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老人与狗

　　我是故事创作者文刘俊萍
　　喔喔喔在晨曦中沉睡的村庄里传来公鸡高亢的打鸣声，伴随着低沉的汪、汪、汪的狗吠声。
　　公鸡和狗一如既往地履行着它们的职责，仿佛在试图唤醒沉睡的村庄，叫醒沉睡中的庄稼人起床下地干活。
　　奇怪的是，此刻家家户户却都并没有动静。
　　原来这个村子里的庄稼人在秋收之后，该归拢的早已经归拢，该下种的已经下种，暂时已没有什么农活可干了。所以此刻的庄稼人正用继续酣睡来享受秋收之后的闲暇时光。
　　村庄也继续酣睡着。
　　村子里大都是些年纪大的，年轻人早已走光了。他们宁愿背井离乡去外面遥远的世界打拼，也不愿意如父辈一般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在黄土地上乞食。
　　这里的年轻人从祖父、父母的生活可窥见一斑。他们知道贫瘠的黄土地种不出他们想要的生活，更种不出梦想！
　　他们只有一个希望，那就是从这里走出去，不管去哪，都比窝在村子里强。
　　他们还有一个不愿启齿却拼命为之奋斗的目标，那就是通过自己的奋斗让自己的后代远离乡村，在大城市里扎根，和城里的孩子一样在大城市里生活、成长。
　　村子里仅剩下年长者或是一辈子都老实巴交地与土地为伍的庄稼人。他们一辈子习惯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大城市的繁华和车水马龙令他们不安，甚至是心惊肉跳。
　　这是一个偏远的小村庄，别的地方已经是红砖绿瓦的新房，这个村庄里仍是灰头土脸的土房土炕。
　　村庄的四周被一条白带似的小河环绕着，河岸被长着长辫子的垂柳簇拥着。河里的鸭子成群结队地嬉戏着，偶尔嘎嘎嘎地放声高歌着，一切都是那么静谧而美好。
　　这个村子只有一条土路通向村外。
　　一位头发发白，肤色黝黑，满脸沟渠纵横的老人，站在村口通往外界的黄土路上。他眯缝着眼，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袋，若有所思地向远处张望着
　　老人忠实的伴侣一只土黄色地狗寸步不离地陪伴在他的左右。它也和他一样，眯着眼，蹲坐在老人的腿边，一动不动地凝视着相同的方向。
　　此刻，远处的地面上正缓缓地升腾起一团团白色的雾霭。它们或聚成一团，或随风飘散，远远望去，朦朦胧胧、影影绰绰，仿佛里面隐藏着无数人间未知的悲欢离合。
　　老人与狗就这样在静谧的晨风中望着、望着，他们的身影与晨曦完美地融合在一起，组成了一幅完美的画卷。
　　老人名叫伍佰。伍佰这个名字还是他的爷爷帮他取的，个中深意他至今不明。他觉得，名字不就是一个人的代号吗？叫什么又有什么关系呢？
　　可是，轮到他给自己的儿子取名字时，他倒是忐忑了许久，生怕名字取得不好听，孩子的人生会受到大影响。最后还是听取了妻子的建议用了永生这个名字。
　　是的，伍永生这个名字好！他们太珍惜这个孩子了，希望他能长命百岁，甚至永生！
　　如今，他的永生已经长大成人了。他在大城市里有一份像样、体面的工作，还结婚生子了！
　　而他，已经是个身无缚鸡之力的糟老头子了！
　　多快啊！人生仿佛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啊！伍老汉想。
　　想当初，永生真是个好孩子，读书好那是村里出了名的。他先是考进上海的交大，然后自己勤工俭学，暑假也不回家，整个大学期间的学费都是他自己辛辛苦苦打工挣来的。这孩子争气啊！
　　伍老汉眯着眼，吸了一大口旱烟，然后淡蓝色的烟雾缓缓从口中吐出，迷蒙了双眼。
　　那一刻，老人混浊的眼中流露出片刻温柔与怜爱的柔光，而狗，仍旧一动不动地坐着。
　　老人与狗长久地望着远方，望着、望着，就像是望成了一尊千年的雕塑
　　老人揉了揉酸涩的眼睛，他生怕会错过那个熟悉而高大的身影。老人坚信，那个长大了的永生会随时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伍老汉觉得，他的儿子会远远地喊着爸爸！爸爸！向他一路狂奔而来，就像是他小时候张着一双小手向他求抱抱一样。
　　老人的眼前又一次浮现出他儿子那张刚毅的脸来。
　　他的脸有着与妻子相似的轮廓，眉眼间都是妻的神韵，所以他一看到儿子，就感到特别的安心与温暖。
　　老人相信，他的妻子在另一个世界里一定过得很好，她一定在等着他的到来。她应该容颜未变，长的还是原来那个样子吧！否则他该怎么去与她相认呢？
　　伍老汉常常在妻子的遗像前絮絮叨叨，唠叨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唠叨关于儿子成长过程中的点点滴滴。当然，有喜也有悲。
　　老人相信妻子能听见，也喜欢听他的唠叨。有时候在说话的恍惚间，他似乎还看到妻子向他点头微笑哩！
　　但现在，老人觉得，自己一天天老了，反正早晚自己都得去另一个世界和妻子团聚。所以，他现在一点也不牵挂妻子了。
　　他最最放不下的是那个容貌酷似妻子而远在他乡的儿子，还有那个叫他爷爷的儿子的儿子！
　　伍老汉就只见过小孙子一次，长得忒像他的儿子了，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这叫他好不欣喜！
　　那小家伙可机灵了！一面拿那黑葡萄似的眼珠子上下打量着他，一面一口一个爷爷、爷爷地叫着，乐得他都有些手足无措了。
　　当他把这一切告诉妻子时，还是欢喜得忍不住老泪纵横，抽泣起来。
　　是的，他和妻心上的石头总算落了地，他们家有后了，他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他觉得他可以安心地走了！
　　伍老汉的妻子走得早，他之所以没有续弦，全都是因为他的儿啊！
　　老人陷入了深深的回忆
　　一个大男人独自带着一个娃生活，娃孤苦无依，他只好家里、地里两头跑，那时候该有多难，没有经历过的人，是永远也不会知道的。
　　好的后母不好找哇，万一找的不好，说不定会虐待我的孩子。那时候永生还小，我是怕呀！怕我的儿会受委屈呀！
　　所以，我才拒绝了好心人的说媒，决定独自把你扶养成人。
　　如今，你也已经成了家，有了自己的下一代，我的任务可算是完成了！
　　可是，一年到头都看不见你的人，我想要多见上你和孙子一面都难啊！
　　知道的人说我的儿在大城市打拼，让我不要太牵挂，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孤寡老人呢！
　　我知道你是去外面闯荡世界，我不拦你，我相信如果你妈还在世，她也不会拦你，我们都是盼着你好呀！
　　我的日子也不多了，就是想多看看你们！想到这儿，老人潸然泪下。
　　当他意识到自己流泪时，就用一双粗糙的手掌去擦拭眼角，顿时感觉两眼热辣辣地疼痛起来。
　　最近，他时常感觉眼疼，眼神也是越来越差了！有时候手也抖得厉害，拿不稳碗，汤也会莫名地从碗中飞出去。心慌得很，整个人有一种力不从心的虚脱感。
　　越是这样，他越是急切地想要见上儿子一面，他心想：这恐怕是最后一面了！
　　老人的儿子上周在电话里说了，只要一抽出空，他就回乡来看他。
　　老人听了自然开怀，他高兴得像个孩子一样，每天都兴冲冲地去村口等儿子归来。
　　可是，因为工作关系，他的儿子并不能给出具体的时间点，也可能过一两天回，也可能过一两周回，总之，他需要先完成手中的工作。毕竟对他来说，保住饭碗很重要。
　　但是老人却认为，他的儿子随时都会出现在他的面前，所以，他和他的老狗天天都到村头去等
　　唉！人老了，不中用了！老人深深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
　　虎子，走！咱回家吃饭去！老人对那条叫虎子的狗吆喝了一声，虎子顺从地从地上站起身，温顺地跟着蹒跚的老人默默地向村子里的家走去。
　　连狗都知道，这才是他们全部生活的新开始呢！他们每天站在村口的那条路上，除了凝望就是凝望！
　　吃过午饭以后，老人和狗就又出门了。
　　这次，狗狗帮他叼了一个小马扎跟在他的身后，他们一大一小，一前一后地向村口走去。
　　夕阳西下，天边堆起了金灿灿的云霞，老人和狗如雕塑般沐浴在晚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