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杉多幕剧

　　当一切水落石出，整个新能源行业将面临一场大地震，那些曾经蒙蔽世人的假象将烟消云散，亿万财富也将在瞬间灰飞烟灭
　　2008年秋末，凉气袭人。
　　瑟瑟秋风还未将万物推入寒冬，金融风暴的阴霾已经开始迅速蔓延。一时间，曾大踏步前行的国内生物柴油行业跌入了亏损的深渊。上百家公司关的关、停的停，整个行业哀鸿遍野！
　　然而这时，一个极端反常的现象却引起了人们的注意：号称中国生物柴油产业的领先生产商的古杉集团，在同行的死亡潮中反而一枝独秀，凭借其自诩的独门技术，大把赚钱，大量圈地，大肆扩产，一连创造了超过16的净利润率漂亮的业绩让外界羡慕不已。
　　到底是古杉真的拥有神奇的赚钱魔力？还是从一开始，这一切就是由某些人导演的一场扑朔迷离的戏？
　　一个环保问题引发的秘密
　　这是2008年11月的最后一个星期，距离农历新年已不到两个月。福州市马尾区亭江镇长安村一片宁静，千里闽江从这里擦身而过，万吨级轮船来往穿梭。
　　60多岁的老吴站在长安村一栋居民楼的阳台上，神色凝重。他指着眼前的江水告诉记者：小时候还可以在江岸捕鱼，现在连个鱼影都找不到了，古杉集团在江心还残留着一段排污管。为江水免受污染之痛，这位老汉已奔走两年。
　　百米开外，一栋白色大楼矗立，厂区门口的石碑上写着：福建古杉生物柴油有限公司。古杉集团官方网站称其是中国生物柴油产业的领先厂商之一，目前在中国大陆拥有年产24万吨生物柴油的生产能力，在四川、河北、上海、北京等地均设有子公司，并正在规划建设更多的生产基地。其采用的技术是：利用植物油精炼过程中所产生的下脚料及回收的食用油为原料，经酸化除杂、连续脱水、酯化、回收甲醇、静置、连续蒸馏等工序得到生物柴油成品。
　　古杉掌门人俞建秋2008年还登上了胡润能源富豪榜第七位，身家高达50亿元。
　　然而，自2006年古杉在亭江镇建厂后，长安村便从此不再平静。只要它一生产，臭味便传遍全村，大家都很难受。老吴则成了村民的环保代表，组织村民收集材料，与古杉交涉，到当地政府上访反映问题。然而，在与古杉抗争的过程中，老吴却逐渐意识到它大有名堂。
　　2008年8月，老吴无意中发现有辆油罐车经常停在家对面的公路上。据他观察，这辆车活动很有规律：每天定时开来，在相隔固定的时间后又开回去。最后，这辆油罐车都会停在古杉福州公司厂区。
　　老吴想办法找到了一名相熟的古杉员工了解内情。该人一语道破天机：现在做生物柴油根本不赚钱，那些车是古杉租用的，只不过是为了给公司打广告，制造产销两旺的假象而已！
　　诡秘的油罐车
　　2008年9月19日，古杉福州工厂正门。一辆车牌号为蒙M05844的油罐车驶进公司门口处的电子过磅站。15时30分，该油罐车驶出工厂，开出不足100米，便停在一墙之隔的中国石油华南销售公司马尾油库前方的空地上。15时46分，蒙M05844再次驶进古杉福州工厂。15时56分，蒙M05844再次准备过磅。16时01分，车号为闽A22703的油罐车驶出古杉福州公司，停靠在距工厂正门300米远的路边。16时07分，蒙M05844过磅完毕，开至马尾油库前方空地转了一圈，一分钟后又开回工厂内。16时09分，闽A22703也驶进工厂内
　　一个小时里，古杉福州工厂共有三辆油罐车进出近十次，每次在时间上都安排得极为妥当，油罐车之间也配合默契。既不是出来装载原材料，又不是往外运油销售，难道真的如那名员工所说，古杉只是为了制造产销两旺的假象？
　　9月19日下午，上述油罐车司机也证实，他们并不是古杉的员工，只是被雇来负责将车开进开出，并按时往返。油罐车也不是他们的，而他们对此做法秘而不宣。
　　此时，旁人提醒老吴，在四川省三台县，古杉也是如此行事。
　　蹊跷的采购价
　　上述情形遂被媒体曝光，古杉的股价顿时一泻千里。2008年11月24日，古杉收盘价为1。79美元，相比古杉在纳斯达克上市的发行价9。73美元，跌幅达81。6。虽然金融危机导致美国大多数股票暴跌，但一家业绩如此出众的公司，比它差得多的同行也不见如此大幅度的下跌，其中的反差耐人寻味。
　　国内一知名基金公司的研究员透露，古杉诡异的股价和其公布的业绩极不相符。2008年7月2日，曾帮助古杉在美国纳斯达克上市的美林公司也把古杉的股票评级从买入下调至中性。
　　8月，古杉在美国的上市公司古杉环保公司第二季度财报电话会议在美国召开。纳斯达克证券交易所的一份公开会议记录显示，会上众多投资者和证券分析师纷纷质疑古杉。来自纽约投行Joho资本的分析师里纳布拉塔问：为什么你们的原材料进价要比供应商的报价低这么多？此前，里纳据古杉列出的供应商名单一一询问了地沟油的行情，得到的回答是基本上每吨在人民币4000元左右。但在古杉的财务报表中，是2390元吨。
　　古杉总裁WaiSunKwong反诘道：你又不是做我们这行的，供应商凭什么要告诉你现在的行情呢？他解释：首先，古杉有先进的技术，可以收购质量更差，价格也更低的地沟油；其次，它是中国产能最大的生物柴油生产商，买的量大所以议价能力强；最后，它在业内的时间最长，市场渠道良好。
　　然而，在2008年5月13日古杉一季度财报电话会上，WaiSunKwong却已亲口承认这些地沟油的市场价已接近每吨5000元。
　　对此，重庆市江北区一家生物柴油厂老板洪迪（化名）也颇为不解：2390元吨是两年前的价格，现在的价格已经大涨了好几倍。以潲水油为例，2008年5月卖到了7300元吨的最高价，最低价格都在5000元吨之上。2007年，价格在4000～5000元吨，2006年则在2500～4000元吨，二级城市每吨价格一般比省会城市低200元左右。
　　事实上，金融危机前，国内地沟油需求旺盛，价格坚挺，诸多生物柴油企业因原材料价格过高以及货源不足而被迫停产。国内生物柴油专家陈放更是称：2008年前10个月，全国生物柴油界一片凄凉，超过一半的企业倒闭、停产、转行。
　　目前整个行业都不景气，原材料价格上涨得厉害，而国内成品油价并未与国际接轨，作为可替代能源的生物柴油，现在每生产一吨就要亏损1000元左右，四川生物柴油生产商杨丽鸿的工厂也处于半停产状态。
　　与此同时，古杉集团在四川省三台县的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供应商直言：三台县当地的地沟油、潲水油价格都已经涨到了4000元吨左右，古杉想以2390元吨的低价收购根本不可能！
　　然而，2390元吨的原材料采购价却赫然出现在古杉的财务报表中。古杉的说法是，2390元吨是平均采购价格。但古杉并没有透露最高采购价和最低采购价，也无法出示相关的采购原件。
　　三台县一位接近古杉集团的人士则称，古杉实际的采购价格在4200元吨左右，财报上的价格有可能是古杉集团各办事处的采购价格。据他介绍，古杉集团四川公司在四川多个地方都设有办事机构。古杉公司以4200元吨的底价从各办事机构收购原料。各办事机构在此价格之内收取各个城市的废油，收购价格越低，意味着自己拿到的价差越大。
　　离奇的扩张
　　更多的质疑来自古杉的实际产量。
　　洪迪这些天愁眉不展，原以为能够趁国内油价高烧不退大赚一把，孰料上千万元的投资打了水漂。他不明白，同处一城的重庆古杉为何近期招兵买马、大肆扩产？
　　2008年3月18日，古杉集团5万吨生物柴油项目在重庆长寿化工园区开工，总投资达2。2亿元，计划同年11月投产。气势很大，现在正在安装设备，洪迪很迷惑，他们有啥赚钱魔力，可以横扫整个低谷中的生物柴油界？
　　更大的扩产计划也在四川省绵阳市三台县进行。在该县潼川镇蟠龙村三组村口的一栋民房上，贴着两张被撕烂的交地通知书，上写：古杉50万吨生物柴油扩建项目已由县人民政府组织征收你社天平山土地27。532亩（其中：耕地23。637亩，非耕地3。895亩）
　　50多岁的村支书肖树堂神情黯然，他指着周围的房子说：已经在拆了，用不了多久，这里就会被推平。
　　村子北面，就是古杉四川公司厂址，这座占地面积约44亩的工厂如今一片死寂。七年前，福建商人俞建秋来到这里，轻轻松松地以每平方米约60元的价格拿下了这片土地以及土地上的厂房，贷款建设生物柴油工厂。2002年，该厂正式投产，年产能1万吨。2007年又进行了扩产，古杉四川公司对外的说法是目前的年产能已达6万吨。
　　别说是50万吨，就是现有的6万吨产量都难以达到，三台县多位村民反映说，古杉四川公司2008年以来一大半时间在停产。只要古杉一开工，我们肯定都知道。肖树堂指着与自家只有一墙之隔的古杉四川公司工厂说：两台8吨的大锅炉和制冷风机一开，我在房间里能感到大地都在颤抖。
　　绝不可能！全国生物柴油行业协作组委员宁守俭在得知这一消息后说，目前国内号称要建设几十万吨生物柴油项目的公司很多，但炒作的气氛太浓。一些公司假借新能源之名骗取国家的专项资金扶持和地方政府的各项优惠。现在这个行业还很混乱，缺少一个专门的管理部门。对于古杉的50万吨扩建项目，宁守俭认为有炒作嫌疑。
　　重庆某生物柴油生产厂家负责人则分析认为，古杉此举，圈地的可能性最大。
　　古杉否认50万吨扩产计划，不过面对三台县印有政府公章的交地通知书，却无法辩驳。三台县一政府官员也证实了扩产一事。
　　11月28日，在国内某知名招聘网站上，古杉一口气挂出近30个职位，为其重庆长寿新厂区招人，涉及管理、财务、投资、生产、采购、后勤等多个岗位。记者电话询问招聘人员，为何在国内生物柴油界哀鸿遍野的形势下，古杉不仅没裁员，反而还大举招人、投产新厂区，对方一概回答无可奉告。
　　金融危机仍在蔓延，福州一家同是生产生物柴油的知名企业已处于破产边缘，而古杉的奥妙却让人读不懂。更多的企业则对古杉避而远之，不愿多谈。
　　或许真如福建一位老专家所说，当一切水落石出，整个新能源行业将面临一场大地震，那些曾经蒙蔽世人的假象将烟消云散，亿万财富也将在瞬间灰飞烟灭
　　编辑范佳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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