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上学的情景，和现在的差距太大了

　　又是一年开学季。
　　孩子、家长、全家老少齐上阵。
　　街道、校园、超市餐饮全爆满。
　　对于绝大多数中国人来说，当成家立业后，过日子其实就是在过孩子了。
　　看着学校街道两旁密密麻麻的车辆人流，满目都是大手牵着小手，满耳都是叮咛嘱咐，不禁想到儿时上学的情景。
　　儿时在乡下，习惯了和小伙伴儿们在漫无边际的旷野肆意奔跑，在乡间小路率性嬉闹，在树林河沟纵情喊叫。天生地长般的无拘无束突然有一天被父母告知要去上学，彼时的我充满了抗拒和不满。
　　可是看着身边的小伙伴儿们被一个个赶进学堂，听着他们描述课上课下的趣事儿，那种抗拒也逐渐减淡，对于上学反而有了些期待。
　　终于在我7岁那年，被几个小伙伴儿拉着去报名。
　　乡下没有幼儿园，只有学前班，上满一年就可正式入学一年级了。
　　母亲想陪着一起过去，奈何几个小伙伴儿叽叽喳喳地说，不需要家长过去的，都是自己报名，她便应允了，又问要带什么东西，小伙伴儿们指了指屋檐下的板凳说，带个凳子就行，学校有课桌。
　　母亲挑了个结实的木凳子给我，又叮嘱小伙伴儿们放学记得喊我一起回来，转身就收拾东西准备去下地干活儿了。
　　那学校离村子不远，建在一个空旷的田野里。四四方方一个大院子，几栋红砖绿瓦房参差不齐座落其中。
　　东边和南边都是田地，长满了庄稼，北面是一个长长的水沟蜿蜒穿过一望无边的绿色平原。
　　正门朝西对着大路，门口长着两根参天大树，树荫遮天蔽日，每到夏天炎热难耐时，我们就会跑到这里乘凉耍玩。
　　时值暑假，学校铁大门紧锁，在知了声声中，我们扒着门缝往里看，只看到刺眼的日光下照着前面几排房子和远处竖着一根细长棍子，棍子顶端挂着个锈迹斑斑的铁铃铛，那铃铛有如倒扣的大海碗，下面系着一根拇指粗的长绳，不知为什么，让人看起来有想摇一摇的欲望。
　　其实我们也听过那铃声的，那时没有汽车鸣笛声，也没有机器轰鸣声，更没有手机铃声，一切都是那么平和静谧，日常上下课摇起来，声音悠悠能传到周边的几个村子去。
　　透过门缝看，总让我们对里面充满了幻想和眼馋。
　　有一次一个胆大的小伙伴儿翻墙过去，出来后一脸失望地对我们说，里面没有什么好玩儿的，和自家院子差不多，都是泥巴地，就是比较宽敞些，几间破屋子，屋子里摆着几排课桌，前面有个大黑板，再有一个小操场比较平坦些，其他也没什么了。
　　他虽然说得很淡然，我却依然期盼着有天能亲身到里面体验。
　　可真到堂而皇之进入学校里，却是有些忐忑不安，一路上小伙伴儿们奔跑嬉闹着，我只是偶尔附和一下他们，紧张不安地搂着母亲给我的小椅子。
　　走进学校里那一霎那，我突然有些不知所措，耳边满是喊叫声，背书声，夹杂着老师的叫嚷声，还有跑来跑去的身影，视线里一片喧腾。
　　小伙伴儿拥着我说去办公室找老师，我任由他们推到院子里的最前排，那办公室是和教室一样的房子，在最前端，里面有几个老师在说话，见我们过来，有个姓杨的老师走出来，他面相很和善，我心却惴惴不安，好在他简单问了下情况，就把我安排到最东头的一个教室里。
　　屋里设施很简陋，课桌是木头做的，深红色的漆已经磨得失去了光泽，陈年老土混着那些黑蓝色的圆珠笔水渗入桌面，黑板颜色被经年累月擦的有些发乌，白色的粉笔灰附着在周围，讲台上用水泥砌的台子碎了一块，里面露出红色的砖块来。
　　教室很安静，每个人都坐着自己带来的小板凳上，那些小凳子长短不一，高低不平，大家一个个坐在那里形态各异。
　　我的上学生涯算是开启了，每天吃完饭大家互相喊着一起去，吆五喝六一般，大人们也只是叮嘱下听老师的话，就忙活别的事儿去了。在他们眼里，这或许是另外一种形式的出去玩耍了。
　　路上周围几个村里的孩子两个一伙，三个一群，都在陆陆续续往学校走。
　　乡野孩子比较顽劣，不时有人会拿着小土坷垃头你扔我一下，我砸你一次，在学校有老师约束管着，一到下午放学，回家的路上便热闹起来。
　　你打我一拳，我推你一下，乱着乱着就爆发战争了，扯着厮打在一起，从中间路上滚到草丛里，身上沾满了灰尘和碎叶，旁边围着有拉架的，有拍手的，有喊加油的，乱成一团，好在那时大路虽然宽敞，经年累月几乎没有车，偶尔有拉着架子车走过的大人，认识的过去吼几句训斥下，不认识的吓唬着老师来了，还不松手之类的。
　　那些打不过的，坐在路边哇哇大哭几声，哭完拍拍身上的灰尘，整理下小书包，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往家走。回去是决计不敢给大人说的，倘若让大人知道了，不但不会替你出气，往往还要自己受责怪。更重要的是，找大人告状，让大人掺和进来，是要被别的小朋友看不起的，以后谁也不愿和你同路了。
　　我那时算是幸运，有一帮小伙儿伴在身边，加上性格又温和，这些事儿也从未出现过了。
　　学前班大部分时间就是玩儿，老师也不教东西，见人来齐了，就让围在一起丢手帕和做些其他游戏，偶尔心血来潮会讲故事，乡村的老师文化层次也不高，大多讲的有些玄幻色彩的故事，比如像聊斋这种的。
　　他讲得绘声绘色，我们听的是津津有味，可是每次听完都毛骨悚然，好在那些故事多是扬善惩恶的，以至于我到现在都笃信什么人在做，天在看，头顶三尺有神灵之类的东西。
　　到了一年级下半学期，父亲在县城谋了个差事儿，便把我带到城里上学，那时上学没什么限制，也没什么户籍限制和其他之类的额外费用，县城学校对所有人开放，只是随着大家交钱就行。
　　就这样我在小伙儿伴们羡慕的眼神里去了县城。
　　临走时，大家依依惜别，他们还担忧我在县城没人一起上下学，要是受人欺负，就回来找他们搬救兵。我那时年少，从未进过城，还真是为这事儿上了心。
　　到了县城才知道，确实比乡下规矩太多了，再也没看到像乡野孩子斗架那种画面。
　　说是县城，和乡下一样的安谧平静，甚至还不如乡下，至少鸡犬相闻，其他差距也不大，没有高楼大厦，只是多些平房和走廊这类水泥房子，这要比农村瓦房看起来整洁些。
　　路是柏油马路，两边也没路灯，都是鳞次栉比的房屋，最大的区别是有电了，还是那种散发着橘黄色光线的灯泡，到了晚上，要比农村亮堂些，这算是让我们乡下孩子最羡慕之处。
　　买东西其实也不方便，相比现在遍地的小区超市和商场，还有数不清的小卖部和街头巷尾形形色色的餐馆，那时只有供销社这种公有制的销售渠道，一个公社只有一个卖东西的地儿，售卖的东西也很单调，多是些粮油米面之类的生活必需品，像如今这般琳琅满目的工业深加工品是绝不可想象到的。
　　在那个物质匮乏的社会，钱发挥不了威力，现在钱的威力太大了，有钱甚至可以飞天入地，买飞机游艇，短短几十年，变迁如沧海桑田。
　　那时人和人之间一买一卖这种利益交换频率很低，甚至落后到以物易物。
　　让我印象最深的是，每每下学回家，父亲会让我把从老家带来的面粉舀出来去指定的地方换面条，至于北方人爱吃的馒头，都是要亲手去做的，那时很期盼能吃上机器馒头，不可思议的是，若干年后，我竟又对手工馒头抱有同样的期盼。
　　父亲在一个修理厂工作，修理的对象就是单位里一些吉普车还有拉物资的东风卡车，清一色的都是海军绿，和他们身上穿的衣服颜色一模一样，这种颜色对我也有很大的影响，以至于每次看到邮储银行就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新学校离住处有一公里左右远，当初选择它就是取个最近距离了。父亲只是头天带我熟悉下路线，随后的日子便让我和他同事的孩子一块儿上下学了。
　　那是个女孩子，和我年龄一般大小，搭上又是宗族同姓，孔孟颜曾，不能乱称，我也谨遵父亲的教诲，事事都听她的，没办法，谁让她辈分高呢。
　　这样每天一起上下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亲兄妹，实际上却是姑侄辈。
　　这让我很是拘谨，以至于每次上学我都很怀念和乡下小伙伴儿们路上一起的情景，无拘无束，嘻哈打闹。
　　父亲再也没接送过我，他每天要按时按点的上下班，无暇分身，大人们亦都如此，吃完饭转身忙自己的活儿，孩子要么和左右邻舍的一块儿，要么自己一个人独行，那时普遍入学都晚，即使小到5，6岁，也能走的动记得清回家的路线了。
　　更重要的是，路上一天到晚几乎没有车，这和现在电动车、摩托车、汽车，卡车，公交车，车水人流，淌个不停，是天壤之别的。
　　那时能看到骑自行车的，也是稀稀落落，更不用提汽车了。在那个人口不流通、社会不流动的年代里，活动范围很是有限，深居简出一般，有车也派不上用场。
　　路上空荡，没有车往，没有喧嚣，有时安静到甚至能听到云朵在天上飘荡的声音。
　　当我再次重温这个场景时，已是在2019年年底新冠爆发在家隔离时，那时午后我站在楼顶俯瞰远处的街道，依稀看到逝去年代的影子。
　　印象里大人们来接我们，只有电闪雷鸣，风雨大作，才能享受这待遇。
　　临近下学，透过玻璃，就可看到窗外影影卓卓，许多家长撑着伞，站在校门口，甚至教室旁，安静地等着。
　　那时学校连保安都没有，只有负责开大门的，都是上了年纪的人，几乎看不到他们的身影，似乎大门也永远就那么敞着，许是他们开完门后，就和其他大人们一样，转身忙活自己的事儿了。
　　时代的车轮滚滚向前，这些被湮没在车轮的尘埃中，尘埃散尽，我们很难说被碾压的是瑰宝还是粪土。
　　每个人都只有坐在车上，听凭车轮的声音碾过我们的回忆。
　　我们不是驾车的人，只有跟其驶向那未知的地方。这或许也是一种羊群效应了。
　　母亲推门进来，打断了我的回忆。她念叨着说，刚电梯里听一个老太太说，现在孩子真遭罪，这么小就开始上学，大哭大闹给送到学校。还是你们小时候好啊。
　　好吗？现在可是全家出动，车接车送，精心呵护
　　我一时间竟又迷惑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