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死后

　　死后
　　凡凡死去了，过了奈何桥。奈何桥很高，桥下，是很是的峡谷，峡谷里，是流淌的河水，水很清澈，是蓝色的，河面上，氤氲着雾气。
　　桥也很美丽，桥像一道彩虹，桥两边，是白玉般的栏杆，栏杆上，有许多各种各样的图案。
　　凡凡就那样缥缈的，过了桥。在桥头，有一个石头，叫三生石，石头上，记载着他的生平。
　　凡凡是在一冬天里，出生的。家里有父母，父母上边，有爷爷，奶奶，他的上边，还有两个姐姐。他是父亲盼望了多少年，终于盼望而来的儿子。
　　父亲很是高兴，过满月的时候，村庄里，许多人来送礼，母亲做了菜，父亲招呼人吃菜，喝酒，家里特别的热闹。
　　满月的时候，父亲给他取名，叫：凡凡。
　　后来，凡凡的下边，母亲又生了两个，一个女儿，一个儿子。儿女都有了，父母特别的高兴，对生活充满了希望。
　　凡凡能最先认识的，就是自己家的人。能说话，会吃饭，到处跑的时候，最喜欢的，是爷爷，奶奶的那间小屋子里。
　　爷爷，奶娘住在自己家房子上隔壁，一间偏房里。屋子不大，里边搭了灶，有炕，有案板，柜子，能满足他们的生活。
　　去了，爷爷把凡凡楼在怀里，用胡茬轻轻的，扎他的脸，从兜儿里，掏出水果糖，塞进他的嘴里，一股甜味，就在嘴里蔓延。
　　奶奶做了好吃的，也总给凡凡吃。冬天的时候，爷爷，奶奶把火炉里的活火，烧的特别的旺，他们坐在火炉边，剥玉米棒子上的玉米，火炉里的火，呼呼燃烧，外边冷风刮，屋子里，很是温暖。奶奶在火炉里，烧了洋芋，烧好之后，拔出来，他们吃，也给凡凡吃，让凡凡剥了皮，慢慢吃，不然，会烫着。
　　父亲和母亲，每天都去干活，有时，刮风下雨的天气，也去干活。很是辛苦，劳累的样子。两个姐姐，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做各种家务，做饭，衣服，收拾屋子。妹妹领着弟弟，一家人在一块，很幸福。
　　只是，母亲性格不怎样好，时常爱唠叨，骂父亲，也骂爷爷，奶奶。他们都不吱声，任凭他骂够了，累了，就不骂了。也因为母亲爱骂人，从没有孩子，来家里玩。凡凡能到处跑了，每天吃了饭，就满村庄的跑着玩。
　　村庄分布在，两条河交汇前的两边，或者依山，或者临河，各抱地势，随意修建。都是土墙黑瓦的房屋，也有一两户贫穷的人家，住的是茅草房。
　　很快，凡凡就知道，村庄里有十几个同龄的伙伴。还有一些爷爷，奶奶，很是慈祥，去了，就喊他名字，给他找吃的。有叔叔，阿姨，和父母一样辛劳。有比他大的哥哥，姐姐，目光明亮，对生活充满向往。
　　凡凡最喜欢的，就是和同龄的伙伴，在一块玩。同龄的伙伴，有男孩子，林子，灵娃，幺娃，四娃，海娃。女孩有毛兔，春花，柳儿。
　　林子是娃娃头，跟着他，去他家里，听过收音机。灵娃的手巧，能做各种玩的。幺娃人性格绵软，跟着他，去他家里，吃过许多白萝卜。四娃是老表，时常在一块玩，饿了就在他家吃饭。海娃性格野性，能上树摘野果子，爬墙掏鸟窝。
　　毛兔是母亲和她父母开玩笑，给凡凡定的娃娃亲。春花长的漂亮，乌黑的头发，丹凤眼。柳儿也长的好看，头发扎着辫子，搭在肩头，圆盘脸，格外可爱。
　　春天的季节，凡凡跟着伙伴，去山野里，折了桃花，拿回来，找了空酒瓶子，盛了水，把花儿插在里边。沿着河边，掐刺杆儿吃。夏天，在村庄外的河潭里，玩着狗刨，打的水花四溅。在核桃树下，绑了秋千，荡漾。秋天里，满山找野果子吃。冬天里，在雪地上奔跑，打雪仗，堆雪人。
　　一晃，童年就这样过去了，凡凡背着书包，去了村庄的学校里念书，还有村庄里，一些同龄的伙伴。凡凡最初的时候逃学，后来，喜欢上学校了，不逃学了，念进去了，老师的嘴里，书本上，知道了许多他不知道的东西，时常盯着山头，和天边想着远方。
　　凡凡从村庄里，念到了乡里，一块念书的人，就没有几个了，都回到了家里。
　　凡凡的心里，此时对启蒙老师的女儿，有了好感，有各种美好的想象。想象着将来有一座屋子，屋子后，修个庭院，里边有池塘，小桥，溪流，亭子。有草坪，树木。然后，和她在庭院里，晒太阳，读书，说心里的话语。
　　老师的女儿，在教室里的时候，凡凡就感到教室里明亮了，离开教室的时候，就感到教室晦暗了。
　　只是，凡凡一直没有把心里的话语，说给老师的女儿，老师的女儿，一直也不知道他的感觉。
　　从乡里毕业后，又去外县一个镇子读书。在这个镇子，对一女孩子，也有对启蒙老师女儿，一样的感觉，这女孩子与老师的女儿一样，性格温柔，内心，和人一说话，脸就红了。头发乌黑，梳着辫子，搭在肩头。不过，凡凡一直也没有，把内心的话语，，说给这女孩子。
　　从镇子毕业后，就去了市里的学校里念书。认识了许多老师，同学。在快毕业的时候，和一个女孩子意外认识，然后，一块散了步，在油菜花里徜徉过，在江边留恋过，也说了一些对未来的梦想。
　　可是，话语还没有说到内心深处，凡凡就毕业了，回去实习了。
　　秋天里，就去了村庄里的学校里工作了。
　　这一工作，就是工作了近三十年，呆了许多地方，经历了许多的事情，遇到了许多的人。最初，对工作充满了梦想，渴望干出一番事业，到最后才明白，工作不过就是谋生的手段，没有梦想，也干不出他渴望的轰轰烈烈的事业。后来，渴望爱情。在最初工作的时候，和一个学生，是爱，也不知道不是爱，那段时间，他的父亲去世了，和学生在一天工作结束后，散步的时候，总会偶尔相遇，然后，他内心的话语，没有地方说，就说给这学生，这学生，比他小几岁，很懂事，就安慰他，让他获得了慰藉，看到了希望。
　　可是，没有多久的日子，这学生就毕业了，他也离开了那地方工作，和这学生，再没有联系，成了无言的结局。
　　启蒙老师的女儿，跟了村庄里，有钱，有势的人家。城市学校里，偶尔认识的女孩子，一毕业，就被一个单位好，有地位的人找去了。
　　在这时，他和来代单位，一个刚从学校毕业，一身清纯的代课的女孩子认识了。然后，深深相爱，可是，开始是美好的，结局却是痛苦的，把他从幸福的巅峰，打入痛苦的深渊，女孩子有了事情，离开了单位，再不和他联系。他去找过女孩子，女孩子说：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在一块，不过是用两个人的寂寞，抵御一个人的孤独。
　　凡凡在痛苦的深渊里，许久，许久都挣扎不出来，感到了绝望。
　　是亲人的慰藉，让他走出了痛苦。
　　多年后，年龄熬大了，意外遇到一个同事，他就像抓住救命的稻草一样，渴望抓住他渴望的爱情，毅然离开家乡，去了女孩子的单位。
　　一样，开始是美好的，过程是浪漫的，可是，结局却是痛苦的，一样把他推向痛苦的深渊。
　　女孩子跟了城市里，一个条件好，有地位的人。
　　就在再次陷入绝望，找不到希望时，不知道是拯救，还是陷害，单位里，来了个女孩子，他在痛苦中，女孩子给他做饭，洗衣服，陪他说话，很快，让他从痛苦里，振作起来，和女孩子陷入到了爱河里，并且没有多久，就办了结婚手续，女孩子的家人，很是愿意，女孩子也愿意。似乎他和这女女孩子的爱情，婚姻，一路顺利，没有坎坷，也没有阻挠，作梗。他感到，似乎是老天感到他承受了太多的痛苦，此时，才来拯救他，弥补他。
　　在他还没有来得及品味他所感受到的幸福时，女人就疯了。他才知道，女人有精神病，一直背着他，偷偷吃药。他在痛苦里，没有感觉出来，此时感觉出来，就像进入了缰绳里的牛，没有办法再逃出来了。
　　他再次陷入到了绝望，痛苦里。能安慰他的，就是打牌，酒精。
　　那些日子，他喝了多少酒，醉了多少次。打牌输了多少，他也记不清了。
　　让他走出痛苦，能振作起来，走出绝望的是，女人给他生了个儿子，女人的病，一直吃药，病情能控制，能工作，生活。
　　这么多年，他就一直照料着有精神病的女人，唯有的希望，就是盼望儿子有出息。可是，儿子的书，一直念不进，成绩不好，他渴望儿子也许没有入门，或者没有开悟，有一天开悟了，成绩就能好起来。
　　凡凡在等待，有了钱了，总是给儿子买好吃的，穿的，也开导儿子，让他好好的念书。
　　一晃，儿子去了镇子学校读书，凡凡一样盼望着，鼓励着，有了钱了，给儿子，让他吃好，穿好，盼望他能学好，把成绩提上去。
　　为此，他还在镇子，给儿子专门租了一间屋子。
　　可是，到了最后，让凡凡失望了。儿子的成绩，班里倒数第一，租的房子里，满是儿子抽烟的味道，地上满是喝过的空酒瓶子。
　　凡凡的心里，陷入到绝望，痛苦里。
　　儿子没有走入他的希望，镇子毕业后，就去城市里，上了个技校，后来，就去了一个地方，找了事情做，不管咋样，总算有口饭吃。
　　对于女人，多年下来，凡凡已经麻木了，女人发疯了，去给看病。女人好着，就每天吃药，吃了药之后，就像一个木偶一样呆着。仅有的安慰，是能洗洗衣服，收拾屋子，做饭。
　　凡凡在三生石上，看到了自己的人生。
　　内心里，有说不出的感觉。想到了童年时的天真烂漫，无忧无虑。也想到了上学时光，内心的梦想，对未来的渴望，和那懵懂的情感。也想到坠入现实后，一路的经历。所有梦想的破碎，最后落得这样的人生。唯有苦笑，也唯有心疼。仿佛看到了一个满怀梦想的书生，最后在现实中的境遇。
　　走过了三生石，到了忘情水旁。凡凡就俯下身子，猛的喝了起来。忽然，他发现三生石上，记载的他的一生，在脑子里，心里忽然变得一片苍白，无所谓梦想，也无所谓爱，无所谓恨，他的身体，变得晶莹剔透，是那样的轻松，有一种超然的美妙。
　　喝了忘情水，凡凡就踏上了黄泉路，路那样的平坦，笔直，往前方伸去，远方，一片霞光。
　　凡凡正缥缈的走着。忽然见到黑白无常，吐着长长的舌头，手里拿着刀，赶来了，冲他说：我们抓错了，抓错了，你在凡尘里，还有许多尘缘未了，还有许多的事情，没有完成，阎王惩戒了我们，让我们赶快来，放你回去。
　　说完，黑白架起凡凡，回头走过黄泉路，经过忘情水，经过三生石，过了奈何桥，然后，把凡凡扔了出去，凡凡发出啊的喊叫声，咚一下落入回到凡尘。凡凡咚一下，从床铺上，弹了起来，回想刚才，咋做了这样一个奇怪的梦。动动身子，他感到那样的轻松，有那样的沉重。
　　2021。2。15日草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