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无赖

　　小王在县城经营付食，也就是经营卖烟酒茶糖之类商品，租了吴宝马一间门市。吴宝马是本地一个房地产开发商。因为他常年驾驶一辆进口名贵宝马车代步，所以别人都叫他吴宝马。一年过去，房屋租期满了，小王租了一间别处的便宜房，将门市里的商品搬运了过去，就打电话通知吴宝马来收他的房子。
　　那天，等在吴宝马门市前的小王刚放下电话一会儿，一辆崭新乌亮的宝马车驶来停在他面前。车门打开，吴宝马下车来。他头发梳得油光水滑，穿一件考究的真皮夹克，脚蹬一双锃亮的皮鞋，可中间却穿了一条破旧的长裤，屁股后面打了一个大大的补丁，虽然质地不一般，却总显得不协调：一副玩世不恭的暴发户模样。小王见了，不卑不亢地招呼道：吴总，你好。吴宝马抿着嘴沉着脸像没听见似的自顾自摸出一包中华牌名烟，抽出一支刚要往嘴上叼，看见小王，便将烟递过去。小王刚伸手去接，吴宝马手一缩，说道：我记得你不抽烟。算了，你不抽我抽。，说完，叼在嘴上，打火点燃，吐出烟雾，转身去检查房子。小王瞪了他背影一眼，也掏出自己的烟抽上。
　　吴宝马倒背着双手，挺胸凸肚，气宇轩昂，像是巡视自己的工地一样，仔仔细细，一丝不苟地检查房子。小王站在门口，烟一支接着一支地抽。小小的一间房，吴宝马看了约半个小时。小王等得有些不耐烦，就说：吴大老板，能不能快些，我还要去卖东西。吴宝马不高兴地说：急什么。我得看仔细了，房屋有没有损坏。这是钱的问题，是大事。俗话说，‘钱钱钱，命相连’。你卖东西是为了钱，你租房是为了钱，你退房是为了钱，我检查房子也是为了钱，现在干啥不都是为了一个‘钱’字。他又把屋子扫视了一遍，末了才说：好了，你可以走了。小王递上租房合同，说：你该退还我租房押金五百元。当初租房除租金外你另收了我五百元押金。按照合同规定，退房时房屋无损坏应全额退还。吴宝马接过合同看了一遍，阴沉的脸现出温和的笑容：好，好。按照合同，我该退还你押金。不过，我现在身上没带钱，你明天到我家里去拿。小王有些恼火，说：你专为收房而来，怎么不带该退的押金钱呢？吴宝马说：我不记得当初收了你押金，忘了嘛。好，好了，就这样。合同我带走，钱你明天去我家里拿。小王说：钱你没退，那合同就留下。小王可不敢相信他。当初租房，吴宝马拿出早就签下他自己名字的合同来叫小王交纳租金押金和签名的时候，小王要吴宝马重新签名，要亲眼看见他签名。吴宝马不干，小王说你不干我也不交钱。两人相持了很久，最后，吴宝马看在钱的面上不得不重新签名。小王拿着合同仔细看，怎么都觉得前后签名的字体笔法相差太大，像是两个人签的名。直到现在小王都在怀疑当时吴宝马想算计他，心里一直留个阴影，不敢信任他。
　　这时，吴宝马掏出中华烟，拍出一支递给小王说：我人大面大的，难道会赖你区区五百元钱不成。我今天拿合同回去是为了交给公司会计做账作原始材料用。你放心好了，明天去我家里拿钱就是了。说着给小王的烟打火点燃。小王像是抽了吴宝马的好烟感觉不好意思再坚持似的，说道：好嘛，你拿走嘛。吴宝马转身钻进宝马车，嘟地开走了。
　　第二天中午，小王来到吴宝马的家门口，摁了几次门钤，大门打开，吴宝马出来，冷冷地问道：你有啥事？小王说：昨天你叫我今天来拿租房押金。吴宝马说：什么租房押金，我不知道。小王的脸一下涨红了：你你你一个大老板，难道真想赖这么区区五百块钱不成！吴宝马呵斥道：我赖你什么钱，你给我讲清楚，不然，你今天走不了！小王气得直哆嗦：昨天的事昨天的话，才过一夜，就忘了不成。我要报警，马上报警！小王摸出手机，颤抖着摁手机键。他好像气懵了头，在手机上摁了半天，也没拨出报警电话，最后无可奈何地将手机放回衣袋，掏出烟来猛吸。吴宝马也掏出烟，拍出一支点燃，吐着烟圈，冷冷地盯着小王。
　　四周看热闹的人围了上来。有大人有小孩，有男人有女人，有认识的人有不认识的人。
　　小王抽了一阵烟，渐渐地平息下来，说：吴大老板，你还是把钱给了我吧。否则，真的报了警，你会很难堪的。我不想让你难堪，你多想想。吴宝马冷笑着说：姓王的，我就是要赖你的钱，你有证据吗？你凭什么跟我斗呀。你报警吧，我不怕。警察来了，我告你敲诈。你会很难看的。你不报警我就要报警了。小王说：我不报警，我怕被扣话费。吴宝马嘲讽道：傻瓜，打110电话是免费的。这个也不懂还跟我斗。看我报警吧，你等着。说完，吴宝马果然用手机拨通110指挥中心报了警。小王沉默不语，吴宝马得意地笑着。
　　不一会儿，警车来了，下来几个警察。吴宝马抢先对警察说：情况是这样的。昨年，我出租了一间门市给这个姓王的人，租期一年，现在期满，他也搬走了。昨天，因为退房时我跟他吵了一架，他就硬说当初除了租金外还收了他五百元押金，要我退还押金。其实当初出租房屋我只收了他一年的租金，没另收押金。警察问：有凭据吗？吴宝马说：租房时我写了一张收款凭据给他，但他说凭据丢了，分明是想赖我嘛。警察转向小王问：他写给你的收款凭据你拿出来。小王说：他撒谎！当初写的不是收款凭据，而是双方共同签定的租房合同。可租房合同昨天被他拿去了。吴宝马哈哈大笑：警察兄弟，你们听听，他说的是什么话，是人话么？
　　这时，小王也冷笑几声，掏出一张纸，走到吴宝马面前说：不过这是什么，你亲自看看。将纸递给吴宝马。吴宝马接过一看，不觉啊了一声。原来这张纸就是他和小王签定的租房合同的复印件。他突然将复印件一把撕个粉碎，骂道：这写的什么狗屁东西！怒火中烧的小王哈哈一笑，又从衣袋里摸出一张复印件递过去，说：你撕呀，你撕。我现在租的房子里还有这样的复印件。对你这种人，我早有提防。合同原件交你之前我复印了几十份备着。说着又递给警察一张。吴宝马耍起横来，吼道：这复印件能说明什么！原件在我手里，证明押金我已退了。你拿着复印件，想要我再退一次押金。做梦！
　　小王退后几步，从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摁下手机录音播放键，手机里传出吴宝马的声音：姓王的，我就是要赖你的钱。你有证据吗？你凭什么跟我斗呀。小王说，就是刚才，我假装被你气懵了，说要报警，手颤抖着摁手机键，看似在拨号，实际上是在摁手机的录音键。这样就录下了你所说的话，这算是又一个证据吧。
　　围观的人群爆出一阵笑声。
　　众人正笑，吴宝马家的大门哗地打开，一个满脸横肉的女人走出来。很多人都认得那是吴宝马的老婆。她走到小王面前，甩出几张大面钞票，恶声恶气地说道：别说了，不就五百块钱嘛！给你！然后一把抓住吴宝马，使劲往家门口拖：走，回家。本来已气得不轻的小王被刚才吴宝马的恶劣态度又一激，简直给气懵了。他一反常态，叫住吴宝马，讥讽道：吴大老板，我还告诉你两件事。一、我其实早就知道打110电话不要钱，好多年前就知道。二、今天的事儿，如果你起初就说合同我交你了，钱你退还给我了，我还真没办法找你要钱。吴宝马有点神经质地吼道：谁叫你们租房，谁叫你们买不起房，活该！房子又要涨价了活该！他老婆又使劲拖他，两人进了家门，砰地把门关了。
　　人群中一个认识小王的人走到小王面前竖起大拇指夸道：小子，真有你的。你看起来有些老实，其实很聪明，心眼多。恢复常态的小王说：老老实实地讲，我也不想耍心眼，也不喜欢与人斗。这都是别人逼的呀！警察王队长走到小王身边，拍着小王的肩头说：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心眼多，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