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一杯时光流里的佳酿（散文）

　　父亲，一杯时光流里的佳酿
　　作者：木有兰兮
　　父亲在我只有七岁的时候，就遇难离开了。他走得太过于年轻，也太过于冤屈。我相信在他的内心里，一定留有许许多多的没有来得及完成的遗憾。譬如，他还没有来得及吃一顿晚饭；譬如，他还没有来得及跟他的妻儿道别；譬如，他还没有吃到约定好了的女儿的喜糖；譬如
　　这些，是我长大以后，开始慢慢品到的。父亲，其实在我的心里，只是一个概念，一个影子，我甚至想不起父亲的模样了，也无法在梦里与他相见。然而，父亲在短短的时光里留给我的记忆，却像一杯时光流里的酒，在漫长的岁月里，让我品味，让我回味，让我汲取其中的力量，勇敢地生活下去。
　　我的父亲，他在我出生的地方早我34年出生。他在我一脚踏空、胳膊骨折的那个远方去世，享年41岁。父亲去世的地方，其实也不远，就在细普县丝普镇，距离细普县的茶水湾镇不过20公里。但在那个时候的我看来，足够远、特别远，远到我目送走了父亲，却再也无法目接他归家。
　　父亲有一个说话吐气带着满嘴臭鸡蛋味的母亲，和一个从死人堆里躲过一劫之后就开始花天酒地糟蹋人生的父亲。还有一个姐姐，一个哥哥，和三个弟弟，两个妹妹。这种情况，其实在那个战乱纷飞的年代，并不稀罕。但我还是很敬佩我的奶奶，竟然能够在残酷的环境里，以一个柔弱女子的力量，拉扯大了八个孩子。
　　我的记忆里，父亲是他几个兄弟中，最为和善的一个。印象中，父亲总是爱笑，一般很难有事情让他发怒，即便犯了错，母亲怒言相向，父亲也是连连道歉，主动承认错误，并面带笑容。
　　爷爷并不待见我们这个小家，我们一家居住在木房的最右端，旁边就是奶奶去世后，爷爷独自居住的中堂屋，矛盾时时会有，在不经意间就会产生。我虽然只在那个拮据的家里生活了不足九年，但记忆里关于爷爷那部分的，一直没有欢愉的内容。
　　可我的父亲，依旧对这个向我们家百般挑剔的爷爷，孝顺有加。端午节，总是包好长筒肉粽，让我和哥哥给爷爷送过去。过年的时候，打了糍粑，总是不忘让我们兄妹给爷爷送些。坦白说，我那个时候，心里边挺不乐意的。
　　记得父亲去世后，母亲曾跟我提起，说父亲活着时爷爷就看不起我们一家，觉得父亲屠夫的身份和行当让他丢脸。很多次，其他叔叔因为某些矛盾欺负父亲时，爷爷都视而不见。但父亲从未计较过这些。当爷爷由于泡女人被打得满身是伤，起不了床的时候，只有父亲一人，背着他赶往医院。然而，父亲遇难身亡之后，爷爷却当着家乡邻里亲属的面说：小儿媳死了，他三日不思茶饭，猪屠夫死了，他该吃就吃，该睡就睡。
　　母亲跟我讲起这一段的时候，我还很小，完全不能理解父亲对待爷爷的孝敬以及爷爷对待我们一家的态度。也许，在那个时候的我看来，黑是黑，白是白；是是是，非是非吧。面对爷爷，父亲这样黑白不分，真真是懦弱到让人气愤的地步了。
　　我9岁随母亲改嫁后，11岁时又遭遇母亲因生病瘫痪。因为母亲的病，三年中我跟继父的关系白热化，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与坚强，我独自承受着心理压力与憋屈，在母亲的病床前侍奉着，直到我步入初中，母亲能够下地走路。
　　多年以后，在时光的流里，我慢慢成长，慢慢经历，慢慢感受着世间人心的冷暖。在走走停停的岁月里，才渐次懂得，有些人，你是永远没法去恨的；也有些人，你是永远没法讲道理的。我开始慢慢懂得，父亲不恨爷爷反而以孝待之的根源。
　　正是因为我从父亲少有的故事里，品到了这个简朴的道理，很多年后，当我踏入怀化这片热土，只身奋斗在陌生的城市里，我会选择了放下、原谅和宽恕，以及自己在重组家庭当中受到的不公正待遇。我开始真正明白了何为大爱，何为至孝！
　　父亲的大爱与至孝，并未感化爷爷冷酷无情的心。但我的放下与宽恕，却换来了与继父的冰释前嫌。父亲这杯酒，在停停走走的岁月流里，会愈来愈醇香，而我也会渐渐明白，爱的真正意义，孝的真正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