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上打开头条,看到余秀华新写的一首诗《从内衣店回来》:买了两个胸罩,最薄的。绣着牡丹和一只蝴蝶 这古色古香藏于不见人处算是亏了 我想到你。阳光此刻从一条街上暗下去 从摇曳的裙摆上跳下去 一个人在乡村里,我不太穿胸罩 胸口下垂的是一个女人悲剧史 喂养过一个孩子。也喂养过不多的几次情欲 他们对它没有不满,也没有赞美。留在上面的口水 很容易洗去 如果你能看见我穿胸罩的样子该多好 如果你能看见我把下垂的欲望抬高了两公分该多好 还有我这隆起的小腹 它没能为你孕育一个孩子,孕育了一世哀伤 诗歌一如既往地直白和赤裸,但却有一种莫名的哀伤和无奈,同为女人,我正在经历着胸部下垂的痛苦。 两个孩子生完以后,乳房再也没有从前饱满,看着日渐干瘪的两个口袋,有一种深深的焦虑。 青春消逝,中年的烦恼和琐碎,充斥着我们的生活,所以她写的东西,我常常很有共鸣。 从她的第一部诗歌集《月光落在左手上》、《摇摇晃晃的人间》到随笔集《无端欢喜》,每一本,我都不曾错过。 这个女人,用自己的生活书写诗歌,苦难的日子,没有把她打趴,她在诗歌中得到了安慰和救赎。很多人说她放荡,也有人说她流氓,但我觉得所有的批判,都是因为你没有经历过她的生活。 正如张爱玲说的:如果你看到过从前的我,或许会原谅现在的我。 当然,余秀华不需要别人原谅,在诗歌的世界里,她是自己的女王,就如她骂人时候那样爽利:让那些王八蛋抨吧,我写我的,关你们屁事。 婚姻是我这辈子,最深重的苦难 余秀华出生在湖北横店,那是小村庄,以前没什么人知道,自从余秀华走红以后,慢慢被大众所知,她居住的房子,还被当成旅游胜地。 她在出生时,因为倒产,缺氧,成了一名脑瘫患者。 19岁时,父母为她找了一个上门女婿,名叫尹志平。这个人年纪比她大很多,家里很穷,所以入赘了。 每年,他都在外地打工,很少回家,看不起余秀华,就算回来,也是两手空空。 他们之间的关系很冷漠,经常吵架。尹志平喝醉了,还会暴力殴打余秀华,这种婚姻,让她非常绝望,但她却无力摆脱。 他们虽然有一个孩子,但尹志平从来没给过什么钱,也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这么多年余秀华和孩子,都靠着父母活下来。 但就是这样一个无能的男人,却经常对余秀华冷嘲热讽。纪录片《摇摇晃晃的人间》中,尹志平谈到自己的妻子,还在工友面前,模仿余秀华走路的样子,并笑着说:女人就是猪,哄哄就好。 甚至,有一回,尹志平,没有拿到工钱,想让余秀华一起去要。 余秀华问他:我有什么能力帮你去要? 他却说:你去拦老板的车,他不敢撞你的,因为你是残疾人。 后来,余秀华没去,她说:我的命难道只值800块钱吗? 对尹志平的失望,当然不是因为一两事,而是因为长久的失望,她有时候去田里割草喂兔子,但就算下大雨,尹志平宁肯在家里睡觉,也不会帮她送伞。 喝醉了酒,拳脚相加,那也很正常。在她的诗歌《我养的小狗,叫小巫》中,就曾提到这一幕:我一声不吭地吃饭 喊小巫,小巫把一些肉块丢给它 它摇着尾巴,快乐地叫着 他揪着我的头发,把我往墙上磕的时候 小巫不停地摇着尾巴 对于一个不怕疼的人,他无能为力 我们走到了外婆屋后 才想起,她已经死去多年 所以,婚姻对余秀华来说只有伤害,只有无尽的痛楚,让她感到深深的绝望。 意外走红,我用20万元稿费,踢掉这个男人 后来,因为一首诗《我穿越大半个中国去睡你》,她意外走红网络,自此,各种媒体都开始报道她的事情,并有机会出版自己的诗歌。 生活慢慢好起来,她离婚的念头就越来越强烈。 但她的想法,却遭到了父母的强烈反对:你走红了,就把尹志平踢了,别人会怎么说? 余秀华却非常坚决,大声辩驳:我就是要和他离婚,这么多年,我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你们难道不知道吗? 父母都知道,余秀华做的决定,一般很难改变,所以他们并不赞成她离婚。 而尹志平,一听说对方要把他踢掉,就死皮赖脸,说什么也不肯,他说:你红了,就想把我甩掉,门都没有。 后来,给余秀华拍纪录片的导演范俭给尹志平做了一些思想工作,尹志平终于点头答应,但他却提出了一个要求:离婚可以,你要给我20万的离婚补偿。 余秀华觉得他就是狗屎,这么多年,为家庭从没有付出,现在竟然还有脸要钱? 但最后,她还是决定,用自己辛苦得来的稿费买断这段该死的婚姻。 其实,离婚这个念头,并不是因为她走红,才产生的,以前,她也常常想要离婚。但却一直没能成功,这一次,她有钱了,想要摆脱这段无望的感情,是一个契机。 扯完离婚证以后,他们俩个坐在车上,脸上都荡漾着笑容,余秀华取笑尹志平:现在,你爱找啥样的就找啥样的。 尹志平也说:我们终于结束了,你自由了。 前段时间,她上朗读者节目时,董卿问她:为什么离婚了? 她说:因为我有钱了。 这是多么心酸的答案,一个女人,有钱了才有离婚的可能,尽管这个婚姻就像狗屎一样折磨了她很多年,但没有钱,恐怕现在都还搅和在一起。 丧母、离婚,我的生活依然继续,但仍然有些焦虑 对于余秀华来说,这几年经历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离婚之后,她的母亲因为癌症治疗无效,走了。 她虽然没有在母亲面前表现出自己的软弱和无助。 但她心里的疼,只有自己知道。 她把所有的难过和悲伤,都藏在诗歌中:她病了以后,我从来没在她面前哭过 她说我的心肠比榆木还硬 我笑。几颗野草莓在这黄昏里亮得很 像我在几个夜里吐出的血块 我从来不相信她会这样死去 因为到现在 她的腰身比我粗 她的乳房比我大 她不喊疼,也不哭,但所有的东西都呈现在诗句中。 母亲走后,父亲也干不动活了,一家人的所有开销,都基本压在她的身上。 这几年,虽然她依靠出版诗集和小说,赚到了稿费,但也常常觉得很焦虑,这段时间还因为失眠,住在医院里。 她说:版说这些收入都不稳定,但现在家庭的开支也很大,所以我会有一些焦虑。 说真的,她太不容易了,一个摇摇晃晃的身体里,却有一颗不屈的灵魂,残疾带给她很多的伤害和歧视,婚姻也带给她无数的痛苦和悲伤,但她用自己的笔,写下了这泥沙俱下的生活。 当命运掐住了一个人的咽喉,她没有选择沉默,而是在纸上呐喊,当她在婚姻中遭受苦痛,她没有选择隐忍,而是选择面对。 这是一个倔强的灵魂,她用自己的一支笔,嬉笑怒骂,写尽人间百态,她不够优雅,不够温柔,但她却写进了无数人的心中。 在泥里生活,在云里写诗,这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余秀华,她是独一无二的,也是特立独行的, 她竭嘶底里、粗野,甚至偏执,但也足够真实、勇敢,坚韧。就像田里的野草,想要在摇摇晃晃的人间,找寻到一点爱和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