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江湖将计就计

　　文施静云
　　现在的典当行前身就是信托贸易公司。而信托贸易公司的前身就是当铺。
　　当铺有着古老的历史，据史料记载，当铺在汉代就萌生了，在1500年前的南北朝时期正式形成。其真正的发源地为寺庙，被称为长生库或寺库，目的是为寺庙的管理、维修提供资金，其次也是替一些急于用钱的人解决困难。发展到隋唐两代逐成了一种大的买卖，历经宋、元、明、清，典当行发展到鼎盛时期。乾隆时，北京城里大小当铺就有六七百座，成为京城的三大行业（盐商、木商、当铺）之一。
　　当铺多由私人独资或合伙经营。当户大多是贫苦百姓。当价一般不超过原价的一半。赎当时须付利息。期满不赎，由当铺变卖。另外，当铺还有三不当，即神袍戏衣不当，旗锣伞扇不当，低潮手饰不当。神袍戏衣不当，防的还是那些死人的寿衣、殓服。旗锣伞扇不当低潮手饰不当，主要的还是指那些拿琐物来游戏开涮的人。
　　和一般的行业不同，当铺是一个特殊的行业。旧京当铺的样子很怪：多是黑色沉重的大门、像监狱围墙一样的高院墙、小而结实的窗户、高高的柜台、监狱铁栏杆似的栅栏，掌柜、伙计一副没有好气的面孔，他们不耐烦的喝斥和顾客低声下气的苦苦哀求声常常混杂在一起最初，当铺门前有一个像鹅脖子似的叫做钞铺的东西挂在店外当幌子。清朝灭亡之后，渐渐改为以一个大的当字挂在门前，或把当号名称用铜牌钉在大门两旁。不少当铺门外都用红漆栏杆围住或用影壁挡住。这是因为许多来当物品的人都不愿意被熟人看见，所以用大当字牌、栏杆、影壁挡着。进去后是一个一米多高的栏柜，柜台上供着赵公元帅、关公和增福财神，在放当物的库房门旁供着火神和耗神（老鼠精）。栏柜里面为当铺的人员，除了年终算账时才来收取红利的股东们外，按地位大小有受股东之托掌管当铺经营、用人、财权的总管及其助手；掌管柜上一切事务的经理（当家的）及其助手副事、襄理，俗称二当家的、三当家的等。看货定价的主要是头柜、二柜。还有踩八角的（到处帮忙的）以及管库房俗称包袱褡的朝奉，书写当票及账簿的两名账桌先生、学买卖的学徒、守夜的更夫等。
　　一般要当物的人，一进了当铺大门到了那个高栏柜下面，心气先自小了一半，等把东西递上去，真正的受气就开始了。多少曾经富有的家庭破落后，这些破落子弟就把当铺当成了救命稻草。
　　下面的这个故事就是京城当铺里发生的故事。民国时期的当铺林立，尤其是闹市上，更是一家挨着一家，有这么一家老字号叫聚兴号掌柜子姓高，四十来岁，人高马大，相貌堂堂，高掌柜干这行已有三十多年啦，在他手底下，没有收过一件赝品，都是物超所值，所以这个聚兴号买卖一直兴旺。有一天，当铺里来了一位身穿黑色海棠团花长袍的老者，老者带着一顶黑色的礼帽，鼻梁上架着一副茶色水晶眼镜，旁边跟着一个20出头的小伙子，应该是长者的伙计。穿着月白色对襟大褂，底下黑色的勉裆裤子，裤脚扎着，透着那么的干净利索。小伙子手里拿着一个青布包袱。老者走进柜台，跟掌柜子说：我要当当。说着话，示意小伙子打开青布包袱皮，掌柜子一看，清布包袱皮里面还有一层明黄色的包袱皮，再打开明黄色的包袱皮，里面用丝棉包裹的非常严实的一对胭脂红色的珐琅彩橄榄瓶，掌柜子一看老者的穿着，就是大户人家的做派，或是清朝的遗老遗少，首先明黄色这种颜色只有皇宫皇家里的人才能用，民间百姓是不能使的，如果是在清朝使用明黄色那是掉脑袋的罪过。仅管是民国要求没有那么严，还是没有人使用这个颜色包裹物品。掌柜子长年累月的收当，早就练就了火眼金睛，从客人进门的穿着打扮就能知道对方大概是什么人家了。掌柜子再一看这对胭脂红珐琅彩的对瓶，马上就能猜出来那个器型，颜色一定是康熙年代的物件，此时老者让小伙子把那对对瓶递到掌柜子手里，掌柜子轻轻的接过来，仔细的查看，从胎质，颜色，重量，尺寸越看越好看，这会儿掌柜子把瓶子的底部端到眼前，拿着放大镜看那上面的落款，瓶底上的双线方框内清清楚楚写着康熙御制四字双行黄色堆料款，此时掌柜子问到这位先生，您的这对瓶，大概想当多少呢？长者说：掌柜子，我也不瞒您，您看我目前准备用这笔钱在政府衙门里运动运动，谋个一官半职的，您看这个大概其能当多少呢？掌柜子说：当铺规矩是按月三分息，您这个我给您两千大洋怎么样？您同意我就给您开当票，到时赎当，过期不取随当铺处置。长者说：掌柜子，您受累，开当票吧，到期我自来赎当。掌柜子开好当票，东西收好，把两千元的银票和当票双手递到长者手上说：请您收好。这长者双手抱拳行礼道：多谢，多谢。说完把当票银票收好，带着那个伙计走了。
　　长者走了以后，高掌柜突然感觉那里不对起来，而且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马上叫伙计把刚收的康熙胭脂红珐琅彩橄榄对瓶拿过来，反复的瞧，瞧着瞧着不由自主的冒出了一身冷汗，这对瓶分明就是高仿的，仔细一看颜色发飘，在看内胎的材质的底部比较糙，怎么看都越看越假。
　　康熙胭脂红珐琅彩是由铜胎景泰蓝演变而来，因其将铜胎画珐琅彩料置于瓷胎之上，故称瓷胎画珐琅，又名珐琅彩瓷康熙胭脂红珐琅彩对瓶颜色，用料，材质都是非常讲究的，而且制作瓶子本身就是成本高，难度大，存世的也不多。
　　高掌柜不动声色，请来了一位自己最信任的朋友，以前就是宫里内务府当差，而且专门是烧瓷器的，由于清王朝灭亡了，这帮人没了工作，也都在各个民间小窰烧点百姓使用的日用瓷器糊口。这位朋友一看高掌柜收到的瓶子，就说了哥哥，你打了眼了，让别人骗啦。高掌柜说我犯了一个想当然的错误，因为他的明黄色包袱皮，我断定他是宫里人，其实就错啦。他用这块明黄色的包袱皮打掩护，不用嘴说，就把自己的身份亮出来了，让你感觉他的人一定是有来头的，东西一定是好的，贵重的，这下我可丢了人了，现了大眼，将来我可怎么在这行里混呢，这不是毁了我的一世英名吗？他的朋友哈哈一笑，说：哥哥，不必着急，我自有办法，你最好把被骗的事告诉大家伙，就说自己由于大意打眼啦，跟同行解释一下，以后有类似上门当货的一定加以小心，以免上当。高掌柜的说：兄弟，谢谢你，我一定照办。
　　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高掌柜收到假货的消息就在当铺里面传开了，同行是冤家，平时跟高掌柜关系好的，替他惋惜，这下赔了两千大洋，这可是穷人家多少年的嚼谷啊。也有跟高掌柜平时不对付的，幸灾乐祸啊，见着面阴阳怪气的说听说打眼了，收假货了，您没事，您财大气粗，这点小钱不算钱。更有甚者直接说：活该，平时瞧把他能耐的，他也有今天啊。反正是说什么都有，高掌柜置之不理。
　　过了两天，高掌柜让伙计给同行们送请柬，说要请大家伙在同和居吃饭，同行们一听，都在想又赔钱，还要请大家伙吃饭，这高掌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不过既然，人家下了帖子过来请，没有不去的道理，还能有顿吃喝，去。
　　到了这天，大家伙也都是同行，一起聚在了同和居高掌柜跟大家伙说：今请大家过来，没别的事，就是我跟大家说一说我前些日子收了一对康熙胭脂红珐琅彩的瓶子，因为我粗心大意，看了当货的这个人相貌堂堂，衣冠楚楚，还用了块明黄色的包袱皮，我就以貌取人啦，今我呢也跟同行老哥哥老兄弟们说一声，可千万别以貌取人，咱们都知道话是拦路虎，衣是瘆人毛，可是这句话真的分时候呀。我今天一来是知会大家一声，当货的这个骗子肯定不会来赎当了，二来呢我当着大家伙把这对高仿的瓶子给砸了，让大家伙当个见证，我也长个教训。高掌柜说完了，让伙计取了一个大铁锤，叮叮当当三下五除二，就把大对瓶砸个稀烂，大家伙一看高掌柜砸了大瓶了，都替他可惜，这事就过去不提了。
　　过了三个月，前几日典当的长者又来了，还是衣冠楚楚，器宇轩昂，伙计看到了马上给高掌柜请过来，说：有客人拿着当票来赎当高掌柜连忙过来给长者抱拳施礼，说您带着当票呢吗老者说我即来赎当，哪有不带当票之理。高掌柜说好，伙计给老先生把当票接过来，按当票取货的。伙计答应，接过当票就到后面取货去了。伙计把货物拿来，高掌柜跟长者说老先生，看看您的货物，分毫不差，封条当着您的面取下，咱一手交钱，一手验货。长者把手里的银票和利息一并给了高掌柜，拿起瓶胡乱的包了几下转身走了出去。高掌柜说老先生，您请留步，我有事问您。长者说咱明人不说暗话，你是否想问，我为什么还来赎当呢？那么我也想问问你，这对瓶你不是砸了吗？怎么今天我来取他就有了呢？高掌柜说今天我跟您说清楚，大瓶我找人做了跟您一模一样的，如果我不砸对瓶，您肯定不来赎当，我就赔了两千大洋，以后我在行里抬不起头来，我砸了这对瓶，你肯定要来赎当，我如果拿不出来对瓶，我就要赔你对瓶钱，这会儿你就可以狮子大开口，想说多少钱就说多少钱，我有可能倾家荡产也赔不了您。我砸了瓶赌定你肯定前来赎对瓶，此时我只是赔了做一对对瓶的钱，其他的没受损失，而且我因砸瓶还可以成为一段佳话，我诚信守约，不欺骗客户，出了问题我自己担着，但是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还敢前来取瓶，长者说我不瞒着，既然你看出来了，那我就告诉你，做这事是你们同行雇我干的，让我用一对假瓶子从你这里换了两千元，本来就不想赎当，可是你把瓶子砸了，所以我们才过来赎当，让你损失更多，可是没想到你用了将计就计法，让自己把损失降到最低，我还真的佩服你，一般人早就不知道怎么做啦，这次我们认栽了。
　　从这对大瓶的事发生以后，高掌柜更低调了，更谦虚啦，他的买卖是越做越好，同行也是提起他就挑大拇哥，不过这个将计就计的故事也就流传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