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冬吃糕的感觉

　　吃糕的感觉
　　文笑冬
　　我一进家门，腿脚已经很不利索的母亲就急着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把黄糕端上桌来，望着他那佝偻的身躯和满头的银发，我内心一阵心痛，差点掉下眼泪来。
　　我出生在小五台山北的一个小村庄。这里的农村以种植土豆（当地人叫山药）和玉米为主，也种谷子、黍子、莜麦和豆类等植物。小时候，父亲在外地工作，只有母亲在家里一边种地一边拉扯我和弟弟妹妹，还要照顾爷爷奶奶，所以母亲活计很重，身体早早就添了毛病，现在连行动都很困难了。那时，细粮短缺，粗粮能填饱肚子就已经很不错了。而粗粮做出的饭食我们最爱吃的还数黄糕。所以，母亲每年都要种上一些黍子，以满足我们的胃口。
　　黄糕的做法很多，但我们老家的大众做法就是做面性糕。首先把黍子用碾子去皮，去皮后就叫做黄米，把黄米磨面就是黄米面，用这样的面加温水活出不大不小的面块，再放到锅里蒸熟。然后放到盆里，用手蘸着凉水把它们揉搓到一块（我们称之为揣糕，蘸凉水是防烫），再在这块椭圆的糕的表面滴上几滴麻油，用手摸匀，一块黄糕就做好了。
　　吃糕的时候一般要有打底菜，我们叫泡糕菜，从糕盆里铲出一块糕来，放在碗里连糕带菜一块吃。小时候打底菜多为熬山药，偶尔放些豆腐，有客人来时还能吃上蒸鸡蛋羹和炒鸡蛋。但是，我最爱吃的是让母亲蒸糕时顺便馏一颗整鸡蛋，取出后用筷子拌碎，加上葱花、酱油醋。这样吃起来既简单又香，堪称美食。这种泡糕菜，在我的记忆里非常深刻。
　　读小学的冬天，我们读书的时间叫一老晌，即上午一般九点前去上学，下午三点多才放学，为的是同步农村冬天一般吃两顿饭的习惯。母亲常常是在我们放学前就做好饭，因为放学时我们早已急不可耐了。一进家门，书包一撇，揭开锅，热气腾地一下冒出来，在朦胧中不管烫手与否端出饭菜就吃，那还管他是什么饭菜，好不好吃，先填饱肚子再说。记忆里有一次，放学时我已经饿得直不起腰来了，那天恰逢母亲在锅里贴了一圈糕饼子（就是把活好的糕块用手排成饼状，贴在锅边上，锅底放上水烧熟，每个糕饼子下面都有一层硬硬的锅巴，吃起来又甜又香）。泡糕菜又是在锅底炖着的，难得一见的羊肉沫加大酱和葱。这样的菜由于炖的时间长，碗里的水早已干了，取出来还得用锅底水（我们叫蒸汤水）一冲，那味道真叫个香啊！我一口气吃了十几块。记得母亲见我吃得太多，赶紧阻拦我说：小子，够啦！够啦！千万别吃了，撑坏了呀！
　　那是我这一生中都难忘的一顿饭。后来我长大参加了工作，有一次让母亲照着原样做了一顿黄糕泡羊肉。遗憾的是再也吃不出记忆中的味道了。
　　读师范的时候，有一年暑假，母亲去了南山底下的姥姥家，而我蔚县的三个同学来家找我玩。那时，我们吃水非常困难，夏天一般走一里多路去村里的流水口挑水，而一下雨洪水冲断管路或是冬天冻了管路，就得去挑邻村水井里的水。同学们知道我家吃水不易，一上午就你抬我挑地把我家水缸灌满了。中午我就给大家蒸糕吃。糕是蒸好了，可揣糕时却出了问题。一是糕蒸软了，二是刚揣时凉水蘸多了，这糕是又软又烫真没法下手了。实在没办法，大家就说先放到院子的墙头上晾一晾吧！为了防止鸡猫，还得派人站上岗。
　　平常看母亲揣糕又快又好，特别是最后给揣好的糕翻身和滴上油一抹的动作，那叫个利索。特别是抹上油的糕，不仅又黄又亮，还起许多油泡泡，真是馋人啊！可是轮到自己，却弄得一塌糊涂，在同学面前丢人丢大发了。好在同学们不挑剔，凉了一阵子终于还是把糕弄好了，几个同学一阵稀里呼噜，不不一会儿就把一盆糕自产自销了。
　　二二后，我们企业做矿山设备，我有机会多次到蔚县城做业务，于是和那里的同学见面机会就增多了。只要我一有时间，就让同学们请我吃糕。吃糕既经济又实惠，我还爱吃，三全齐美。有一次，在蔚县宾馆，同学们问我吃啥泡糕菜，我随口就说羊肉汤吧。糕端上来，又黄又筋道，一看就是新磨的面。羊肉菜也上来了，一点膻味也没有，把糕铲在菜碗里，拌成一块一块下咽，那顿饭吃的又香又多。那天，我的一个同学问我，你知道吃糕是什么滋味么？我说，把一块糕放在嘴里，也不嚼，咕咚一下就咽下去了，还真说不好是什么滋味。他说，你再试试，别出声，好好的体会体会。
　　于是，我再一次夹起一块糕，裹上羊肉，往嘴里一放，只听咕咚一声就下去了。同学问我，怎么样，是不是吃到一种感觉。
　　我恍然大悟，是啊！对于居住在家不远游的人来说，这里的黄糕莜面就是最实实在在的充饥食物，家乡流传的俗语三十里莜面四十里糕就是形容这两种食物给人们提供的能量可以步行的里程，这足以可见他们在家乡人心里的位置。而对于常年在外的游子们来说，吃上一顿糕和莜面，那一定是在吃哪种渗在骨子里的感觉啊！
　　静下心来，仔细想想那咕咚咕咚的声音，那其实是一种故土情结发出的召唤；你再深深地感觉感觉那种咕咚咕咚的声音，你是不是能够感觉到对故土那种深深的眷恋。那种感觉里，母爱的滋味最最明显，一辈子也挥之不去。
　　作者简介：
　　笑冬，原名孙晓东，河北涿鹿县人，曾做过教师、企业管理等职业，在省市级报刊上发表诗歌、散文、儿童故事若干。在文学的爱好里磕磕绊绊的行走，不问结果，只有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