。 奶奶用手点了一下刘明林,笑着说:打小我就教你,不许说不吉利的话,饺子煮碎了,不能说碎,也不能说破,要说煮挣了。 刘丰收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就走了。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刘丰收和妻子王丽娜一起跑来了。两人一进屋就说:妈,这地方不能住人,咱们回家。 说着话,两人就开始收拾东西。老太太说:我一个人住在这里挺好的,你们干什么要给我搬回去啊? 王丽娜说:妈,那不行,一家人怎么能住两下呢?这秋天一天比一天凉,住在这里会得病的,不能让你住在这里。家里的条件好,赶紧回家。 刘丰收说:妈,回家吧。孩子也一天比一天大了,你要是住这里,孩子会以为我虐待他奶奶呢。咱们快回家,一家人还是住在一起好。 刘丰收和王丽娜不由分说地把老太太掺出了屋子,门口有一辆手推车,上面铺着厚厚的被子,夫妻俩把老人扶到车上坐好,把东西放在车上,推着车子就往家里走。刘明林跟在爸妈的身后慢慢地往家里走,他的眼睛里沁出晶莹的泪花。 村口围了很多人,几个年龄大的人看到老太太被推回来了,便问道:老嫂子,怎么又搬回来了? 老太太笑着说:这不是儿子和儿媳怕我在那里委屈着吗,他们俩和孙子一起让我搬回来,我也不能别扭是吧? 人们一听这话都笑了。刘明林虽然只有14岁,但他特别有心计。他今天这样做,其实是受老村长讲的一个故事的启发: 从前,有一个老奶奶对孙子非常亲,孙子也对奶奶非常孝顺。只是孙子的父母对奶奶不孝,让奶奶住柴屋,用破碗,吃剩饭。有一天,到了吃饭的时间,孙子故意打碎了破碗,并斥责道:奶奶,你怎么这样不小心呢?这碗要是不打碎,将来我妈和我爸老了以后,我就会用这个破碗让他们也吃剩饭。 妈妈听了这话,吓得赶紧告诉丈夫。夫妻俩害怕孩子长大也不孝,就把老太太安排回最好的房间住下,每天吃家里最好的饭菜。从此一家人和谐无比。 莫看刘明林年少,他做这件事情却一点也不显得幼稚。村里的人们,纷纷夸奖刘明林:真是一个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