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茉莉 来源蜂氓 IDfengmeng2019 摇摇晃晃的步伐,蜡黄的脸颊,一步一步踩着脚下的黄土地,这是身体有着残疾的贵英,跟在身后播种的是她的丈夫老四。 电影《隐入尘烟》中,海清扮演的女主角曹贵英身患残疾,无法生育,甚至不能控制小便,被哥嫂虐待,嫌弃她是累赘。 男主角老四马有铁,是村里最穷的老光棍,父母、大哥、二哥都已离世,他在三哥家劳作半生没有任何储蓄,甚至连个自己的家都没有,常年当牛做马,沉默寡言,木讷得像他养的那头驴。 一个有病,一个太穷,这样两个在村里像影子一样的人,被他们的哥嫂当成累赘抛了出去,凑成了一家人。 血液里流淌的善良 初次见到老四的贵英,因为看见老四心疼被哥哥驱赶的毛驴,就认定这个男人心地善良,是个好人。 曾经寄居在哥嫂家的贵英,连个遮风挡雨的屋子都没有,只能住在窝棚里。 婚后,老四对贵英百般呵护。 图片来源:《隐入尘烟》剧照 老四的善良和温暖让贵英渐渐打开心扉,一对无人祝福的夫妻就此开始了他们的新生活。 老四心疼驴、心疼燕子、心疼水桶里的蝌蚪、心疼被推倒的房子,这个一直面朝黄土的男人从土地里学会了尊重生命,学会了包容一切。 然而,他却没有学会拒绝。 村里欠着村民地租的老板生病了,需要Rh阴性血,老四的血型正好是这种熊猫血,当村长喊出马有铁的名字,村民都诧异:谁是马有铁? 一个不被大家记住名字、被忽视已久的人,却因为那个老板还欠着村民的地租和村里的水费,而被众人想起,当成祭品一般被逼着去给老板献血。 图片来源:《隐入尘烟》剧照 身旁的贵英在众人的注视下弱弱地说咱不抽,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就算有人听见,这也抵不住一屋子担心自己地租收不回来的眼神。他们天生就是容易被忽视的人,没有话语权,甚至连自己的血也不能自己做主。 被抽着血的老四,没有心疼自己的身子,而是跟老板的儿子说:一定要把村民的地租都给他们,他们都不容易。可老板的儿子却嘲笑他:你自己还在这抽血呢,还想着别人。 我真害怕老四的血会因为善良而被抽干。他一次又一次被逼着去献血,没有人出来替老四阻挡,他的身旁永远只有战战兢兢、如影随形的贵英。 朴素爱情里的浪漫 扮演曹贵英的海清在采访中说,贵英说的一句话她每次说起的时候还是会难过。 当住进真正属于自己的房子里时,贵英对老四说: 我咋都没想到,这辈子,还能有自己的家。 海清说:这是老四给了贵英一个家,给了她一份爱,在她的生命里,没想到还能这样被别人珍视。 影片里,老四带着贵英给爹娘上坟,跟爹娘说他娶上媳妇了。两人坐在沙丘上休息,老四从包里拿了一个苹果给贵英,贵英抚摸着手里的苹果有些不知所措,还从来没人对她这么好过,老四又拿出干粮催着她吃。 图片来源:《隐入尘烟》剧照 看着贵英卑微的神情,我不由得替她心疼:心疼贵英给了疯子一个馒头,哥嫂打得她半个月都爬不起来;心疼她从来是被生活忽视、遗忘的那个人。 岁月把她碾压得皱皱巴巴,连开口说话都不敢,可现在,居然有人往她手里递苹果,催着她吃东西,她生命里干涸的土地终于有人开始浇灌。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淋湿了白天做好的土砖,看见腿脚不利索的贵英也来用塑料布盖砖,老四心疼地把塑料布系在贵英的身上,催促她: 赶紧回家去,雨大得很,别感冒了。 图片来源:《隐入尘烟》剧照 当天空放亮时,雨停了,披着塑料布的贵英对坐在身旁的老四说: 你是好人。 这是他们之间最美的情话。 老四在贵英手背上用麦粒揉出小花,为贵英披上遮掩污渍的大衣;贵英在老四晚归时揣着换了一遍又一遍的开水在路口等他。他们相互没有说过一句爱,但对彼此的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爱的淡香。 那个墙上被反复拆下又挂上的囍字,就是两人找寻半生的甜蜜。 图片来源:《隐入尘烟》剧照 用灯泡孵小鸡时,当灯光点亮纸箱的一瞬间,纸箱里漏出的光点映满墙面,贵英伸出手轻轻握住漏出来的光点,那些透光的孔就像他们苦难生命中的裂隙,当光亮顺着缝隙照进来时,贵英也握住了属于她的幸福。 图片来源:《隐入尘烟》剧照 那一刻,贵英的脸还是蜡黄的,手也还是控制不住颤抖,可她脸上满是对新生活向往的幸福,很美,就如她白莲般纯洁的心灵。 因为贵英的背上长了麦疹,趁着夜晚,老四在水渠里为贵英搓背,一辆过路车的灯光划过两人身上,老四和贵英都低下头,害羞地笑。 融入土地里的生命 海清为了感受角色的真实心理,随剧组在西北农村生活了十个月,影片外,她每天都做着各种农活:翻土、耕地、播种、收割,学着给驴接生,喂猪、养鸡,盖房子 影片里,老四对贵英说:你种下一袋麦子,秋天土地就会还你几十袋。老四热爱眼前的土地,他说,啥都是地里长出来的,土地都不嫌弃我们,土地干净得很。 图片来源:《隐入尘烟》剧照 土地是农民的一切,他们在土地里求生存。土地是老四的精神寄托,教会了他怎样生存,如何做人。 老四就像地里的麦子,遵循四季规律,默默地生长,默默地被人索取,他像土地一样包容世间一切对他的不公平,但唯一与土地迥然不同的是:这个男人可以接受失去的一切,却唯独不能接受失去他的女人。 贵英的到来,让不爱说话的老四打开了封闭的心门,他跟贵英说庄稼,说村子里的疯子,说动物们,沉默的他也终于被人需要,被人依靠。 爱情中的欢乐和痛苦是交替出现的,贵英失足落水身亡,当囍字变成了一张从结婚照上裁下来放大的遗像,所有的希望瞬间破碎,所有的幸福戛然而止。 影片的结尾,心已死去的老四马有铁,在热心村民的帮助下,乔迁新居,过上了新生活。 图片来源:《隐入尘烟》剧照 老四和被经济大潮挟卷进城市的农民一样,离开了生养自己的土地,在钢筋水泥间艰难生存。 土地,是农民一生的牵绊,是他们的归宿。 就像老四,他只想生活在那片土地上,和贵英一起。 奥利厄斯说:不应当害怕死亡,他所应害怕的是未曾真正地活。 想来贵英此生应该是圆满的,从前吃过的苦在老四这里都得到了加倍的补偿。 而老四就像被镰刀割下的麦子,虽然痛,却只能沉默。 他和贵英的爱情就如他们撒在土地里的种子,生根、发芽、收获,一季轮回,终将隐入尘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