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中篇连载三十五

　　三年后的冬天。
　　当石青林和王春阳再次站在看守所的大门外的时候，天空正飘着雪，雪花无声地落在地上，遮盖住了裸露的泥土和路基，天空有些阴沉。
　　两人仰着头，任凭飘荡的雪花融化在脸上，凉凉的，真是舒服，三年了，他们的心情一直很压抑，看守所四周的电网和围墙让他们的心犯堵。
　　终于可以出来了，外面的天空大多了，连空气都觉得新鲜，都那么有活着的味道，他们没注意到门外的人，三年与家人的隔绝让他们根本就没去想家人会来接他们。
　　石青山和爸妈连同王春阳的爸妈一起站在门外，身上落了一层雪，见他们出来了，一起迎了上来。
　　石青林假装没看见，王春阳却一直看着他的爸妈，但表情依旧冷落得有些陌生。
　　石青山的爸爸刚想说话，石青林一转身顺着大街跑远了，王春阳停留了一会，也转身追了过去，雪地上留下了两行跨度偏大的清晰的脚印。
　　三年来，他们没见过一次家里的人，身上的衣服也是当初进去的时候穿的那身衣服，此时已经破旧得飞了边。
　　两人直接跑到了陈江家，陈江一个人住，此时正聚集了几个小哥们喝酒接风呢，见他们俩个进来，就搂着两人的脖子介绍说：这是我狱里的铁哥们，以后就是自己人了，来，坐下一起喝酒，也算是弟兄们给你们接风洗尘。
　　两人想也没想就坐在桌边喝酒，呦喝声立即响作一团。
　　对了，你们家里人不是去接你们了吗？你们怎么跑我这了？陈江和二人碰了一杯后说到。
　　我们没见他们，不想见。二人几乎同时说话，分别夹了一块猪头肉放进嘴里，显得轻描淡写。
　　那就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咱们这样的人想活得好难喽。陈江离开桌子下到地上和弟兄们一起跳起了迪思科。
　　石青林和王春阳也跟着一起跳了起来，近乎于疯狂，似乎只有这样的发泄才能让他们的心里得到安慰和快活。
　　两人出狱后无所事事，劳改犯这个阴影就象粘在身上，再也甩不掉了，索性当起了陈江的马仔，有什么事哥俩充当打手，冲锋陷阵，身上经常青一块紫一块的，有两次为了救陈江差点被刀砍死，深得陈江信任。
　　陈江经常穿着喇叭裤，花衬衫，烫着爆炸头，戴着一副墨镜，敞着怀，拎着双卡录音机，组织一帮二流子在街边跳迪思科，人们是敢怒不敢言，有的人实在不堪其扰，偷偷报警，陈江多次被拘留。
　　但从拘留所出来依旧我行我素，整天和一帮人鬼混在一起，一个叫刘丽丽的女孩整天迷恋跳迪思科，渐渐喜欢上陈江，但她的父母坚决反对，甚至找到社会的人特意告诉陈江远离刘丽丽，出于江湖义气，陈江答应不再见刘丽丽，刘丽丽三番五次追问为什么，陈江一直爱搭不理。
　　刘丽丽就回家闹，在家蹦着脚喊非陈江不嫁，气得她的爸爸狠狠打了她两巴掌，让她滚出去，她捂着脸哭着跑出了家门，索性赖在陈江的家里不走了。
　　刘丽丽的爸爸找到陈江的家，陈江让刘丽丽回家，刘丽丽就躺在床上不起来，她的爸爸见生米已成熟饭，就让陈江和他去外面，他有话说。
　　你叫陈江？
　　嗯。叔好。
　　坐过牢？
　　嗯，打架。
　　出来了为什么不悔改？
　　你觉得象我这样的人出来会有好日子过吗？谁会用一个劳改犯？
　　只要你真心悔改，有能力，到哪都好找工作，你们这样就找着啦？
　　反正也这样了，过一天是一天吧。
　　你们还年轻，正是好时候，不应该这样下去，对不起爹妈对不起社会，改了吧。
　　改不了，你让我改了干嘛去？
　　我帮你安排点事做，你能改不？
　　因为刘丽丽？
　　算是吧，也是为了你。
　　叔，我对天发誓，我一下都没碰刘丽丽，我让她回去她不回去。
　　真的？
　　绝对真的，我撒谎天打五雷轰。
　　你觉得我女儿怎么样？
　　挺好的，不过，我可不敢想美事，这天鹅肉我可没想吃。
　　知道就好，如果你悔改了，什么都好说，如果改不了，什么都别想，在社会上我不比你屁。
　　叔叔，你想让我做什么呀？
　　你明天找两个朋友帮你去联系几个瓦匠，成立一个施工队，我让你们盖栋楼，挣点钱，然后你们干点别的。
　　叔，你说的是真的？
　　我象在说着玩吗？
　　好，叔，你看我的行动，如果我改不了，我跪你面前任凭处置。
　　刘丽丽的爸爸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
　　刘丽丽偷偷溜出来。
　　我爸说啥了？
　　没说啥，你先回家吧，等我和你爸间的事了了，咱们好好处朋友，现在不行，对你和你家的影响不好。
　　你和我爸啥事呀？对我还保密？
　　保密，你再不回家我们就连朋友都做不了了。
　　行，听你的，你甩不掉我的。虽然刘丽丽很不情愿地回了家，但陈江已经在她的心里烙上了印，她要看看爸爸和陈江到底在做什么交易。
　　陈江找到石青林和王春阳。
　　兄弟，哥我想成立一个施工队，你俩帮我联系五个瓦匠，再联系十个力工，我当队长，你们俩当副队长，咱仨个盖楼。
　　啊？盖楼？那可是要用吊车、搅拌机、卷扬机的，咱去哪弄呀？石青林语气中透着惊讶。
　　盖楼需要资金呀，钱从哪来呀？王春阳更是不敢相信。
　　我自有办法，你们只管帮我找人，也不急，开春前咱把施工队建成就行。
　　行。
　　陈江脱掉了喇叭裤和花衬衫，把头发剪短，也不再拎着录音机到处跳舞，春节时陈江安静地回家过了个春节，这让他的爸妈很是惊奇，进监狱前求他都不在家住，他们不知道陈江为什么突然变了，试着问了几次，陈江也没说，就让他们放心，以后他好好活着，乐得两个老人直作揖。
　　五月份春暖花开，陈江的工程队的人手也找齐了，刘丽丽的爸爸帮着注册了一个建筑队，又托人把建筑队挂靠在区建筑公司的名下，然后帮着联系了一个盖商场的工程，所有的机械设备由区建筑公司提供，算是租借，工程款下来支付租金。
　　陈江把精力全部用于盖商场，曾经的小哥们也都被他招到了队里，每天在工地忙活，有了事做，这帮小青年似乎也都有了心气，流氓习气也渐渐收敛，石青林和王春阳也渐渐改掉了打架斗殴的习气，整天和工人吃住在工地。
　　入了秋，商场建成，陈江又联系了一家装修公司，把商场的装修工程转包给这家公司，顺利挣到了第一笔钱，这大半年，陈江和刘丽丽的关系也得到进一步的发展，刘丽丽的爸爸也转变了对陈江的看法。
　　支付完工人的工资，陈江赚的这笔钱着实不少，石青林就劝陈江开超市，陈江见全市都没有超市，有些犹豫，石青林说广州那边到处都是超市，以后北方的城市也会大兴超市的，陈江的心活了，他就盘算着把商场的二楼整层租下来，建个大超市。
　　刘丽丽的爸爸暗中托人帮忙，陈江顺利租下了整个二楼，陈江让石青林和王春阳去广州和深圳进行了考察，学着南方的样子建起了超市，石青林和王春阳对广州熟悉，所有进货的事就全交给他俩人去办。
　　超市对于北方人来说是一个新事物，人们怀着好奇心到超市转，超市自由购物的经营方式很方便快捷，又是从厂家直接进货，货真价廉，即使闲逛一圈，什么也不买都可以自由出入，人们争相来超市买东西，超市一时顾客不断。
　　有了超市，陈江就不想再带施工队出去做苦力了，他想把工程队转给石青林，石青林怕揽不着活就没接，可是，开超市又用不上石青林和王春阳，陈江就分给他两人每人十万元，让他们自谋生路。
　　二人拿着这笔钱后在家呆了一个月，面对人们的轻视和冷漠，两人决定再次南下，他们决定去深圳，广州虽然有现成的人脉，但毕竟是伤心地，深圳是特区，机会多。
　　深圳原本是一个小渔村，划定特区以后，这几年发展得特别快，高楼大厦鳞次栉比，聚集着大量的人才精英，此时，新建的工厂星罗棋布，周末的大街上已是人满为患。
　　两人转了几天，他们看准了深圳年轻人多，爱追潮流，爱打扮的特点，还是决定卖服装，就去深圳最大的商场里租了一个档口，装修得很漂亮，然后分头去上海广州进了一批流行服装，前几年的服装生意让石青林和王春阳积累了很多经验，这次他们采购的服装一摆上柜台立即门庭若市，这更坚定了两人卖服装的想法。（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