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尘爆炸特大事故追踪

　　韩颖李靖
　　2014年8月2日7时37分左右，江苏省昆山市台资企业中荣金属制品有限公司发出一声巨响，汽车轮毂抛光车间在生产过程中发生爆炸事故。截至2014年8月14日，事故已经造成75人死亡、185人受伤。事故发生后，党中央、国务院高度重视。中共中央总书记、国家主席、中央军委主席习近平立即作出重要指示，要求江苏省和有关方面全力做好伤员救治，做好遇难者亲属的安抚工作；查明事故原因，追究责任人责任，汲取血的教训，强化安全生产责任制。正值盛夏，要切实消除各种易燃易爆隐患，切实保障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全。
　　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国务院总理李克强作出批示，要求全力组织力量对现场进行深入搜救，千方百计救治受伤人员，抓紧排查隐患，防止发生次生事故，强化安全生产措施，坚决遏制此类事故再度发生。
　　突然发生的爆炸
　　中荣金属制品有限公司对面的一家公司的监控摄像头，拍摄到了事故发生时的情况。8月2日7时32分，中荣金属制品有限公司工厂门口人来人往，此时正是周末上班的高峰期；7时33分37秒左右，画面右上角突然冒起一大股白色烟雾，大约10s之后烟雾由白色转变为青灰色，并且越来越浓烈；7时42分左右，烟雾已经蔓延至整个厂区。
　　爆炸发生后，有媒体用航拍器对发生爆炸的厂房进行航拍。从空中俯瞰，爆炸厂房的屋顶被掀开了23以上，厂房顶部的钢铁龙骨清晰可见，可见爆炸威力之大。据了解，昆山中荣金属公司共7个车间，最近正在使用的是4个车间，分别是抛光二车间，抛床一、二车间，以及电镀二车间。
　　据《新京报》记者采访报道，在8月2日前，陕西人刘付文像他的260多名工友一样，根本不知道死神就藏在金属粉尘中。8月2日7时37分，空气中的铝粉爆燃。那一刻他蒙了，目光从抛光台抬起，看见一团急遽扩散的火舌，然后是一片黑暗，断电了。他能听见车间里有人在嚎叫，看见旁边工友衣服、头发上的火焰。
　　刘付文本能地去拉窗户。他们身旁的窗户外有一个遮雨用的水泥台，连他在内的七八个工友瞬间蹿到了台子上。这时刘付文才觉察到自己手臂和臀部的衣服正在燃烧，那会儿没感觉到疼。
　　爆炸的威力堪称恐怖。目击者称，爆炸产生了十来米高的烟柱，事发现场火光冲天，很多逃出来的工人衣服被烧得干干净净，头发都烧没了，烧伤的皮肤裸露着。有的伤者浑身还糊着金属粉尘。刘付文的44名工友当场死亡。事后调查，他们致死的原因多为窒息，粉尘燃烧后剧烈消耗了空气中的氧气，并产生浓烟，他们没有机会逃出那个车间。
　　厂区里散落着烧焦的衣服和鞋子，满地都能看到散落的玻璃碎片。爆炸车间的顶部被炸出了一个大窟窿，外墙也变成了黑色，很多机器设备被震出，散落在车间四周。
　　爆炸冲击波把事发车间框架式架构的墙给冲倒了，一层南墙和东墙倒塌，二层东墙倒塌。车间所有玻璃碎裂，部分墙体只剩下钢筋结构，连隔壁工厂的玻璃也都被震碎。
　　追查事故原因
　　事故发生后，党中央、国务院高度重视。中共中央总书记、国家主席、中央军委主席习近平，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国务院总理李克强等领导，立即作出重要指示和批示。
　　受习近平总书记和李克强总理委托，国务委员王勇率有关部门负责人赴现场指导事故救援和应急处置工作。经国务院批准，成立了由国家安全监管总局局长杨栋梁任组长、国务院有关部门和江苏省政府负责人参加的事故调查组。
　　国务院事故调查组认定：此次爆炸是一起重大责任事故，责任主体是事发企业，主要责任人是企业高层，当地政府则负有领导和监管不力之责。
　　2014年8月12日，在国务院安委会办公室组织召开的六打六治打非治违专项行动视频会议上，国家安全生产监督管理总局局长杨栋梁，对江苏昆山中荣公司82特别重大事故的事故原因进行了分析。
　　杨栋梁说，从初步掌握的情况来看，江苏昆山中荣公司82特别重大事故是一起重大责任事故。这起事故暴露出企业5个严重的问题。
　　首先是企业的厂房建设违背了相关的安全标准规定，没有按二类危险品作业场所进行建设。违规设计建设生产车间，建设了两层厂房，而且是连体厂房，不是独立结构，建筑的安全距离严重不足。
　　其次是生产工艺路线过紧、过密。在不到2000m2的厂房里，布置了29条生产线，每条生产线上有12个工位，一共有300多个工位。这起事故发生时，共有265人在作业，现场是线挨线、人挨人。
　　第三是通风除尘系统的问题。杨栋梁说，中荣金属制品有限公司通风除尘系统设计不合理、装备不齐全、运行不通畅，设备时开时停。没有为每个岗位设计独立的吸尘装置，除尘能力严重不足。
　　第四是车间内所有电器设备均没有按防爆要求配置。杨栋梁说，中荣金属制品有限公司包括电机、闸刀、电线电缆等所有电器设备，都不是防爆的。
　　第五是企业安全生产制度和措施不完善、不落实，没有按规定每班按时清理管道积尘，造成粉尘聚集超标；没有对工人进行安全培训，没有按规定配备阻燃、防静电劳防用品；违反劳动法规，超时组织作业。杨栋梁说，铝镁制品加工，特别是打磨抛光的工艺，粉尘非常严重。中荣金属制品有限公司没有落实通风除尘、防爆、防火等一整套措施。相关职工没有任何培训，只知道粉尘有污染，不知道粉尘会爆炸，甚至连负责安全的副经理也是这个认知水平。该公司早晨7点钟上班，7点37分就发生了爆炸，这说明爆炸的粉尘不是当天的，是前一天没有清理的。经过事故调查组调查，发现导致事故的罪魁祸首不仅仅是前一天积累的粉尘，而是长久未被清理的厚厚的粉尘。
　　在六打六治打非治违专项行动视频会议上，杨栋梁强调，像抛光这样的工艺和车间，在全国各地都有，各地一定要抓紧排查。粉尘爆炸后果非常严重，经过试验证明，金属粉尘爆炸的威力比TNT炸药还要大3倍，且瞬时温度超过2000，一旦发生事故，后果不堪设想。endprint
　　此外，《中国经济周刊》调查发现，很大程度上，酿成此次悲剧的原因是，突破底线的招商引资理念，被异化的政策红利所造成的企业监管缺位。昆山爆炸案发生后，许多媒体都在报道中提到，昆山中荣公司的粉尘问题曾屡遭举报，甚至已有数次并不严重的火灾事故发生，但举报以后并未见到该厂停产整顿之类的事情，这或许亦与地方政府将环保及安全监管等法律法规置于经济增速之下的过度亲商思维有所关联。当地政府列出一批重点民营工业企业，实施挂牌保护，探索摇号抽查方式，以最大限度减少执法检查次数。对随便检查企业的执法单位严肃追究问责，将环保、安监部门纳入限制行为能力的监控名单，设立企业安静日，其间，企业免受监管，规定执法部门每年到企业的检查不能多于两次。
　　防范事故再次发生
　　事故发生后，受习近平总书记和李克强总理委托，国务委员王勇率有关部门负责同志赴现场指导事故救援和应急处置工作。江苏省委、省政府主要负责人已紧急赶赴事故现场组织开展抢险救援工作。
　　2014年8月4日，国务院江苏昆山中荣公司82特别重大事故调查组全体会议明确要求，吸取事故教训，深入开展全国厂矿企业粉尘专项治理。当日，国务院安委办发布《关于深刻吸取江苏省昆山市82特别重大事故教训深入开展安全生产专项整治的紧急通知》（以下简称《通知》），要求深入贯彻落实中央领导重要批示精神，深刻吸取昆山82特别重大事故教训，举一反三，紧密结合集中开展六打六治打非治违专项行动，立即开展铝镁制品机加工企业粉尘防爆专项整治。《通知》指出，昆山82特别重大事故的发生，教训十分惨痛，暴露出一些地区和企业安全生产红线意识薄弱，对粉尘爆炸的危险性认识不足，危险因素辨识严重不到位，防范措施严重不落实，安全隐患排查专项治理不到位、不落实，安全常识培训和针对性监管存在严重盲区等问题。2014年8月8日，国家安全生产监督管理总局又连发通知，要求在工贸行业全面调查排查存在粉尘爆炸危险企业、加强煤尘防治工作防范煤尘爆炸事故。
　　国务院安委会办公室六打六治打非治违专项行动视频会议要求，各地要深刻吸取江苏昆山中荣公司82事故教训，对存在粉尘爆炸危险的企业，开展全面深入、细致彻底的排查。重点排查以下5个方面的问题：一查厂房规划建设。要按照二类危险品的要求，单层建筑车间，屋顶采用轻型结构，并有足够面积的泄爆口。二查工艺设计布局。要加快推进机械化、信息化改装，生产线布置和操作人员分布不能过紧过密，必须满足安全距离规定。三查电气设备防爆情况。电机、闸刀、配电柜、电线电缆等所有电气设备都必须符合防爆要求。四查通风除尘系统。要按工艺分片设置相对独立的收尘系统，确保足够的吸尘能力。收尘器必须设置在作业车间外，并设有粉尘浓度、火花、温度等监测装置和泄爆装置、防雨措施。回收的铝镁粉尘应当储存在独立干燥的堆放场所。五查安全制度措施落实情况。建立严格的粉尘清洁制度，每班都应及时清扫，风管中不应有粉尘沉降。落实粉尘防水防雨措施，加强粉料温度连续监测。生产作业人员，必须穿着阻燃材质的工作帽和衣裤。发现重大隐患的，要立即停产整顿，直至关闭取缔，绝不能有任何姑息迁就。
　　2014年8月15日，国家安全监管总局制定了《严防企业粉尘爆炸五条规定》，并以国家安全监管总局令形式发布。这是继《煤矿矿长保护矿工生命安全七条规定》《化工（危险化学品）企业保障生产安全十条规定》《烟花爆竹企业保障生产安全十条规定》《非煤矿山企业安全生产十条规定》之后，安全生产制度建设的又一重大举措。《五条规定》要求：一是必须确保作业场所符合标准规范要求，严禁设置在违规多层房、安全间距不达标厂房和居民区内；二是必须按标准规范设计、安装、使用和维护通风除尘系统，每班按规定检测和规范清理粉尘，在除尘系统停运期间和粉尘超标时严禁作业，并停产撤人；三是必须按规范使用防爆电气设备，落实防雷、防静电等措施，保证设备设施接地，严禁作业场所存在各类明火和违规使用作业工具；四是必须配备铝镁等金属粉尘生产、收集、贮存的防水防潮设施，严禁粉尘遇湿自燃；五是必须严格执行安全操作规程和劳动防护制度，严禁员工培训不合格和不按规定佩戴使用防尘、防静电等劳保用品上岗。
　　在国家安全生产监督管理总局网站上，已经将深入开展粉尘防爆专项治理作为2014年的热点专题被放在了显著位置上。对GB155772007《粉尘防爆安全规程》、GBT179192008《粉尘爆炸危险场所用收尘器防爆导则》等相关国家标准给予了特别提示。同时汇总了各地动态，湖北、山东、四川、广西、天津、北京等多个地区也已经积极开展粉尘企业专项检查整治。
　　近年来，开发区企业生产安全事故屡屡发生，如大连630中石油原油管道泄漏燃烧事故，青岛1122输油管道泄漏爆炸事故，以及刚刚发生的昆山82粉尘爆炸事故，都发生在开发区。为此，国家安全监管总局决定，将在全国集中整治开发区安全生产非法违规现象。
　　对于这项工作，杨栋梁强调，要推动强化开发区的安全红线意识，把相当的精力放在安全生产上，坚持发展决不能以牺牲人的生命为代价。要全面排查招商引资安全生产把关情况，对开发区企业建设项目三同时审批情况进行系统梳理。要加强开发区企业安全监管，对开发区的所有企业，都要一视同仁、从严执法，督促企业落实各项安全制度。要推动加强开发区安全监管机构建设，配备专业安全监管人员和装备，切实提高安全监管能力。
　　至此，希望类似的事故不再发生。
　　编辑韩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