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西，那不在是梦

　　到达乌鲁木齐的时间是中午，从火车上下来，双脚踏在地面上感受到了轻盈和踏实，在火车站出口看到一位漂亮的新疆姑娘，惊叹于她五官的立体和眼神的深邃，她坐上了出租车，很快在我的眼前消失，直到融入在这个城市里，我再无从寻找和分辨。
　　出租车上我不断的和司机师傅攀谈，一路询问新疆的安全性，司机师傅是一位体型微胖的男人，说话爽朗，跟我说，你放心玩，新疆很安全，乌鲁木齐治安很好。我坐在车里，窗外的乌鲁木齐和普通的城市没有分别，我定的酒店在一个高架桥下面，有一个黑色的大铁门，酒店有一个院子，院子里有一个小凉亭，看起来干净惬意。刚进酒店的大门，工作人员就要求我在安检机上过所有的行李，前台人员要身份证核实留档，整个入住流程的确非常安全和严谨，我顺利的到了房间，关上门那一刻觉得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换下了身上所有的衣物，洗了一个热水澡，感觉褪去了身上所有的疲惫，青海的三千二百公里路程再加上一夜的火车，真是满身疲惫。把洗好的衣服挂在窗户口，能感受到新疆微微的风从窗户吹进来，我站在窗后合计好半天，要如何把很多的衣服挂在一个不大的小窗户口。
　　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看着窗户口的鞋袜衣衫在太阳下，惬意的很。
　　穿着拖鞋出门去买一些基本物资补给，一些防晒用品在青海该丢的丢了，该用完的用完了，需要在乌鲁木齐购买，我随便打了一个出租车，随便去了一个附近的商场，随便买了一些补给，无所事事的走在乌鲁木齐我不知道名字的大街上，遇到一个好吃的雪糕，绿色的是哈密瓜味，好吃的很便返回又买了一个，还没回酒店，两个雪糕在路上就吃完了。
　　在酒店里一直等太阳落山，等天黑睡觉，可是晚上9点半了太阳依然在，窗外依然是亮堂堂的，从这个时差上就看的出来，祖国的疆土之广阔。忘记了什么时候睡的，宽大舒服的床上我蜷缩的身子，一觉醒来便搭上去往北疆环线的车子，车子的尾号是80，早上七点多就停在酒店楼下等我，我背着双肩包上车，司机师傅问我，有皮箱吗？我回答，没有。
　　在车上看完了大刘的短篇小说集，其中《鲸歌》写的很美，大刘不单单是一个科幻小说作家，他还是一个哲学家，思想家，无论是短篇还是长篇，人类在他的笔下从来都是愚蠢至极的灰尘。大刘宏大的宇宙观，在旅行的时候能给予很多想象，在旅行中我们总是惊叹于大自然的伟大和世界的浩瀚，再看大刘的小说，会提升一个视野和纬度，银河系是一根头发丝，地球就是这根头发丝上的一粒尘埃，而我们每个人在这粒尘埃中更是渺小的微不足道。
　　新疆很晒，是不出汗的那种晒，车窗外很萧条，没有美景。北疆环线第一站到布尔津，这是中国最西北方向的一个小镇，我在地图上标的了一下自己的位置，当真是到了最西边。从北京出发的时候一直想，要一路向西，直到在中国的土地上无西可去。布尔津有一种特别的鱼，叫狗鱼，可能是因为长相像狗，所以这样命名。我们一行人免不了俗套，都想尝尝鱼的味道便随便走进了一家饭店，要了一条狗鱼，狗鱼长年生长在冷水里，所以肉质紧实，口感像三文鱼。鱼刺较多，吃两口尝尝味道便罢了。布尔津的夜市里满满的烟火味，在大白罐子里卖的驼奶，刚出炉的烤包子，烤馕，还有羊肉串，布尔津的烤蔬菜比烤肉贵，店家说因为蔬菜大多都是内地运过来的，而肉是在草原上自己长的，所以，烤蔬菜的成本要比烤肉还贵。
　　早晨离开布尔津，在一个红绿灯路口拍到一个闪着空车的出租车在等红灯，早晨的阳光轻柔的洒在出租车的玻璃上，我掏出手机，抓拍到了它。
　　喀纳斯村子很漂亮，在山里面，公交车可以直接到站，下站后能马上感受到村子的宁静，一条不宽的马路两旁有不少小木屋，我们住的木屋在马路的左手侧，木头的大门敞开着，院子是用篱笆围城的圈，门口有用木头做成的两个小人，坐在篱笆上，和小木屋和整个村子融为一体，和谐的很。院子里的一角种满了鲜花，黄的白的都有，看起来像是郁金香。花朵前面有一个秋千，很大，可以容纳两个身材娇小的女孩坐，傍晚的时候村子里开始做饭，整个村子都是炊烟袅袅的，我坐在院子里荡秋千。
　　乌苏啤酒的味道比黄河好，却不如燕京甘甜，没有拉萨啤酒苦。喝了一点啤酒和同行的人聊天，与邻桌不同行的人也聊天。喀纳斯的那个夜晚宁静的能听到蟋蟀和青蛙的叫声，夜黑了，在院子里喝酒凉意袭来，大家就散了。
　　从喀纳斯村子里一路徒步下山，走在树林里，一边是茂密的树林和青苔，一边是流淌的喀纳斯河，树林里的木头栈道悠长深邃，我慢悠悠的走在里面，那是一种美好的享受。去喀纳斯村子里的时候，在车上遇到一片白桦林，从喀纳斯村子出来的时候便再也没有找到那片白桦林，就像有时候我们遇到了一个人，再回头去看的时候，他早就消失在了茫茫人海里。
　　喀纳斯的湖水每一片都不是一个颜色，站在高处和站在低处看颜色也是不一样的，比西藏的羊湖更精致，似乎每一棵树的颜色，大小和位置都是生的刚刚好。
　　离开喀纳斯的时候是在中午，在车上睡着了，任凭窗外的风景在我的睡梦中转瞬即逝。到禾木村的时候快傍晚了，禾木村比喀纳斯村更大更错综复杂，如果出门去小卖部买包酸奶可能就找不到回客栈的路了。禾木村村子里有高山有大桥有栈道有白桦林，我住的客栈院子里种满了花，院子里有一个公用的卫生间，卫生间门口有一片向日辉，金灿灿的向日葵和自然的木头色搭配在一起田园风格饱满极致。一路走来不是躺在山丘上就是靠在土堆上，衣服总是要换洗，我像客栈老板要了一些洗衣粉换洗了身上的衣服，挂在院子里，期待第二天衣服上会有花香味，无论是什么花的香味，但愿是好闻的味道。
　　穿着拖鞋在禾木村里漫步，看着牛羊在村子门口吃草，听着水流的声音而去，河水清澈能看到水底的细沙，赤脚淌在河里，河水冷到刺骨，脚趾感受到河水的冰凉和清澈，真希望在一个炎热的夏天，在河里淌水吃西瓜。
　　禾木村的那个夜晚，天空阴着，乌云笼罩着上空，没有一颗星星。我坐在院子里，用小音响放着朴树的歌，声音很小，像是怕惊扰到星星一样。等了很久突然感觉有一滴雨，没有等到星星，既已下雨就打道回府回木屋睡觉了。深夜在禾木的雨声中醒来，淅淅沥沥的雨声敲打着木屋，我开门望向院子，雨水蔓延到门口，下的很大。有凉风趁着我开门的功夫穿梭进来，我打了一个冷战关上门，又回去睡了。
　　早上醒来的时候，雨停了，整个村子都笼罩在烟雾缭绕之中，窗户外的山峦和晨雾像水墨画一样，雾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飘动，我瞬间清醒，套上一件衣服就跑出了院子，在村子里一路小跑，路过河水和大桥，路过白桦林和小卖部一口气爬到了禾木村子里的一个山丘，站在山丘看到一整个禾木村，犹如仙境般静好。山上有一片草坪，晨雾接近草坪的地面，晨雾中有人骑着马缓慢的走着，像是从雾中来又像是架着雾在走。
　　有些景色用手机或者相机是可以拍到的，而有些景色任何电子设备都无法拍摄到，只能用肉眼，用心去感受，其他没有任何办法。
　　禾木村的那个早晨，湿漉漉的，雾气腾腾的，白桦树上有一些枯叶开始掉落在木头栈道上，花瓣上的露水闪烁着银光，我伫立在山顶，每一次呼吸仿佛都是潮湿甘甜的。我身后有一个人拍了一张照片，我总觉得，他的镜头和画面里应该有我的背影。正如卞之琳诗里写的，我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窗户，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禾木的那个雨夜，像一首淅淅沥沥奏奏停停的乐曲，让人回味和珍视。
　　从禾木离开，去往赛里木湖，因为下雨的原因，赛里木湖只有8度，我借来了几件司机老余和同行伙伴的衣服，统统套上还是冻僵了手脚，赛里木湖边的草坪全部枯黄仿佛寒冬已经来了，湖水和天空融为一体，烟灰色看起来阴郁的很，配上枯黄色的草坪真是一天感受到了两个季节，早晨出发的时候还是暖暖夏日，到了赛里木湖就感受到了彻底的寒冬，我站在赛里木湖边上，闭上眼睛，听风的声音，那几分钟觉得世界都安静了。
　　在那拉提镇子里，看到了雪山，雪山就在镇子身后，本地人一如平常一样生活和行走，没有人像我一样发出赞叹的声音：哇，好美的雪山。那拉提是空中草原，要坐大巴车才能前往，车子在盘山的公路上行驶，公路崎岖蜿蜒，每一次转弯我都替司机捏一把汗，路上可以看到一些哈萨克族的房子，用木头泥巴垒建的，很矮很小但是听说过冬天里面也是热气腾腾的。在那拉提骑着马到了雪山之巅，拉我马的是一个十六岁的哈萨克族小伙子，微胖皮肤黝黑穿着一套蓝灰色的运动衣，我上马的时候他扶了我一把，然后用哈萨克族语言跟他同族的伙伴讲话，我一句都听不懂。他普通话讲的蛮好的，我一路上主动和他攀谈，他说他今年刚高考结束，考了一个很不错的大学，他说在草原上呆一周其实会觉得无聊，他说他更加向往城市，所以只有好好学习，他说我们哈萨克族是一个善良的民族。我在马背上一路到了雪山之巅，马儿站在悬崖边上，我能看到悬崖下的流水和深林，能看到我眼见触手可见的雪山，晶莹剔透白的发光，雪山四周雾气腾腾显的神秘又有力量，仿佛到了世界的尽头。草原和雪山的结合，又广阔无垠又非常有层次感，不需要什么摄影技术，随手拍都是绝美的风景。马跑的快，我没有拍下一张照片，回程的时候我继续和哈萨克族小伙子攀谈起来，发觉这个逐水草而居的民族中年少的一辈人里，大多还是向往都市的，这就是钱钟书说的围城吧。那拉提是我一路北疆走来，遇到的最美的地方。
　　骑过很多次马，可从来都没有像在新疆骑马一样快活，马儿跑的快，在松软的土地上驰骋，天高皇帝远，好像整个世界便由了我去一样。在去巴音布鲁克的路上，遇到一个五岁的哈萨克族小朋友，我骑他们家的马去草原的另一头看羊群，他便说要保护我，稚嫩的声音却充满着担当感，他坐在我身后，跟我说，我保护你，不会摔的。我跟他说了我的名字，他也可爱的跟我说了他的名字，可惜我没有记住他的名字。他的手肉肉的，通红，眼睛非常漂亮，眼睫毛就像天使的翅膀一样忽闪忽闪的，我叫他弟弟，我问他是什么时候学会骑马的，他说他不到三岁就学会了骑马，不到五岁的他随便给马儿一个指令，马儿就能按照他的要求走或停下来。弟弟说，马儿的名字叫黄蜂，和他一起长大，他们家就他一个小孩，他还有一个哥哥，是他爸爸的哥哥的孩子，我打趣问他，你妈妈再给你生个弟弟或者妹妹好不好。弟弟直截了当的对我说，不要，我有哥哥就好了。弟弟和我熟络了，就认真的跟我介绍他的爷爷，他家的一千五百头羊，还有他的哥哥，他说，我哥哥骑马骑的非常好，我长大了也能像我哥哥一样。弟弟看着我安全下马后，抱着一只灰色的猫咪回了毡房，不时回头跟我说再见。
　　去巴音布鲁克那天下雨，只有3度，我租了一件军大衣，在呼啸的风中，站在巴音布鲁克的悬崖边上，看着九曲十八弯，都说来巴音布鲁克是为了看九个太阳，我是一个太阳也没有看到，天阴沉沉的一直下着蒙蒙细雨，可是这并不影响巴音布鲁克的美，那细细弯弯的河流像一条轻柔的丝带，那松松绒绒的草坪像是撒下去均匀的绿色粉末。上帝是一个艺术家，他对于美的理解总是比我们凡人要高深的多，他布置的石头，河流，山脉都是他对美的认识和表达。
　　晚上回到巴音布鲁克的客栈，窗外能看到山峦，我睡在窗户边，醒来便能看到窗外的山脉起伏。早上的时候，雨夹雪，山上分不清是积雪还是晨雾，白茫茫的一片，我在车子里透过车窗拍了一张照片，有一些模糊，模糊也是好的，如果不留下一些照片和影像，所有发生的在记忆中如同一场大梦，梦中的我在巴音布鲁克的深夜与凌晨的雨声中醒来，走到窗户前远眺山峦和晨雾，有些事情应饱足，应接受，应期待，应祈祷。
　　因为下雪的缘故，独库差一点封路，一早起来赶路，顺利过了检查站，一进独库就被美景震撼，大雾和雪山再加上云海，我当真觉得自己是在仙境之中，坐在车子里就能平视到窗外的云海，如果有人告诉我此刻正在飞机上，我是完全会相信的。
　　独库的雪山巍峨壮美，气势蓬勃英俊潇洒，站在雪山下久久，惊叹于世界的多样和美景的震撼，我蹲下身子，用手感受了下冰凉的积雪，那种感觉就像平白中增加了触感的感知，我变的像一个没有见过雪的娃娃，幼稚天真。在西藏的时候去往纳木错，那是十月份，也是一个大雪的天气，我穿着裙子在海拔5200的念唐古拉山上旋转跳跃，这次我穿着短袖在独库的山脚下回头希望能让同行的朋友帮我抓拍一张我和雪山的合影。实在太冷回到车山，我们的手机没有信号，唯独只有司机老余在看视频，我们问他，在这深山里大家都没有信号，怎么独独你有，老余调皮的说，笨蛋啊，我是昨天晚上缓存的视频，这条路我每周跑一次，没有信号是常有的事情，不缓存点视频靠网络是不行的。对于我来说，美景足以消耗无聊和寂寞。对于老余来说，这已是一条司空见惯的路而已。老余喜欢赛车旅行也喜欢美女，在八月份他已经开始筹备冬天的旅行行程，他同时拥有着诗和远方和苟且。
　　见过西藏的雪山和湖泊，看过青海的雪山和草原，来新疆，美景似乎都一致，可是感受却是不同的，就像每个女孩都长着一双眼睛一个鼻子，可是她们的气质总是不一样的。新疆是精致的美，和青海的广袤不同和西藏的神秘也不同。穿梭在戈壁，行走在魔鬼城，漫步在喀纳斯河边，在禾木村里荡秋千，那些珍贵的回忆，会在脑海里发酵，最后变成温暖发亮的茧，直到日后漫长的一生中，某一个瞬间蜕变成五彩斑斓的彩色蝴蝶，破茧而出。路上遇到的那头在草原上吃草的牛，无论旁边公路上路过多少车子和闪光灯，它都充耳不闻的低头吃草，它的样子仿佛在说，世界是身外之物。
　　从独库到乌鲁木齐，车子开了一天才到，离开乌鲁木齐的时候时候是下午7点，飞机三个小时到达北京，在落地北京的那一刻，我结束了18天的一路向西。这18天，每一天都在路上，有时候冷，有时候热，有时候没有信号，有时候没有网络，有遇到过客，也有遇到好友，旅行有趣的就是这个了吧，在路上碰到不同的人，天南海北或一路同行或半路同行，有一种化学反应我们说是缘分也好概率也罢，茫茫人海，实是有趣。从北京到清晨的西宁，深夜在嘉峪关坐上去往新疆的火车，一路走来所有里程超过一万公里，这一万公里满足我对远方所有的幻想和期待，感谢一路山河。
　　旅行于我是一剂良药，它总能让我找到新的动力去应对生活的种种变故和苟且，以前总说，旅行就是我们发现美好的景色都带不走，从而原谅了生活中所有的憾事，后来发现，其实不仅如此，旅行能让我们发现世界那么大，那么多人用尽一生努力也就活成了平凡人的样子，我们应饱足，应期待，应接受，应祈祷。
　　在首都机场回家的路上，我跟王哥说，北京的夜晚好清凉，和禾木的晚上差不多，我坐在车子里透过车窗，看到了几颗星星闪烁着微弱的光，在禾木没有看到的星星，在北京看到了。如果心中有对美好时光的渴望和追求，无论是坐在禾木的秋千上还是堵在首都机场的高速上，都能看到那属于你自己的美妙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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