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世前一

　　街上已经没有一个行人，瑟瑟的秋风卷落书上的黄叶，在空中打着卷。一片凄凉。落离看见他的时候，她娇小的身子蜷缩在一张破烂的斗篷里熟睡。只是一个小乞儿，脏兮兮的脸手，乱蓬蓬的头发，已经是秋天了，她却只穿着一件单薄且不合身的单衣。想是梦中得到了一心想要的东西，冻得通红的脸上竟满是笑意。
　　不想管太多的闲事，只在这女孩面前稍微顿足，就举步离去。却只走出离这女孩10来步，就又折返回来，扔下一锭金子在这女孩怀里。却不料惊醒眼前这女孩，一双黑亮宛如黑夜的眼睛，就刹刹的盯着眼前赠她金锭的黑衣男子。落离的剑从掌心滑出，落在女孩怀里。这一次，落离没有召唤它，周围也没有任何明显的杀气，这柄剑已经跟随落离两百多年，自通灵性，尚还不曾同今次一样脱离落离的控制。
　　女孩伸出手抚摩剑鞘，镶在剑柄的蓝宝石在她抚摩之后熠熠生辉。这么多年来，无论落离如何召唤这蓝宝石隐藏的力量，都不曾成功，而今，这蓝宝石在这女童手里竟自行发光。象是多年的老朋友，女孩看这剑的眼神里有着多年未见的思念，欣喜，最后竟将剑捂到胸口轻轻哭泣起来。
　　刹那，落离似乎想起了什么，你就是离灰对不对？也只有离灰才能有这样的能力，才能让在他手中只能发挥普通宝剑的能力的‘离旋’彻底发挥隐藏起来的能力。否则，刚才自己要离去的时候，怎么会被硬生生的被一种力量拉回来，这一定就是‘离旋’和离灰之间的连通。
　　冥主撒弥自造剑以来，每年从世人中挑选两名通灵的孩童，将这孩童的魂体注入剑体一起铸造，待剑铸成之后，再将孩童的魂体重新放回孩童的肉体之中。撒弥将剑交给这两名孩童保管，其目的是彻底激发剑之破天的能力。而剑与孩童之间也魂灵一体，人亡剑不可存，剑毁人不可活。
　　离灰，还有人记得我叫离灰。我的离旋啊，两百年不见，你可还好。吞噬了多少鲜血，多少人的生灵，不是我们的本性，你为何跟的是个嗜杀之人啊。当初你毅然离我而去，我就可以过正常的日子，但是，我们两是魂灵一体啊，你离去了，撒弥怪罪于我，竟不知，我们再次相见，竟是如此之时。再次重逢，我们一定不要再分开了。离灰不理会眼前的男子，自顾自的和怀里的离旋说话。
　　拔剑吧。今日，拔剑相向，离旋是你之物，我必不强夺，只是这离旋跟我也近200年，我也不可轻易让人，离旋自有他的灵性，你使用他定比我顺利。拔剑吧。觉不拖泥带水是落离一向的作风，此次，要让他夺人之爱，他是不会做的，但是就此拱手让人，是落离根本不可能做的。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对于落离只有一种解决方式，决斗。
　　我不愿意，你是离旋选择的主人，我是不会拔剑的。离旋选择你，有它的理由，跟了你这么久，离旋也不曾选择离开你，这就是你们之间的事情。相信离旋它也不会让我拔剑，这剑，这世间，想只有你能拔出来。这么多年来，你不能完全发挥离旋，不是它不愿意，只有我才可以。如果你不反对，我可以一直留在你的身边，你知道，我和离旋是魂灵一体，二者不可缺一，只要我和离旋都在一起，离旋才是撒弥铸造的破天之剑。
　　这是落离想不到的，离灰就这样把离旋让给他了，难道就没有什么阴谋吗？自从200年前被人出卖，就对这世人根本不再相信，更何况离灰不仅把离旋让给他，甚至还要帮助他激发离旋隐藏的能力？虽然眼前的是个小女孩，但是作为当初敢执剑破天的落离，他怎不觯到知道这女孩的年龄与现在并不相符，如果不错也应该有两百多岁了吧。作为撒弥选中的通灵者，从铸剑结束开始，就会一直保持孩童的身形与容貌。另外，作为对心计有深入研究的撒弥，想必他的手下也不会差到哪里。
　　你不敢么？原来拔剑破天的落离也会担心，要知道，作为佩剑者都是无缚鸡之力，你又怕我能做什么？难道，你就要让离旋只如一把平常宝剑。落离，你也太自私了一点吧。离灰字字珠玑，把落离一步步紧逼。
　　你的目的是什么？
　　只有你可以，撒弥是界的统治者。他是各种修行无人能及的佼佼者，但是你，两百年前的你，是让怎个界都害怕的人物，甚至让撒弥都有畏惧，要不是你没有争夺权势之心，怕撒弥的地位也难以稳固。虽然你以冷血著称，但那时的你有情，所以你才会被那个女人背叛。而今，你没了情，但是却在那一次和撒弥的大战中，能力减弱，以至于现在你可以不曾对撒弥构成威胁。但是，你的力量依然不弱，更何况，这两百年来，你偏离正规的修行，你的力量再一次让撒弥头疼，所以我想请你帮我，让我可以长大，两百年了，如果我是常人的话，早就老死了。但是，现在这个样子，我实在很讨厌。我知道你不会拒绝这样的交易的。
　　落离在离灰说完最后一个字的瞬间出手，卡住离灰的脖子，你算什么东西，你敢跟我这样说话，你别以为你是撒弥的人，我不敢动你，相反，撒弥的人对我的修行有更大的用处。用力，把离灰细细的脖子完全掐在手里。离灰只感到瞬间呼吸急促起来，整个脑子马上疼起来，眼前已经看不到任何东西。
　　刹那，离旋自行出鞘，挑离落离的右手。从落离手中死里逃生，离灰渐渐缓过呼吸，满是泪水的深蓝色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落离。
　　离旋，回鞘。低呼一声，瞬间离旋消失在落离的手心。离旋不让你死，你就活着，但是你别忘了你跟着我的目的，上路。
　　那我的条件，你又何时帮我实现？离灰在后面急急追问。
　　回答她的只有瑟瑟秋风，而落离早就已经不见了。
　　离灰追上落离得时候，天已经黑了。落离站在高高的山丘上，月亮照得正明。自古以来，月亮都对修炼者的修炼有有极大的帮助，可是落离的修行还用得着月亮来辅助吗？离灰不解。
　　我现在就帮你恢复正常之身，会用去我很大的精力，对于你我不值得这么做，今天晚上月圆，有月阴的辅助我只需要给你一点能力就可以。离灰听到落离的声音，比周围的空气还冷。
　　那如果我恢复正常了，我的样子会不会是个老太婆的样子。
　　我不会让我的身边跟着一个老太婆，我会让你的样子停留在18岁的时候。是丑是美就看你自己了。
　　那我一定
　　闭嘴。那样的声音，听地离灰又一阵心惊。
　　突然间，突然觉得浑身发热，脑袋也开始神志不清起来，突然觉得身体好象悬空了起来。努力想张开眼睛，眼睛却好象再怎么努力也睁不开。到底怎么了，好象有什么东西让自己的身体膨胀起来，全身突然觉得好痒，是在开始长大了么？感觉为什么这么难受啊。
　　再次清醒的时候，已经是天明了。瞬间感觉到了属于自己的巨大变化，这一天等了多久。求过撒弥，他怎么会帮我。
　　你要的我已经帮你做到了。那么现在你就是我的人，永远跟着我，人亡剑不可存，剑毁人不可活。这是你的诺言。落离的声音瞬间响起。
　　你放心，我说到做到，我会全力帮你。
　　落离回头，看到了离灰那一张新的脸。为什么会这么象呢。跟两百年前的湮这么象，难道她又回来了。而撒弥也在昨夜到来，难道离灰真的和那个女人又什么瓜葛。
　　离灰这才知道，落离偏离正轨的修行，是多么惨绝人寰。为了目的，不择手段。
　　整个村子的人，为了逃离贵族的奴役。在落离来到的时候，目睹了他的法力，请求他带领他们解放。离灰以为落离会拒绝，但是他答应了，原来，要贡献村子里的人的生灵，将他们的寿命延续给落离。离灰才知道，原来每个人都会有不同层次的灵力，而落离则将这些灵力助于自己的修行。短短几日，这么大的一个村子，每隔几天，就会有大量的人被杀戮。没有人阻止他这样做，也没人能阻止得了。
　　在目所能及的整块土地，在那场惨绝人寰的杀戮里早已被染成了夺目的赤色，那些早已死去的尸体如今早已被噬血的寒蛊兽啃噬得只剩下森白的骨头露在外面。这些噬血为性的寒蛊兽，对血液有着特别不一样的感应，甚至能在方圆百里感觉到大量鲜血的血腥。但是守护在这些死者身边的人却久久不肯离去，守护在这些死去的亲人旁边为他们驱赶着噬血的寒蛊虫，只是默默的落泪，刺骨得夜风里只带着轻微得啜泣，谁也不敢伏在那些死去的人身上大哭发泄，甚至连啜泣的声音稍微响亮一点都要惊恐的抬头去看那个一袭黑衣的男子。
　　谁也看不到他到底有什么样的外貌，只有一对宛如星辰一样的眸子露在面纱外面，不是象所有噬杀者一样诡异不定，总是透露杀气。
　　手里握的剑还残存着新鲜的血迹，只是在黑衣男子所处的10米之内，寒蛊兽不曾侵犯。凡是超过男子10米之内范围的寒蛊虫皆被一种无形无质的力量所震开，在落地那一刹那，刺骨的夜风吹过，那样庞大凶残的寒蛊兽，竟曾不见那些噬血妖灵一丝粉末。
　　已经默念过第二万七千次往生，才伸手抹去剑上甚至还有些温热的血。苍白修长的手抚过的剑，剑锋锐利得可以刺破人的眼睛，拭去了剑上的血迹斑斑，竟如新铸之剑之光芒四射。自始至终，从挥剑斩杀那些为他生命延续的生灵的鲜血四溅还是那只苍白的手抚去残存血迹的时候，身上都不曾沾染意思血迹，仿佛他只是一个置身事外的人。
　　手宛然一动，长剑陡然消失，最后一道剑锋消失在手心。转身突然迎上了温柔的月光，这才能看清他的脸。透着月光，脸上无一丝血色，苍白无力。但面部凹凸明显的轮廓，足以让任何被称做美男子的男人自愧不如。那样透着的阳刚，象黑夜一样深邃的眸子，足以惊煞天人。
　　离灰就站在一旁，在落离从她身边过去的时候。落离，你原来是这么冷血，离灰见识了。
　　这是他们自愿。只有我才能带领他们脱离这些贵族的压抑。
　　不，你即使不杀他们，你也可以，你的能力不需要这些人死。也可以。你带领他们脱离，只是更方便有理由去杀戮。
　　滚。
　　这个村子终于脱离了奴役的生活，但是所有的人都把自己的生命贡献给了落离，冷血的人啊。
　　如果，你觉得很不理解，你可以离开了。我现在已经足够有能力操控离旋，你对于我来说，已经是累赘。我希望你离开。
　　真的是落离阿，把人利用以后踢开果然是你的行为。不过，我不走你又怎样呢？离灰只是淡淡的回答。她知道撒弥来过，也知道撒弥说了什么，现在的落离根本是没有办法和弥撒对抗的。虽然如此冷血，虽然连感情都不曾有，虽然自己对他感到很讨厌。可是这么久，自己却舍不得离开他。离灰，明白，现在也许让自己为他牺牲都不会后悔，搬出撒弥，只是想要留在落离的身边。
　　离灰对落离说过，如果我想重新唤起你的爱情，你会配合我吗？
　　果断决绝的两个字，休想。
　　我现在已经足够有能力操控离旋，你对于我来说，已经是累赘。我希望你离开。
　　这是落离于离灰的关系。
　　夜里，落离和离灰在野外过夜。落离已经睡下了，但是离灰却睡不着。
　　爬到落离身边，看着他俊美的脸颊，落离阿，我到底要怎么样，才可以，才可以留在你的身边，我已经不再奢求你会爱我，我现在只想要留在你身边，不要讨厌我。这也不可以吗？
　　你要永远陪伴我吗？落离坐了起来，摸着离灰的脸颊。
　　想，很想。
　　为了我做什么都可以吧。那你就把你的生命给我，把你的灵力给我，把你的寿命给我，可以换取到我千分之一的爱，这笔交易划算吧。
　　落离，为何要这么讨厌我。我不奢求你爱我，只想留在你身边，照顾你，这也有错吗？
　　你没错？错的是我，错的是你爱上我。你还是怕死吧，那么就请不要再跟着我。丢下离灰转身就走，弥撒的人，为我做什么都可以，天真。那么要做，就为我死吧。
　　不，落离，我愿意，只要你高兴。我愿意，我的灵力高于其他，而且我是不死之身，一定对你的修行有好处的。有冰冰的东西滑过脸颊，离灰哭了，离灰居然会哭。
　　落离笑了，很冷的笑。早就想这么做了，但是离灰毕竟是弥撒的人，如果自己动手，弥撒不会放过自己，就连离旋说不定也会反目。那么，离灰自己死呢？不一样吧。
　　那好，我们的交易，用你这一世的灵力和寿命来换取我这一世对你千分之一的爱。那么下辈子，你也可以如此，直到一千世以后集齐我千分之千的爱，我就让你永远在我身边，你不吃亏吧。符合你们萨米的要求吧。不过，倘若有那一世你不是为我而死，你就要魂飞魄散。那样的笑，让离灰伤到心脆。可是又能怎样，爱上他是自己的事，尽管弥撒让自己离开他，尽管落离一直都讨厌他，甚至想要她死，可是这条路是自己选的，选的心甘情愿。
　　闭上眼，眼泪决堤一般流下来了。默默地点头。一点点感到自己好像虚空，灵魂一点点脱离肉体。落离愿意跟我做这样一个千分之一的爱的约定，就是他今生给我他千分之一的爱吧。
　　离灰死了。离旋伏在离灰的胸口，剑柄的蓝宝石，一点点地渗出血来，虽然人亡剑不可存，剑毁人不可活。但是离灰的灵体已经在落离身上了，所以，也就是离灰和离旋之间两者都存之。
　　终于解决了这个麻烦的家伙，看也不看倒在地上的离灰，收回离旋转身离去。
　　现在终于没有什么顾虑了。离灰是资源死的，到时候即使弥撒找来他也不敢动手。离灰的灵体在
　　落离身上，如果落离有事，那弥撒的离旋也就有事。他也怎敢动手。之前如果不是弥撒，落离还用等到让离灰亲口说愿意为落离而死再动手。现在仅凭落离的能力是绝对斗不过弥撒的，虽然独对弥撒胜算还有，但是弥撒新罗纳的手下四将，皆山，独破，追魂，解扇。四将是仅次于弥撒落离之手的修行者，分别擅长的剑术、幻术、兵法、暗杀等四门。现在，这四者不管对方实力都一起出手，倘若落离只用对付其中之二，有绝对胜算。
　　再一次一个人上路，这才是一个人熟悉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