淘梦意外之喜

　　028意外之喜
　　这些天里，靳洪经常做着几乎相同的美梦，梦见自己在登山，山路弯弯绕绕，杂草丛生，荆棘纵横，两旁岩壁如削，非常险峻。他爬到足够高的地方，想退回去，发现身后是悬崖峭壁，已找不到回家的路。天色很快暗了下来，阴风四起，他心惊肉跳，开始绝望，绝望中发现一个被杂草遮蔽的山洞，洞体呈螺旋式上升，心想这也许是他生命的路径，就顾不得是墓穴还是野兽窝，一头钻了进去。他吃力地一步一步地攀爬上去。爬到中途，路径突然收窄，里面更是一片漆黑，他上不去也下不来，像机械卡壳一样被紧卡在洞壁中，全身大汗淋漓。他绝望地呼救，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就跟在北新泾残楼噩梦中呼救一样。他感到呼吸越来越困难，几乎喘不出气来。强烈的求生欲迫使他奋力爬行，一寸一寸，连吃奶的劲都使了出来，然后没有任何进展，就在他感到生命将要终结的时候，突然头顶有股凉丝丝的风吹来，他心里忽地一亮，想这山洞必是通透的，既然回路已经卡死，往上爬或可还有一丝生机。他不想糊里糊涂闷死在这个洞里，做了荒山野鬼，哪怕剩下最后一口气，也要挤上去。挤着挤着，眨眼间竟然挤出了山洞，却发现自己站在万仞悬崖顶巅，放眼望去，星光下是一片广袤的田野，田野中间是一条蜿蜒流淌的河流，远处万家灯火，很有桃花源里豁然开朗后的即视感。他探头望了望脚下，竟是万丈悬崖，吓得心嗵的一震，撞痛了胸口，梦就醒了。
　　记得从前做的梦都不是这样的，从前他总是做到上海的梦，做到警察抓他的场景，现在那种梦境没有了，另一种梦境却又登场了。每一场大梦醒来，免不了心惊肉跳。
　　晚上又做了爬山的梦，在梦里辛苦了一夜，早晨起床，感到头皮还在发麻，随便吃了个早餐，边回味梦境边走向办公室，刚打开门，听到屠正刚在隔壁叫唤他过去。
　　走进屠正刚的办公室，见他端坐在画着横七竖八线条、色彩纷纭的抽象画背景下的大皮椅上，脸上的神色跟背景画面一样模糊、复杂，令人捉摸不定。靳洪已习惯于他横七竖八的面部表情，自担任酒店副总后，要隔三差五地到进他这里汇报工作，也就经常面对他脸上的阴晴不定。每看到他的表情，靳洪总在想，屠总又在谋划什么事了，因为他听李小丁说起过，昌泰大酒店以三千万元超低价移户屠正刚，曾引起江城内外一片嘘声，这个酒店不明不白的来路，始终是江城百姓关注的焦点，屠正刚每天总像有满腹心事，也自在情理中了。
　　不过这一次，屠正刚见到靳洪后，脸上马上露出十分难得的笑容，他起身离开办公椅，一步一步踱近靳洪，带着兴高采烈的口吻对他说：告诉你个好消息，昨晚公安局魏局长打来电话，说你的户籍关系已经通过雅安盐亭公安局转到江城来了，现暂寄籍胜利社区，新的工作日后将由市劳动人事部门或组织部门安排。
　　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了，也太振奋人心了，靳洪简直不敢相信，一个西部贫困山区的人，居然落户到了发达地区的江城，还跳出了农门，成了城市居民，这可是他梦想了一辈子的大事啊！本来如果家庭条件允许，他可以通过考大学获得进军城市的通行证，但愿望很丰满，现实很骨干，他失学了，也就意味着自己的身份一辈子与城市无缘了。半个多月前，屠正刚问他想不想一辈子留在江城，他说怎么不想，可是没福份。想不到，才半个月时间，这么复杂的户籍关系，江城公安局居然出面帮他办妥了，这事儿如果撂给寻常百姓自己办理，那两地不经过五六次往返、不花上半年时间，休想！动用政府资源解决民生问题，也真太便捷了，尤其户籍关系的变动，牵涉到方方面面，正如魏局长后来在电话中跟他说的那样，这在江城还是个特例。
　　这个特例，撬动了固化数十年的户籍政策，让一个农民工成为了城市居民，其间如果没有头面人物插手，想要变动简直比登天还难，难道就因为自己是英雄、是荣誉市民，该享受这样的政策？难道沈书记全程布局了这件事？因为这样的决定仅靠公安局出面是做不了主的，必须有上面的指示，上面可不就是沈书记？
　　看到靳洪惊喜不定的表情，屠正刚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笑意，含蓄地说：你会有前途的，要善自珍惜，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机会，你要抓住机会啊！
　　回到自己办公室，靳洪还在体味屠正刚说的话，心里想，难道是我当了一回英雄之后，开始运交华盖，步步向好，出现了正极走向的马泰效应？这是有可能的，要不，怎么会从前走不通的所有路子，现在走起来格外顺畅呢？
　　抓住机会？是什么机会屠总要多次提示自己去抓住？他为什么这样在乎自己的前程？难道今后还有更多的好事落到自己头上？那么接下来会什么样的机会等着自己呢？他又想到了昨晚做的梦，一个令他魂飞魄散的梦，可是梦的余悸还未消散，美好的生活却像一轴画卷，徐徐地打了开来。
　　生活啊，怎么会是这样？他入神地想，可怎么也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