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面不知何处去

　　人面不知何处去
　　大寒小满（六）
　　一川
　　大寒小满（一）
　　大寒小满（二）
　　大寒小满（三）
　　大寒小满（四）
　　大寒下满（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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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满知道没通过预考，心里黯然失落，独自一个人闷在家里。
　　老倔头和秀兰安慰小满，人一辈子路长着呢，老天不会欺负咱小满的。
　　小满知道自己临近预考，心里特别乱，总是担心考不好，真是怕事有事啊。
　　小满坐在房间的床上，失神望着窗外。地里麦子已经收了，现在是明晃晃的一片水田，有的人家已经开始插秧了。小满手里攥着大寒的来信，已经看了三遍。大寒在信里，鼓励自己别气馁，复读明年再考。可是自己感觉心灰意懒，复读明年就能考上大学吗？小满突然觉得大学对自己变得多么遥不可及，就连大寒好像也似乎变得那么模糊而不真实。
　　秀兰妈妈已经到田里拔秧了。小满看着远处田里的人影，想自己接下来难道就像村里姑娘一样，下田干农活，过两年找个农村小伙子嫁了。自己原本梦想像城里姑娘一样，穿着漂亮的裙子，和大寒骑着崭新的自行车，到机关或者工厂上班，过着城里人的生活，此刻都成为泡影。大寒如果考上大学，变成城里人，还会娶自己吗。大学里有那么多漂亮又有文化的姑娘，大寒还会想着自己这个农村人吗？小满胡思乱想，眼泪滴答滴答落下来，洇湿了手里的信纸。小满斜靠在床上不知不觉睡着了。
　　小满梦见自己穿上一身桃红的裙子，头上盖子红纱巾，正在等待大寒来娶自己。外面人声吵吵嚷嚷，还夹杂着锣鼓鞭炮声，迎亲的队伍已经在院门外面了。院里的桃花开得正艳，窸窸窣窣的脚步已经踏进院子里，自己突然变得很紧张，又很期待。一群人嬉笑着推开了自己的房门，小满抬头一看，却一个也不认识，他们围着自己。小满步履沉重，奋力冲出房门，院里院外都找不到大寒的影子。小满急得满头大汗，使劲喊大寒的名字，却怎么也喊不出声。小满突然惊醒，满头汗，满脸泪，手里的信纸已经被浸湿，被揉破了。小满嗷地长叫一声，心里一口堵塞的闷气释放出来，躺在床上平静了一会，心里好受多了。
　　六月的风溽热起来，布谷鸟咕咕催叫着。小满已经平静多了，戴着草帽，套着护袖，穿上水田靴，和秀兰妈妈一起早出晚归去插秧了。
　　晚霞映照下的秧苗已经碧绿，老倔头爸爸推着自行车进了院子，把工具包随手挂在桃树桠上，高兴地对着秀兰妈妈和小满说，自己已经办了提前退休，小满可以顶自己职，到县里农具厂上班了。
　　老倔头兴奋地说，今年还有顶职名额，明年估计就要取消了。
　　小满听了心里美美的，这段时间干农活的疲惫一下子消失了，没想到自己成为城里人的梦想马上就要实现了。小满吃了一碗稀饭，就急急地回到房间，坐在床上写起信来，她要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大寒。
　　大寒此刻正坐在教室里做模拟试卷，头发蓬乱也来不及理，窗外的蝉声和蛙鸣撕心裂肺，大寒置若罔闻沉浸在书本里。大寒感觉自己的大脑就像干涸裂缝的土地，贪婪吸收着各科知识题目。七月已经悄然来临，再过一星期就要高考了。就是放纵不羁的四哥也变得安静起来，不再像前些日子，晚自习结束总是从理科班窜到文科班，激情大谈自己的鸿鹄之志。花千里也停止朗诵写给小七的情书，每天抱着书躲在墙角，一边背书，一边用手焦躁地薅着自己的头发。
　　考前放假三天，大寒回家路过小满家，想看看小满。小满家院门紧闭，大寒叫了几声也没人应答，只好怏怏而归，走几步就回头看看，期待那扇门突然打开，直到视线模糊，院门依然紧闭。
　　当小满的信躺在渔子沟中学的传达室里，大寒已经坐在了县城高考的考场里。苏北七月的天气已经很闷热，大家都渴望能够下一场瓢泼大雨，扑灭这滚滚热浪。可是老天好像故意要把考生架在火上烤，似乎要让这些年轻人经受住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考验，才能浴火重生，凤凰涅槃。
　　考场里四角放着四个大冰块，虽抵挡不了高温，但好歹能给考生心理一股凉意和安慰。监考老师不时提醒考生，不要把汗水滴在考卷上。大寒手臂的汗毛上布满了汗珠，需要格外小心，不能洇湿试卷。
　　第一场语文阅读理解是关于文物考据的文章，实在晦涩难懂，给考生当头棒喝。大家懵懵然，连估带猜，胡乱答一气。选择、填空、古诗鉴赏完成，留给写作文时间已经很紧。众考生马不停蹄，奋笔疾书，汗水与墨水齐飞，愁容共试卷一色。铃声作响，意犹未尽，在监考老师催促下，只好交卷离开，试卷上虽写满答案，心里面却满是遗憾。
　　接下来的每一门都不好考，难题怪题层出不穷。大家一路跌跌撞撞，好不容易三天结束，大家考得几乎虚脱。好在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众人如释重负，纷纷散去，回家先好好睡一觉，再继续承受等待的煎熬。
　　大寒到家之后，也不知道小满这一个多月到底怎么样，自己写信也没回，心里充满疑惑，于是骑着父亲的自行车又来到小满家，小满家院门依然紧闭。大寒看着小满家院子里桃树满枝黄绿斑驳的叶子，心里满是伤感，不禁想起了崔护的那句人面不知何处去。
　　大寒转头来到张大妈家，张大妈正拄着一根竹竿在院子里喂几只大芦花鸡子。大寒看到张大妈头上的白发又多了，背也驼了，身体不再像往日健朗，心里越发伤感。
　　张大妈看见大寒很高兴，好像知道大寒来找小满，便告诉大寒说，小满一家已经搬到县里住了，小满在县城上班了。
　　听到这句话，大寒心里开朗了许多，禁不住为小满感到高兴。同时又感到疑惑，小满为什么不写信告诉自己呢。
　　大寒有点神思恍惚，又陪张大妈说了一会话。临走时，张大妈拉着大寒手使劲摁了摁说，小满是个好姑娘，也是个可怜的孩子。你是个乖孩子，可不能欺负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