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看到电视上组团去农家乐游玩的节目,心里真是痒滋滋的难受。正值天气炎热,赶紧去报了名。这一次是参加遂昌休闲避暑游,一期为6天,每人630元,连住二期12天,每人1200元。为啥住12天的便宜30元?导游说住满二期的减少一趟车马费。游客们听了很高兴,有便宜谁不想得便宜?由是乎,去山里住12天的人占了大多数。 遂昌县属丽水市管辖,丽水被誉为浙江绿谷,生态环境全省第一、中国前列;而遂昌又是全国绿色发展百强县和国家生态文明建设示范县。位于大山深处的遂昌,茂林修竹,群峰峥嵘,怪石林立,飞泉瀑布,加上凉爽舒适的气温,真是夏日酷暑时节的好去处。 九辆大巴车坐的满满当当,从杭州一路高速直驱300多公里。三个多小时后,盘山越岭到了遂昌县高坪乡的箍桶丘村。村子四面环山群峰连绵,从高处看犹如一道敦厚的石壁,把山丘上的村落团团围住,故取名箍桶丘村。不得不佩服这个已有几百多年历史的古村落,老祖宗取名时的脑壳子里是多么富有想像力。 箍桶丘村由三个自然村组成,共有45户农家乐。毛儿夫妻与姐姐姐夫还有好友林老师夫妻俩,一起住在石门塘自然村,但是同村不同户。地处深山,清凉宜人。来休闲避暑的都是退休老人,嬉笑谈吐之间一口浓浓的杭州土话。啥,杭州是个大城市,也被称为土话?对滴,在外乡人的印象里,除了自个儿的本地话,一律称之为土话。比如上海的阿拉,阿拉,无锡的呢里,呢里,当然杭州的啥西,啥西,诸如此类,在异地人眼里,统统属于土话。所以,为了腔调一致,避免厚此薄彼,全国各地,不论贫富,不分地域,一律使用普通话,即官方语言,简称官语。人人都说官语了,也就没有高低之分了,心理自然也就平衡了。当然啰,来到了农家乐,就要回归大自然,学说几句山村里的土话。这就叫入乡随俗,消除隔阂,你欢我笑,大家都快活! 进山的大巴车驶入了村口的停车场,乌压压的人群在涌动。经营农家乐的户主们举着红底黄字的木牌,迎候在先后到达的大巴车旁。每一块牌子上写着各自店家的名号,方便游客辨认跟着主人回家。路边停着一溜排三轮摩托或面包车,箱子背包手提袋子一故脑儿往上装。热闹的场面如同几十年前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时,农民伯伯叔叔婶婶大爷大娘来认领的情景。不同的是,当年城里的青年人是来下乡劳动谋生的,现在是来享受美好的避暑度假生活滴。岁月如梭,弹指一挥间。当初风华正茂的俏姑娘帅小伙,如今已是白发苍苍步履迟缓。 大山里的避暑生活充满了诗情画意。清晨起个早,远眺一轮红日从山峦间冉冉升起;傍晚去遛弯,仰望漫天彩霞撒满万里苍穹。闲暇之余,扑克、麻将捉对厮杀过把瘾;雅兴所致,结伴而行去登山观风景。脚底板发痒了,立马呼朋唤友去村口跳个广场舞;想返老还童了,就掏出手机依山傍水来个自拍照。喜欢独乐乐的,餐桌上抿几口小酒怡情养性;个性大咧咧的,纳凉时的欢声笑语吓跑了身旁的小狗狗。 与毛儿居住在同一幢农家乐的十多位游客,有夫妻搭档,也有朋友结伴。欢快的度假场景像五彩缤纷的万花筒,日常的生活百态令人回味无穷。 几位俏丽俊逸的杭州大姐,与毛儿的年纪不相上下。早年她们响应上山下乡的号召,初中刚毕业就去了余杭的南湖农场。城里的姑娘细皮嫩肉,花信年华全都奉献给了耕田、播种、锄草和收割,吃苦涩味的日子难以忘怀。几经磨励筋骨,好在苦尽甘来,六、七年后全都返回了城里。大姐们衣着时尚,嬉笑言欢,或去山野攀岭戏水,或在廊亭拍照留影。领头的大姐叫康美,也是一位喝酒逗乐的高手,她端起酒杯情绪一高涨,与刚相识的旅友豪饮一杯是常态。 七十五岁的老盛夫妻,上世纪六十年代初去了甘肃插队支边。夫妻俩每当聊起往事,总是絮絮叨叨有扯不完的话题。巧的很,毛儿与老盛闲聊得知,他的妻子金大姐有个大学的同学,竟然是毛儿单位里的老领导。金大姐听了有点不相信,打开手机翻出照片让毛儿辨认她的这位闺蜜。毛儿不会撒谎,答案自然千真万确,老盛和金大姐惊喜的连声称奇。世界真的很小很奇妙,两位偶遇在山村避暑的陌生人,因一位共同的熟人而打消了彼此的戒备心理,相识相知成了无话不聊的新朋友。 住在二楼客房的老潘身材魁梧,总喜欢穿一件胡里花俏的碎花衬衫。脖子上挂一条粗金项链,手指上箍着硕大的蓝宝钻戒。他说自己抽的香烟50元一包起步,说起话来眉飞色舞中气十足。毛儿以为老潘是个财大气粗的拆迁户,他的回答却让众人自叹弗如:啥个拆迁户啊!夫妻俩的养老金七千八,实打实的退休老工人。二个女儿都已经结婚生子了,孙儿辈的事情理应由他们自己去担当。我和老太婆已经圆满完成了任务,剩下的日子就是吃喝玩乐把钞票用光。 实话实说的老潘,喜欢喝点儿小酒。他从家里带来了两只玻璃杯子,一只杯子只能斟满一两酒。每当吃饭时,老潘同老婆每人摆上一个玻璃杯,他自己喝上两盅酒,老婆只喝一杯。中晚餐各喝上二两,绝不多抿一口。老潘的老婆言语不多,总是笑咪咪的坐在一旁,听老潘酒酣耳热天南海北乱弹琴。有时她故意擎着酒瓶子,要往老潘的杯里再倒酒,老潘一看犯急了,叭的一声把酒杯倒扣在了饭桌上,连声说道:你要害我呀?老太婆,小酒怡情,多喝要命!你懂不懂?他老婆听了,抿嘴一笑:乖的、乖的!老头儿,我试试你的,意志还是坚定滴。众人见了,笑弯了腰。毛儿老婆指着毛儿说:你看你看,老潘多少有克制力。哪像你,喝起酒来不嫌多。毛儿听了,自然有些尴尬。静下心来细细品,真的应该稍息立正向老潘看齐。于是乎,仰起脖子喝完了最后一口酒,也把酒杯倒扣在了桌子上。 每天起床最早的一定是陆老先生夫妻俩。先生笃悠悠的绕着场地走上几圈,妻子在竹篱笆前扭腰踢腿做早操。毕生从事化工行业的陆老先生,退休前是一位教授级高工。时年82岁的他,慢声细语,温文儒雅。头发虽已稀疏,梳理的却丝缕分明。他给自己取了个如梦的网名,也是个富有浪漫色彩的潮人。老先生的夫人叫铭新,是一位身材小巧玲珑的老太。70多岁的她喜欢舞蹈,身姿轻盈飘逸,躬腰伸臂时两个手掌能触到地面,抬脚搁腿能高过自个儿的肩膀。老先生同毛儿蛮谈的拢,俩人互留微信成了好友。 陆老先生比毛儿多吃了十六七年的饭,人生阅历应该是丰富多彩的。但老先生说多彩的人生是在后半辈子,年轻的时候却是怀才不遇。老先生给毛儿发了一条微信,洋洋洒洒勾勒出他的人生轨迹:老弟啊,好汉不提当年勇。盛先生和金大姐老是在嘀咕,说当年他们插队支边是最早的一批。其实我这一辈才是新中国第一代下乡插队的知青。我一九五七年高考(当时是先考试出成绩,再进行政审)成绩优秀,政审却不合格,不被录取。无奈之下,我在社会上游晃了半年多。居民区的干部天天来动员下乡,后来待在我家不走了,从早坐到晚。于是当年春节一过,我就到德清县莫干山村去插队。五八年开始大跃进了,我六月底回了杭州。第二次又去参加高考,总算进了乌溪江化工学院(今浙工大前身)。当年政审不合格的原因有三:一是我父親原来是上海有名的十大律师之一;二是两个哥哥被划成了右派(后来一个是山东大学一级教授,一个是新疆巴州笫一医院院长兼党委书记、主任医师、有突出贡献中青年技术骨干),三是我当年属于愤青一类,结果可想而知。老弟呀,往事如烟,人生如梦,有苦也有甜。好在社会发展了,国家政策越来越完善。现在的生活多少幸福,还有什么值得纠结呢? 陆老先生的述说发自于内心深处,倾诉了一位耄耋老人的人生感悟。毛儿由此想到,每当人老了,回忆自己所走过的路程,其实也是一桩有趣儿的事情。它既能激活思维,预防痴呆,也能保持一份平和的心态安享晚年。说不准,一不留神就活到了九十九。 避暑度假的生活充满了快乐和惬意,转眼之间就到了回家的日子。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旅友,挥手道别时真有点依依不舍。说的最多的一句就是保重身体,有缘再相会!是的,各自保重,一诺千金。这是彼此间真诚的祝福和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