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外婆的老年生活，我开始害怕苍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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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路了五十多天，昨天终于解封了。于是我带着母亲驱车去外婆家，看望外公外婆。外公和外婆是老农民，生活在农村，都年近八十岁了。
　　以前的老房子一半砖头一半泥巴建的，风雨飘摇几十年了，小雨小漏大雨大漏。后来舅舅修建了一层楼房给两老人养老。前两年外婆在楼顶曝晒稻谷，由于楼顶四周没有建栏杆，外婆一直往后退，突然从楼顶摔了下来。
　　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句话并没有应验在外婆的身上。七十八岁的外婆从楼顶摔下来，命保住了，也能走路，生活也能自理。但是外婆的脑子摔坏了。外婆的脾气变得暴躁了，喜欢骂人了。外婆变得特别健忘，像鱼儿一样只有三秒钟的记忆。外婆变得像个患有多动症的孩子，翻箱倒柜，房间像摆地摊一样，把床翻的一片狼藉，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找什么。
　　舅舅说，前两天外公和外婆两个人打架了，并且打的很严重，差点出人命了。关于事情的起因，舅舅说，就是有一天外公问外婆吃饭不。外婆突然大发雷霆，说外公不应该用这个不字。外婆气愤地说，不给她吃饭难不成要把她饿死吗？舅舅说，外婆举起他结婚时买的红漆椅子就往外公身上砸。我不由得惊讶，外婆身材矮小，苍老的只剩皮包骨，走路都打飘的身板如何举起那重重的实木红椅呢？
　　我坐了一会儿，外婆抱着一脚盆衣服从外面回来了。我让外婆坐在旁边休息。有时我不敢去直视外婆的那张脸，黝黑黝黑，那已经不是皮肤，只是简单的一张皮而已。但是我的心教我不得不去看。因为那张脸是岁月最真实的脸，苍老的脸，真实到震撼我的心灵。
　　我看一眼外婆的脸，发现外婆左侧的脸有血渍，还有一块一块紫色的印迹。我问外婆，这脸是怎么了？外婆指着外公骂道，都是那短命鬼打的，他要把我打死，我这腮边都是他扯的，都是他撕的，他要把我的嘴撕穿，撕烂，打死了就好了外婆越说越气愤，像个话匣子一样停不下来。我心里才默默相信，原来外公和外婆打架是真的。
　　外婆还说，她不会跟外公一起过了。她要舅舅把老房子的青瓦重新翻盖一遍，她一个人要搬回老房子住，从此以后要跟外公断绝关系。外婆说的非常气愤，还要请娘家的子侄过来主持公道。
　　舅妈说，她现在都不敢帮外婆收拾东西了。上次外婆把自己的床翻的像鸡窝似的，舅妈看不过眼就帮忙收拾整理，顺便把该洗的洗洗。可是后来外婆说她的鞋子不见了，梳子也不见了，枕头套也不见了。外婆开始问外公，是不是拿了她的鞋子，最后外公在外婆的床底下找到了。外婆又说，是外公故意藏起来的。梳子不见了，又让外公去街上买梳子。最让舅妈无奈的是，外婆找不到枕套，大晚上的就去敲舅妈的房门，让舅妈还她枕套，不然外婆就不去睡觉。最后实在没有办法，舅妈大晚上跑到街上敲开商铺的门，买一个新枕套给外婆，外婆这才乖乖回去睡觉了。
　　舅妈还说，好几次早上五六点钟外婆不睡觉。外婆搬一把凳子坐在外公的床头，跟外公聊天。聊的外公没办法睡觉。
　　舅舅说，现在湾里的人都特别怕外婆。调侃外婆比病毒都让人感到害怕。湾里人要是老远看到外婆去了，人家要么弯路走，要么调转屁股就走，都不敢靠近外婆。外婆现在太能说了，五六十年前的人和事都能说的津津有味，滔滔不绝。外婆骂人也越来越厉害，看到不顺心的就骂。湾里人也就不愿意，也不敢和外婆打交道了。
　　我跟外婆相处的时间比较少，虽然不太知道外婆以前的生活怎样，但是我知道外婆这辈子带了不少孩子。我母亲兄弟姐妹四个，都是外婆带大的。我姐姐，姨妈家两个孩子，大舅两个孩子，小舅两个孩子都是外婆带大，外婆还养大了一名弃婴。可以说外婆一生有着丰功伟绩，苍老以后竟是这般荒芜。想到此处，我的心就有些颤抖，有些凄凉。我打心底有一种感觉，我突然害怕苍老。
　　从外婆家回去以后我跟父亲讲起了外公和外婆打架的事。父亲责怪外公，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打外婆，毕竟那么大年纪从楼上摔下来，命保住就不错了，现在脑子摔坏了，大脑神经错乱，已经不受控制了。父亲还说，外婆迟早有一天要疯的，要离家出走，要消失不见的，找不到她。
　　听到父亲的话，我的心更加震惊。外婆辛辛苦苦活一辈子，含辛茹苦养大两代人，最后却有可能要疯掉，像只苍老的猫知道自己的大限将至就逃出去消失不见，让任何人都找不到。我害怕，真的突然害怕人变得苍老以后会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