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岁月（连载廉价婚姻年代）刘生文

　　廉价婚姻年代
　　毛泽东有一句名言，叫节约闹革命。虽只是短短五个字，却蕴含了深刻的意义。
　　毛泽东时代，提倡婚事新办，提倡厉行节约，提倡举行革命化婚礼，那也是奉行节约闹革命最具体的行动。
　　1972年秋，在二队落户的武威小伙子刘大庆和本队女青年刘生菊要结婚了，婚礼就放在我家前院举行，那是河岸二队第一对新婚夫妇举行的革命化婚礼。婚礼现场，除了一对胸戴大红花的新人，还有刘生菊的父母。主婚人和证婚人是二队队长刘占顺，宾客只有我和几个妹妹。
　　婚礼开始了，刘队长讲了几句，就给一对新人颁发了结婚证书，是印有毛主席头像和毛主席语录的那种红色纸片子。婚礼前后不到半小时，没有待客的饭菜，没有人来上礼钱，也没有喜糖。
　　事后，我问刘大庆，结婚总共花了多少钱？刘大庆告诉我，给媳妇做了一身单衣，买了一块头巾，总共花了不到10块钱，其它方面，一分钱都没花。
　　娶一个媳妇，办一场婚礼，才花了不到10块钱，别说在中国，就是在全世界，也是很少见吧？
　　婚事新办，是当时很流行的一种新风尚，被普遍提倡。
　　1973年，家兄要完婚，因父亲是国家干部，不能太简单。在征得大队革委会同意的前提下，做了一锅汤面条，请了十几个直系亲戚，举办了一场还算风光的婚礼。来贺喜的亲戚都随了礼，有的拿一本《毛主席语录》，有的拿一本《毛泽东选集》。一个有文化的亲戚，送来一本印制精美的《毛泽东诗词》，便被爱读诗词的我独吞。还有几个亲戚，送了粪叉子，铁锨，锄头，每样也就值几毛钱。亲戚们或蹲或站，每人吃了一碗汤面条，革命化婚礼就草草收场。
　　事后，当记工员的我，细细核算了家兄的婚礼成本，总共不到20块钱。母亲年轻时在一家公社缝纫组当过裁缝，家兄和家嫂的婚装，都是母亲亲手做的，没有花几个钱。因为，父亲当时的月工资，才18。60元钱。也就是说，家兄举办了一场规模不小的婚礼，就花掉了父亲一个月的工资，也算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在那个年代，跟本没有彩礼一说，更没有哪个女子的父母开口向男方家索取彩礼的事。
　　那是真正的廉价婚姻时代。那时候，婚事新办，举行革命化婚礼，被报纸、广播大力宣传，谁也不敢和当时的革命形势背道而驰。
　　那时，正是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如火如荼的年代，有不少男女知青提出扎根农村六十年的励志口号。于是知识青年和本地青年谈情说爱，就成了一种时尚。
　　在七十年代初，河岸大队，有两名女知青和本地男青年结为革命伴侣，一时被传为佳话。兰州老三届高中毕业生罗月恒，从省城兰州下乡昌马，在河岸五队插队落户。在波澜壮阔的三大革命运动中，女知青罗月恒和时任河岸五队副队长的本地青年刘俊生相爱了。尽管罗月恒父母不同意女儿下嫁农民，但罗月恒还是义无反顾地和刘俊生完婚了，他们也举办了一场革命化婚礼。出于好奇，我架着双拐去河岸五队刘俊生家观看热闹，还意外地得到罗月恒赏的一块上海白兔牌喜糖。婚礼很热闹，去的人很多，也没有摆酒席，送礼的人倒不少，光毛主席的红宝书就码了一尺厚的一摞，也有不少农具。婚礼结束后，罗月恒问大家，谁需用毛主席的书，自个儿挑来。嗜书如命的我，挑了一套最新版四卷本的《毛泽东选集》，外加一本袖珍版的《毛主席语录》。
　　多年后，我与刘俊生交往甚密，便问他当年娶罗月恒时花了多少钱？俊生大哥嘿嘿一笑说：媳妇是白得的，不但没花一分钱，她还倒贴了我不少呢！
　　罗月恒和刘俊生相爱一生，并育有一子两女，儿女都事业有成。老知青罗月恒，于2019年夏病逝于玉门，享年72岁。
　　另一个玉门下乡女知青冯秀英，也和本队男青年沈玉资相爱，也举行了革命化婚礼，被当地传为佳话。不久，市里的宣传部门，对罗月恒和冯秀英的先进事迹，进行了相关报道。自此，她们成了移风易俗、婚事新办的先进典型。
　　如今，男子娶媳妇，很讲究排场，还得花一笔不小的费用，比如昂贵的彩礼，比如结婚所需的大笔费用，比如娶亲的婚车，还有新媳妇的上轿费落轿费等等。在毛泽东时代，就没有那些讲究，也不必在那上头花钱。如果是本大队娶亲，无论远近，都是新娘步行到婆家。如果是外大队的，路途又比较远，只需新郎用自行车把新媳妇驮回来就行。家兄娶的是先锋大队的姑娘，去先锋大队姑娘家，有四五公里的路程，有的地段，还是曲里拐弯，坑凹不平的。就那样，家兄硬是骑着自行车，把如花似玉的媳妇娶回来了，两人身上都是厚厚的尘土。送亲的是女方的父母，他们是徒步而来，又徒步而归。要搁现在，哪怕是住对门，你也得弄一个车队，把新媳妇和娘家人拉上绕城转上几圈才行，想省钱，门都没有。
　　到后来，婚事新办，又有了新花样，大力提倡举办集体婚礼。举办集体婚礼，更为省事。一般情况下，集体婚礼都由公社团委或大队团支部出面张罗。如果同一天结婚的人特别多，集体婚礼就放在公社举行，新郎新娘一对一对上到礼堂舞台上站成一排亮相。在一曲《东方红》或《大海航行靠舵手》的乐曲中，结婚典礼宣告开始。证婚人，对台下观婚的观众一一介绍一对对新人，台下观众就拍手鼓掌。接下来，就由公社团委书记给每对新人颁发结婚证书完事。婚礼结束，团委还要张罗演几个小节目，表示助兴。演节目，得把舞台腾开，这时侯，一对对新人知趣地跳下舞台，从主角变成观众。
　　一场集体婚礼办下来，无须男女双方花一分钱，来贺喜的亲朋好友，也无须拿礼物，利利索索，简简单单，多好啊。
　　如果同一个大队，有三五队男女青年要结婚，由大队团支部出面，把他们的结婚日期改为同一天。知道哪天大队要举办一场革命化集体婚礼，生产队就给社员放假半天，就结伴去大队礼堂观婚。
　　在一阵《东方红》的乐曲声中，结婚典礼开始。先由大队革委会主任上台，讲一番当前国内革命大好形势，然后讲一讲抓革命、促生产之类的的重要性，最后对新人们讲一番祝福或鼓励的话。主任讲罢，副主任上台补充，讲阶级斗争新动向，讲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开展情况，讲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等等。最后才讲农业学大寨，和当前的农业生产。接下来，婚礼主持人宣布由谁谁来为一对对新人宣读并颁发结婚证书。往往，为新人们颁发结婚证书的人，非革委会主任莫属。革委会主任从主持人手中接过一对新人的结婚证书，性别，年龄等一项一项内容念完，谁的证书给谁就完事。一场婚礼，办得热热闹闹，简简单单，也无须男女双方花一分钱，何乐而不为？
　　婚礼结束，社员们还不肯退场，都想知道还有什么节目。一般情况下，大队都要花两三块钱，包一场电影，以示对集体婚礼的祝贺。
　　革委会主任再次亮相，大声宣布：广大的下乡知识青年同志们，广大的社员同志们，今晚八点钟，大队放电影，希望大家准时前来观看。观婚的社员同志们，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这才说说笑笑离去。
　　有时候，在集体婚礼结束后，大队还要安排一场简单的演出。节目都是现成的，锣鼓家什一敲，二胡小提琴一拉，演员就上场了。三句半，快板书，京剧清唱，看得大家开怀大笑。大合唱，舞蹈，把演出推上高潮。个把小时，演出一场精彩的文艺节目，给集体婚礼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总之，那个年代结婚，无须男女双方破费什么钱财，无须铺张浪费，无须有任何压力。
　　那是名符其实的廉价婚姻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