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根油炸过的手指,牵出了怎样的命案? 本文约10345字,阅读时间约20分钟 在进入《第十一根手指》的第一期连载前,咱们先来听听老秦在参与案件时,遇到的印象深刻的事情。 当然啦,文末还有大家最关心的签名书以及网剧《法医秦明》主创们的访谈福利,等不及的童鞋也可以直接拉到最后哟。 话不多说,进入今天的第一期连载吧 第一案油爆奇案 第1期连载 我们内心的魔鬼将这个世界变成了地狱。 奥斯卡王尔德 废旧的工厂厂房门前,路边停着十几辆蓝白相间的警车,闪烁的警灯和雪白的车灯光束把这个僻静的地方渲染得有如色彩斑斓的夜市。 厂房内,充斥着臭气。十余个人抱头蹲在地上,旁边站着十几名荷枪实弹的警察。 你说你们是不是黑了良心?为首的警官说,你们呀,迟早得遭报应! 他走到一个锈迹斑斑的铁桶旁,用伸缩警棍敲了敲桶壁,从里面发出嘭嘭的闷声。 这都是些什么东西?警官皱了皱眉头,探头向桶里一看,顿时干呕了两声,这么恶心的东西,你们让它回到老百姓的餐桌上,良心被狗吃了吗? 都是饭店用,你们不出去腐败,又吃不着。一个瘦子嘟嘟囔囔。 说什么呢?警官瞪了他一眼,我怎么知道我们单位承包出去的食堂不用地沟油? 省城龙番市秘密开展打四黑、除四害行动才一天,就发现了这一家生产地沟油的地下窝点。于是连夜实施了抓捕行动,一举捣毁了这黑心的恶巢。 凭想象,是无法想到那一桶桶泔水是多么恶心,堆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散发出来的味道是多么令人作呕。负责抓捕行动的治安大队大队长也是第一次进到这苍蝇乱飞、污水横流的地方,他唯一能想到的词语就是触目惊心。 大队长拿起舀勺舀了一勺泔水,悬空举起慢慢倒回桶里,说:你们自己看,自己看!这能给人吃吗?要在旧社会,老子就把这东西灌你们嘴里。 一勺泔水倒完了,勺底却还沉淀着一个黄色的物体。 大队长仔细望去,感觉似曾相识。 他转头问身边的环保局干部:你见过这么粗的鸡爪子吗? 图源:搜狐视频《法医秦明》 为了掌握更多的刑侦技能,我被下派到北环县一个刑警中队锻炼了一年。刑警生活虽然斑斓,却也琐碎。一年的时间,大多是在调解民事纠纷、抓捕盗窃电瓶车嫌疑人、调查夜间抢包案件中度过的。 偶尔也会遇到一些让人啼笑皆非的事儿。比如,一个女子和丈夫吵架,被丈夫打了一巴掌,一气之下来刑警队报案。我们听完,说这不属于我们管啊,女子说,家庭暴力不是你们刑警管是谁管?难不成是妇联管?又如,一个男人跑到刑警队报案说自己的老婆被拐卖了,我们花了九牛二虎的力气调查完,才发现原来所谓的老婆早就结了婚,原配丈夫找上门来把她给领回家去了。 对法医专业的热爱,促使我时常去县局,参加偶然发生的命案的侦破。一个县城,一年也就几起命案,破获的速度也是非常之快。不过可能是我比较脸黑,刚下派过去没俩月,北环县城就发生了一起轰动公安部的命案,好在最后也破获了。 就这样,结束了一年的基层刑警生涯,我又回到了厅里,感觉是又高兴又不适应。高兴的是,我又可以出勘疑难案件,不用继续身陷鸡毛蒜皮的杂事儿之中了;不适应的是,在刑警队熬夜是常事,回来后恢复了正常起居,身体反倒不习惯了。 这一夜,我正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时,电话铃应景地响了起来。铃铛揉了揉惺忪的双眼:这么晚,谁啊?你一年不在家,我都不习惯半夜还会有电话铃了。 我一把抓起话筒,倒是心跳得有些兴奋:喂,师父?没事儿,没睡呢,好,我就到! 什么案子啊?上了车,我问,这么急? 师父看了看我,笑道:我倒是想知道你半夜三更了还没睡觉,在干吗呢?你不都回来好些天了吗,还胜新婚呢? 我白了师父一眼,岔开话题:杀了几个? 没杀几个。师父正色道,市局治安部门查地沟油的时候,找到一个鸡爪子。 鸡爪子?我一头雾水。 是啊。师父说,还是油炸的。 无论我怎么询问,师父总是笑而不语。随着车子的颠簸,我们很容易就找到了这处位于市郊的偏僻厂房。 好大架势啊。我说。 电视里总是会出现一大串警车拉着警笛、闪着警灯呼啸着去现场的景象。其实那都是导演们的想象而已。如果这么大动静去抓捕犯人,连只老鼠都被吓跑了。我们出现场有个原则就是不能扰民,所以总是偷偷摸摸地来,偷偷摸摸地去。像这样大规模的抓捕架势,确实比较少见。 我们拎着各自的勘查箱,从刑事现场勘查车上跳了下来,突然,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一个拿着麦克风、戴着小眼镜的人说:我是电视台的记者,请问你们是法医吗?打击地沟油也需要法医来吗? 记者的热情着实吓了我一跳,他把黑乎乎的麦克风使劲儿往我的嘴边靠。师父打断了记者连珠炮似的提问,说:嘿,哥们儿,你是想把这玩意儿塞他嘴里吗? 记者尴尬地挠了挠头,我们也趁此机会,跨进了警戒带。 厂房内,特警们已经开始对每名犯罪嫌疑人进行搜身、戴铐,准备押解上车。只有两名负责人模样的民警头对头地蹲在地上,围着地上的一个碗,絮絮叨叨。从肩章上看,一个是一级警司,另一个是二级警督。 你看,这有纹理,会不会是指纹啊?一级警司说。 嗯。二级警督点了点头,这白白的地方,应该是指甲掉了留下的样子。 你说,会不会是鸡爪子?一级警司说。 看样子还真有些像卤味店里卖的炸鸡爪。二级警督说,就是粗了点儿。 这两人讨论得正投入,猛一回头,发现师父带着我悄无声息地站在身后,吓得一个踉跄:哎呀妈呀,你们怎么走路没声音的?你们是干什么的? 师父笑了笑,拿出现场勘查证晃了晃。 两名警察站直敬了个礼,说:陈处长好,久仰大名,今天第一次见到您。 这位是法医科的秦科长,那位是痕检科的林涛。师父介绍道。 我们分别握手。 什么情况?师父问。 哦,刚才我们大队打掉一个制造地沟油的犯罪团伙。一级警司指着身边的二级警督说,我们大队长无意中发现了一个泔水桶里漂着个东西。 师父提了下裤腿,蹲在那个放着一根黄油油的东西的碗旁边,说:就是这玩意儿? 我们正在分辨它是人的手指,还是鸡爪子。一级警司害羞地一笑。 没分辨清楚就让我们来?我嘟囔了一句。 废话。师父说,谁都能分辨出来,要我们法医做什么? 我挠挠头,蹲下来,看了看碗里的东西。 碗里放着一个黄色的柱状物,我伸出手指比了比,比我的手指细不少。但是仔细看去,这个物体的表面虽然有明显的油炸痕迹,但依稀还能看到纹理。并且有两条明显的曲线将这个物体平分成三段,看上去应该是关节。 我从箱子里拿出镊子,夹起物体看了看:哟,是不好分辨。说是人的手指吧,太细了点儿、短了点儿;说是鸡爪子吧,又粗了点儿。 师父说:如果是个女人的手指的话,被油炸之后,完全有可能挛缩(一般是指有弹性的肌肉组织因为种种原因持续性收缩。在活体上,可能是药物所致,而在尸体上,也特指一些毁坏性因素导致肌肉失去张力和韧性,收缩、缩小、缩短。如在火场中,肌肉受热收缩。)到这样的大小。 我听完头皮一紧:油油炸尸体? 图源:搜狐视频《法医秦明》 师父没有理会我惊恐的表情,说:那么,你告诉我,怎么确定这到底是不是人类的手指? 我愣了一会儿,等师父回头盯着我时,才回过神来:啊?哦,这个,不难吧?DNA检验啊。 DNA检验不仅可以进行同一认定,也可以进行种族鉴定。就连植物也是有其独特的DNA的。 哦!两名警官恍然大悟状。 哦什么哦,师父白了他俩一眼,转头对我说,做DNA?那我还用问你吗? 在这么多人面前,被师父轻而易举问倒,实在是一件非常没面子的事情。法医系的学生在学校的学习精力会比较倾向于法医病理学,一方面法医病理学新鲜刺激,另一方面这也是法医学最为基础的学科。而分辨种族,则是枯燥无味的法医人类学的范畴。 我迅速地把脑子里有限的法医人类学知识翻了个遍,没有找到相关的知识内容。于是,我只有一脸害羞地摇了摇头。 师父有些失望,哼了一声:平时多看看书吧。可能你觉得一些小问题不重要,关键时刻就会掉链子了。 师父戴上手套,打开勘查箱,拿出两把止血钳,递给我一把,又拿出一把手术刀柄,装上了刀片。 师父手起刀落,麻利地在物体的一侧割开表面,露出其下少许红色的肌肉和白色的韧带。物体很小,且没法固定,所以对物体表面软组织的分离工作,精细度很高,需要极强的耐心和刀功。 师父这个老江湖,都花了半个小时,累得满头大汗,才把物体里的骨头给剔了出来。 呼师父长嘘了一口气,好嘛,你们打‘四黑’、除‘四害’,打出了一起惨无人道的命案啊! 您的意思大队长说,是人的手指? 说完,大队长忍不住干呕了一下。 师父点点头,说:指骨是人类拥有的比较有特征性形态的骨骼之一。人类在进化过程中,指骨骨体变得较短,但是为了手能更加灵活,所以关节面比较大。这就是标准的人类指骨。 我用止血钳夹了夹剔下来的软组织,很硬。 我明白了。我说,软组织水分丢失得非常厉害,所以会严重挛缩,感觉比正常的手指小了许多。 正常情况下的人手指、油炸鸡爪、油炸后的人手指示意图!在本次典藏版《第十一根手指》书中,都新增了类似的法医知识内容示意插画 师父点点头,说:那么,通知刑警部门,全员出动。 我知道师父的意思,油炸尸体,是一种罕见的、极其惨无人道的毁尸手段。现在的信息技术发达,而且外面全都是记者,这起骇人的案件肯定会见诸明早各大报纸的头条,势必引起轩然大波。我们必须尽快破案。 十分钟后,厂房里的治安警察、特警已押送制造地沟油的犯罪嫌疑人全部离开了,现场进来了更多数量的刑事警察。 数名现场勘查员戴着各色眼罩,在现场寻找一些可疑痕迹。数十名刑警正在厂房的一些角落里翻找。师父叉腰站在厂房中央,环视了四周,说:当务之急,有个很艰巨的任务。 洪亮的声音在厂房里回荡,大家都停下手中的活儿,看着师父。 师父咽了口唾沫,说:弟兄们要受苦了。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把这数十个泔水桶里的渣滓全部筛出来。 大部分的警察都面露难色。在这个臭气熏天的空间里工作,本身就已经够艰难了,更何况,要从一桶桶散发着恶臭的泔水里,把那些令人作呕的渣滓全部筛出来。这一定是这些刑警这辈子干的最恶心的一件事情。 就在这时,大宝抱着一个大包袱跑了进来,哼哧哼哧地喘了半天。 那个师父,你要的东西搞来了。大宝说,那家医疗用品店的老板硬是被我的踹门声给吵醒了。 师父打开包袱,里面是数十件白大褂。师父拎起一件,率先穿上,笑着说:为了你们回家不被老婆嫌弃,我给你们准备了这个。 在师父的带领下,数十名刑警开始了艰难的工作。我们将每一个泔水桶都编好号,然后三个人一组,每一组负责一桶泔水。一个人从桶里舀出泔水,一个人拿筛子,最后一个人从筛下来的杂质中寻找有没有可疑的人体组织。师父则在每一组之间徘徊,提供必要的法医学指导。 图源:搜狐视频《法医秦明》 泔水一被搅动,气味更浓烈,很快充斥了整个厂房。有的侦查员忍受不了恶臭,头伸到一旁吐了起来。不过,吐着吐着,很快,就吐习惯了。 三个小时在不知不觉中过去,十几组人,只有两组筛出了可疑的人体组织。一共二十一块,都被切成手机大小,有的有骨骼,可以直接确定为人体组织,有的则只是油炸得变了形的肌肉组织和脂肪组织,只有通过DNA检验才能确定是否为人体组织。 十几桶泔水在大家的努力下,被挪到了另外十几个桶里,泔水的味道也透过白大褂,牢牢地黏附在衣服上。 我脱去白大褂,嗅了嗅身上。嗅觉仿佛已经麻木了,没闻到什么味道。 有侦查员说:还是送去洗衣店吧,拿回家就别指望上床睡觉了。 师父沉思了一会儿,说:所有的可疑组织都是从一号桶和十三号桶里筛出来的,说明这些尸块抛弃得很集中。我们的任务是连夜做出DNA图谱,而侦查部门的任务是从制造地沟油的犯罪嫌疑人嘴里,搞清楚这两个桶里的泔水是从哪里收来的。 侦查员面露难色:这个,不容易搞清楚吧? 师父笑了笑,说:那就看你们的本事了。 我和师父一样,不担心侦查员的本事,说:油炸尸体,这该有多大的仇啊! 师父想了想,说:我倒觉得不一定。毁尸多见于熟人作案,且犯罪分子是受害者的仇人。这一点不错。但是很多极端的毁尸案件,反而不一定这么简单。 我吃了一惊:不这么简单?总不会是路遇个人,就拖回家杀了,然后慢慢碎尸,再慢慢油炸尸体吧?那是什么心理? 师父不愿再说教下去,摆摆手说:不正常的心理呗。先不说那么多,现在说什么都是在瞎猜,得赶紧想办法研究尸块,找出特征,找出被害人的真实身份,才有希望进一步破案。 我点点头,不再发问。 师父说:弟兄们要辛苦了,这起案子明早见报后,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所以,今晚咱们多干点儿活,明天掌握的信息更多点儿,才能有底气。现在,各就各位吧。 我们拎着二十一个物证袋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满脸倦色的郑宏郑大姐恰巧也来到了厅里。自云泰案(见法医秦明系列万象卷第二季《无声的证词》一书)后,郑大姐就升任了省厅DNA实验室的主任。 什么案子?郑大姐问师父,这么紧急? 这案子对你来说可就有挑战了。师父故作轻松,全是油炸的组织,能做出来吗? 郑大姐愣了一下:油炸的? 师父默默点头。 郑大姐立即精神了许多,奇异的案件赶走了她的瞌睡虫。她说:我记得好像有文献报道过此类的案件,我来找找,交给我吧。明天上班时间给你们结果。不过,你俩身上是什么味儿?说完,她用手在鼻尖前扇了扇。 师父,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家洗澡睡觉等结果了?我下意识地又闻了下自己的袖口。这次,我闻见了刺鼻的泔水味儿。 你想得美!师父吼了我一声,转头对郑大姐说,这些可都是宝贝,不能交给你。这样,给你一个小时时间翻文献、研究方法、做准备工作。然后我再把这些宝贝交给你。 为什么?郑大姐问。 我同样疑惑,看向师父。 师父对郑大姐说:你别管了,按我说的办。说完,拉着我,走进了法医病理实验室。 师父在实验台上铺上一次性台布,然后把臭气熏天的可疑物并列放成一排,拿出解剖器械递给我,说:我们现在有两个任务:第一,是剥离组织表面已经炸熟了的组织,尽量分离出没有变性的表皮或真皮组织,期待能找到一些表皮上的特征;第二,你知道这些宝贝还有什么作用吗? 我翻了翻白眼,发现师父正盯着我,又慌忙摇了摇头。 师父指了指背后的书架上的一本书说:自己翻书看。人体每个部位的肌肉组织中肌肉纤维粗细和分布走向都不同。所以我们首先要知道这些组织大概是属于哪个部位的。 我恍然大悟,却又心里没底,于是赶紧拿起那本书翻了起来。 刚才在废旧厂房里,嗅觉被冲天的臭气给熏麻痹了,那时候的味道反而没有现在在这个密闭空间里二十一块宝贝散发出的味道重。视觉和嗅觉的双重刺激,让我这个不算新兵的法医的胃里都有些翻滚。 肌肉纤维粗,走向呈‘八’字形,逐层收拢。我一边看着组织块,一边看着书,说,这些没有骨头的尸块,都来自臀部。 不错,领悟得挺快。师父欣慰地说,有骨头的,要么就是手指,要么就是脚趾。也就是说,这些尸块来自臀部和四肢。 师父顿了顿,叹了口气,说:可惜啊,没有发现任何有特征性的组织。 原定于第二天早上召开的专案会,却因为早晨六点多钟的一个电话改变了。 师父的电话,意思是说他需要参加一个在全国流窜持枪抢劫杀人系列案件的协调会,马上就要出差,所以这个案件交给我了,并且要求我们限期破案。 这么恶劣的案件也留不住您?我说。 师父笑了笑,说:我去参与的案件更恶劣。 那我心里没底啊。我说。 就算这么说了,也没能留住师父,而我只能收拾下心情,尽全力破案。 图源:搜狐视频《法医秦明》 专案组。 发现的二十一块可疑组织,全部是人类组织,女性,为同一个人所有。郑大姐说。 我长吁一口气:果真是一个人的。可惜这些组织因为被油炸过,断面变形,不具备拼接的条件了。而我们昨天也已经研究过了,全部来自臀部以及手指、脚趾。对了,发现这些尸块来源的泔水桶里的泔水,是从哪些地方弄来的?我看向侦查员。 主办侦查员清了清嗓子,说:昨天晚上我们就做了相关的工作。据治安部门同事的审讯,这些泔水全部来自天苍区东北街两旁的饭店。提供泔水的饭店大约是二十八家,我们正在对每家饭店进行清查。暂时还没有线索。 大家顿时安静了下来,为没有任何抓手(行内通用语言,指破案的依据和方法,或指可直接甄别犯罪嫌疑人的重要物证)而苦恼。 林涛在一旁拿起桌上的几张照片是我对二十一块尸块逐个进行细目拍照(细目照片是和概貌照片相对而论的,概貌是反映物体大体的照片,而细目则是反映物体上细微特征的照片。在尸检过程中,对整个尸体或尸体的一个肢体进行拍照叫作概貌照片;对尸体上的某处损伤、生理特征专门进行拍照的叫细目照片)的尸块照片。他说:老秦,这几块尸块上黏附的黑色物质是什么? 我皱眉看了看,说:哦,我当时也注意到这东西了,还专门在显微镜下看了看。是淤泥。 你们觉得在饭店收来的剩菜剩饭上怎么会沾有淤泥?林涛说。 侦查员不以为然:这个,不小心黏附的可能性不小吧。 我明白了林涛的意思:如果是不小心黏附,那么淤泥现象是偶然现象。但是七八块尸块上都黏附,这就不是偶然现象,而是必然现象。 侦查员一脸疑惑,不再辩驳,都在猜测这是什么意思。 地沟油除了来源于饭店的剩菜剩饭,我说,我印象中,还有一些犯罪分子,从饭店、居民区的下水道里提取上层漂浮的油腻物质,然后和泔水混合,再萃取油品。如果是在下水道弄上来的尸块,就有可能黏附淤泥。 林涛微微点头:不错,就是这个意思。这些尸块是从下水道里弄上来的。 真恶心人。侦查员皱眉说,这些买卖地沟油的人,真不得好死。 我说:那下面就要辛苦兄弟们了,咱们要从犯罪嫌疑人嘴里撬出他们从哪个下水道段打捞油腻物质,然后咱们要下去找到更多的尸块。因为目前我们没有发现任何有特征性的人体组织,没有任何抓手去查找尸源。 可是,专案组长插了话,这么小的尸块,我们的民警怎么才能从下水道里找出来? 我笑了笑,说:我刚开始说尸块来自尸体的哪部分,就是这个用意。我觉得,大家很快就能找到非常有用的尸块。 大宝豁然开朗:是啊,这些肉,都是从臀部上割下来的。 侦查员一脸疑惑:然后呢? 大宝说:我们上次办的一个案子就是这样,整个骨盆并没有被破坏。 我点点头表示认同:骨盆是由骶骨和双侧髂骨组成的,这三块都是骨质坚硬的骨头,想要破坏骨盆的结构,换句话说想把骨盆碎成这样一小块,是根本做不到的事情。说完我拿起尸块的照片扬了扬。 大宝接话道:最关键的是,对于法医来说,骨盆是最有价值的一个人体结构。对吧,老秦? 我点点头:那就等待侦查部门的审讯结果,然后我们该钻下水道了。 电视上,经常会看见有人钻下水道,那幽闭的空间和讲话的回音一直让我倍感兴趣,我一直认为,钻下水道会是一件比较刺激的事情。 审讯的结果不尽如人意,几名犯罪嫌疑人没有交代清楚打捞地沟油的具体位置。 正当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林涛说:给我张现场附近的地下管道分布图,我根据审讯结果,试试看能不能找出抛尸可能性最大的位置。 半个小时后,林涛说:就这里了,试试吧。 大宝最先跳了起来,说:出勘现场,不长痔疮。 图文无关。图源:Pixabay图库 某小区深处的地下管道口处。 大宝拿着勘查灯向里面照了照,顿时没了挑战的心情,心里打起了退堂鼓。林涛也一样,说:太黑了吧,要不,明天再下去? 白天这里头也是这样黑。我拍了拍大宝和林涛的肩膀,换上高帮胶鞋,率先顺着梯子往下爬。我转头看看身后的几名现场勘查员,说,那咱们就开工吧。 下水道没有想象中那么恐怖,在数名警察的头灯的照射下,犹如白昼。唯独不舒服的,就是在这个半人高的地方,我们只能半蹲着往前挪动。扑面而来的,是令人窒息的恶臭。 我揉了揉鼻子,说:这味儿真不好受,我是个法医都架不住,你们更受不了吧? 勘查员们铁青着脸点头。 大宝朝几个方向吸了吸鼻子,指着我们的身后,说:在那个方向。 我面露喜色:你的鼻子比警犬还牛啊。 大宝推了我一把,说:去你的,你才警犬呢。 我们艰难地挪了半个多小时的路程,我感觉双腿如同灌了铅一样,有千斤重。 终于等到大宝停下来,说:差不多就在这附近了,开挖。 众勘查员解下缚在背后的小铲子,开始挖掘自己附近的淤泥,汗如雨下,很快空气中的臭气里就多了一股汗腥味。 半个小时后,林涛叫了一声:挖到了。 林涛把挖到的骨质结构的东西递给我,我用纱布手套抹去表面的淤泥,是一根股骨。我把股骨放在自己的裤边比了比,说:这女的,是个大长腿啊。 大宝扭头继续开挖,说:我们的任务是找到更多的尸块,尤其是骨盆。 大宝的嗅觉确实异于常人,我们在他停下来的地方,陆续找到了十多块骨头,包括一个女性的骨盆。 差不多了吧。林涛弓着身子直了直腿,说,再这样挖下去,大家都得死里头。 我也是满头大汗,说:好吧,回去复命,然后再说。 图源:搜狐视频《法医秦明》 解剖室里的解剖床上,拼放着一具不完整的骸骨。 我穿着解剖服,抱着双臂,端详了一番,说:只能拼成这样了,不过,怎么总感觉不是很协调? 大宝说:是啊,除了两根腿骨有些太长太粗了以外,有几根肋骨也不太协调。 解剖室的电话响起,林涛接完后,对我们说:根据你推断的死者年龄和身高,侦查员在小区所辖的派出所居民管理系统里查了一下,符合条件的不多。因为他们断定这个小区里没有二十五岁左右,身高一米七五的女性。 会不会是外来人口?大宝说。 林涛接着说:不过有一个二十五岁左右的家庭主妇叫连倩倩,平时下午总坐在小区里和小区的老太太嗑瓜子聊天,但最近两周,没有出现。 个子多高?我问。 一米六不到。林涛说。 差得有点儿多。我皱起眉头。 家庭主妇?大宝说,那她丈夫是做什么的? 丈夫是国际大酒店餐饮部的经理。 餐饮?大宝眼睛一亮,油炸尸体、餐饮老板,这是不是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呢? 还有更有意思的。林涛说,她的丈夫两周前辞职,现在下落不明。 那还等什么?大宝兴奋了起来,申请搜查令,去他家! 我说:可是,这身高? 大宝说:可能是个体差异吧。 我盯着尸骨,拉起卷尺量了量,百思不得其解:虽然尸骨不全,没法测量,但是凭经验,怎么说也不会就一米五几啊。 图源:搜狐视频《法医秦明》 把尸骨转交给DNA检测室以后,我和林涛陪同几名侦查员摸到了连倩倩的家里。 这间三室一厅的房子本身就背阳,加之所有的窗帘都紧闭,即便外面艳阳高照,屋内也犹如人间地狱一般。黑暗,夹杂着血腥味。 原本是崭新的、装潢精致的房屋,现在俨然一副案发现场的样子,走廊上、堂屋里到处都是滴落状血迹。 经过一番搜索,侦查员收起了手枪,说:没人。 林涛拿出相机开始拍摄现场状况,我观察了一下血迹形态说:滴落状血迹,是稀释以后的血,看样子,方向是从卫生间里出来,经过客厅、走廊到厨房的。 稀释后的血?侦查员蹲在我旁边,问。 我点点头,说:不是血管里直接流出来的血,而是血液和水混合后,黏附在物体上,然后随着物体的移动,滴落下来的。 那是什么意思? 我走到卫生间,说:你看,浴缸壁全是流注状的血迹,我分析,凶手是在浴缸里分尸,然后把尸块从浴缸里转移到厨房。 去油炸?侦查员的眉头皱了一下。 我点点头,又走进了厨房。这里是这个房屋里最狭小、臭味最浓郁的地方。 灶台上的炒锅里,有大半锅酱油色的液体,表面漂浮着一层仿佛快要结成痂壳的白色物质,散发着恶臭。 我拿起身旁的一个舀勺,伸进锅里搅拌了一下,感受到液体是很黏稠的,底层的颜色清亮一些,夹杂着一些像是肌肉纤维的物质。 随着我的搅拌,恶臭愈加明显,刺激着我的嗅觉神经。 我抬臂揉了揉鼻子,说:这里就是油炸尸体的第一现场。 尸块有的已经被炸了,有的没有被炸,但全部被抛入下水道了。大宝说。 我点点头,问林涛:你看看,能发现指纹什么的不? 林涛摇了摇头,说:看了几个关键部位,都发现明显的纱布手套纹。所以凶手是戴着手套完成杀人、分尸和油炸尸体的全部过程的。 侦查员说:所以是典型的一起杀妻、分尸案? 看似是这样,我皱着眉头说,但如果是在自己家里杀自己的妻子,有戴手套的必要吗? 林涛点头认可。 我、大宝和林涛仔细提取了每一处可能存在价值的检材(不同于大家常说的物证,比物证的含义更为宽泛。在现场和尸体上提取到的任何可以用于进一步检验鉴定的物质,都称之为检材。经过检验鉴定的检材,如果对案件侦破有作用,则会被称为物证),准备带回去送DNA室进行检验,以期望有令人惊喜的发现。 突然有人敲门,是辖区的派出所所长。他按我们的要求戴上鞋套、头套和手套后进入现场,被血腥味和臭味引得连连干呕。缓了一阵后,他说:各位领导,对连倩倩的前期调查已经有了眉目。 我们纷纷停下手中的工作,围在派出所所长的身边,听他说起了故事。 本期互动话题 老秦检验后觉得这具不完整的骸骨应该是身高一米七五的女性,可是侦查员找到的对应死者,经调查发现她只有一米六不到的身高。这是怎么一回事? 而在下一期内容中,我们将对连倩倩的故事有了更多的了解,而她失踪的丈夫也被找到了!凶手会是她的丈夫吗?你认为是谁杀害了连倩倩?你的推理依据是什么? 网剧《法医秦明》导演徐昂、主演张若昀、焦俊艳独家访谈内容抢鲜看! 这是我们对三人都有问到的题目,他们也给出了各自有趣的答案,请大家在留言区猜猜看,下面哪个答案是张若昀回答的呢? 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你心目中的法医秦明系列作品《第十一根手指》,你会用哪个词?(单选题)妙趣横生下饭神器专业震撼哇!范思辙再印十万册! 说说你认为的答案,并说明理由明天,小编会在留言区给出正确答案哈 PS,你们又会怎么回答用一个词来形容老秦的作品这个问题呢?欢迎留言说说你的答案哟。 本文系【法医秦明】头条号原创文章,未经授权谢绝任何形式的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