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书读评追寻我们满心欢喜的灵性生活

　　《安息日的真谛》作者赫舍尔说，时间告诉我们空间是暂时的，它有终末的日子。暂时性是空间的特性。我们每人都占据空间一隅，却无人可占据时间。
　　这话说得很好，很有味道。物是人非，白驹过隙，我们感叹的是什么，是空间吗？不，是时光的流失。不同空间的人，都在同一张时间的网里。
　　昨天，兰州雨过天晴，抬头，白云朵朵。大概不少兰州人，已经从昨天那场夏末的雨中，意识到秋天要来了。今天，就这样开始了吗？有一天，我在微信里写道：雨声，稀里哗啦，噼里啪啦，非拟声不能描述。上帝，正在给酷暑中的兰州，降温。如此夏夜，清爽可人，浪漫无眠。我不能不坐听雨声，直到它淅沥，直到它渐息。
　　凌晨，打开窗户，借着灯光，看长了六年、爬满窗户的三株葡萄树上，湿漉漉、水灵灵的叶子，呼吸那份清新。在时光里，村庄蹲踞着，像一位身披蓑衣的农夫。
　　小时候，每当下雨，我都要固执地跟在父亲身后，看他怎样把珍贵的雨水引入玉米地，引入等待浇灌的树窝窝。我熟悉老家村庄里的一切。那是一种可以赤脚奔跑，而无需担心玻璃和铁丝扎脚的生活；那是一种可以把手深进鸟窝，突然触摸到一条灰蛇的生活；那是一种可以逃学，和几个小伙伴一起翻山越岭进入原始丛林的生活。与老家宁静的乡村不同，城市里的村庄租居着许多来城市讨生活的外地人，村里的空地上，停满了大大小小的车辆。穿过村子，你能听到有人把水果说成水狗，把不搭界说成不达尕’，把馒头说成毛蛋，把我说成鹅或者俺，把不知道说成知不道来自不同空间的人，他们的话语，在时间轴上流动进我的耳朵。
　　兰州连续多年举办国际马拉松赛，参加者中黑人居多。某一天，电视记者采访一位黑人运动员，他露出白生生的牙齿笑着用英语说，兰州是美丽的城市，他喜欢兰州。我也知道，不是所有的外来人都喜欢兰州。多年前，我在兰州七里河某中学教书，班上有个叫赛米的美国男孩，他就不喜欢兰州，但喜欢写毛笔字，喜欢唱中国民歌。有一天，他告诉我他那在某大学任外教的爸爸的决定什么时候汉语考及格了，就什么时候就让他回国。可他老是考不及格。后来，终于考及格了，高兴极了，跑来跟我说：老师，这下我可以回国了。这个学生，早已回到他的生活空间，我偶尔会想起他。
　　城市里的村庄，很奇怪，它把乡村生活变成具有城市味道的生活，人们不再需要种地，不再需要那些牛羊骡马和农具，甚至，连炊烟也不需要了。傍晚，我能听到小酒馆里传出的笙歌；清晨，却看不到袅袅炊烟。
　　在老家，每一天，都是随意地度过的，时光在不知不觉中流失。除了龙口夺食的那几天，即便是干着农活，也不会把时间精确到小时，更谈不到分分秒秒。这里的生活很自然，自然到一家人，可以在月光下面，慢节奏地用晚餐。在星辰之下，随便听奶奶讲一两个老掉牙的故事，就能很快进入千奇百怪的梦乡。
　　人，可以变换生存的空间，但无法变换永恒的时间。城市里的村庄，逐渐失去本色。原本使它与别处不同的绿树、瓦房、灶台、火炉、牲畜、农具、炊烟、泉水、农田、原野、乡间小路以及无需金钱计算的邻里关系，正在被房租、自来水、柏油路等取代。赫舍尔说了那么多有关安息日代表圣洁的宗教信仰道理，目的是教信徒领悟安息日的真谛就是用心灵诚实敬拜上帝。当然，也在于净化人的灵魂，教人摆脱物质的束缚，让世人的灵魂获得超凡脱俗的灵性。
　　从初读到再读，我突然领悟到：凝结在时间上的信仰才具有永恒的属性，才具有超越物质功利束缚的功能。如果我们把信仰当作可以食用的果实，只想从信仰里满足私欲，无疑是对信仰的曲解，无疑还会丧失灵魂，更不会有满心欢喜的有灵性的生活。
　　时间，唯其永恒，所以无人能侵犯；信仰，唯其永恒，所以无人能侵犯。这也许就是安息日的神圣性所在。赫舍尔的言说，启发我领悟我在是多么短暂，每一个人也许都需要思考生命本身的局限，需要思考人生永恒的价值究竟在哪里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