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中的女性,在她们的身上我们可以看到一种轻与重的辩证法。 捷克作家米兰》昆德拉或许算不上最好懂的当代作家,但他的作品的畅销程度和知名度绝对在当代作家中占据了显赫的位置。 这其中或许有大众的误读和盲从,但更重要的是他的作品回应了很多现代人特有的心灵问题,体现出一种哲学家的深刻和一种先知式的通透。 相应的昆德拉笔下的女性也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独特气质,代表了现代女性独有的魅力和困境。 《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围绕着四个主人公展开,其中特蕾莎和萨宾娜是男主人公托马斯身边两个最重要的女人她们也分别代表着世界观的两极。 如果按照书中的概括就是重和轻两个极端,托马斯是布拉格一家医院的单身医生,他离婚十年过得非常潇洒,拥有众多女友,但从不与任何人一起过夜。 他拒绝承担任何责任,在遇到特蕾莎之前,他一直相信并奉行着所谓的性友谊,对爱情,对生活都秉持一种潇洒达观的态度。 萨宾娜是一个特立独行的画家,也是与托马斯志同道合的女朋友,两个人维持一种互不干涉的松散关系,这种关系可谓轻盈到了极致。 但是托马斯的自由生活,以及他与萨宾娜之间的默契与平衡被一个偶然出现的人打破了,这个人就是特蕾莎。 特蕾莎本来是一个小镇上的女招待,遇到了前来出差的托马斯,在咖啡馆里相识,并且短暂交流,但是十多天之后,特蕾莎抛弃了自己原来的生活,前往布拉格投奔托马斯。 面对这个几乎不相识的姑娘,托马斯却意外感觉到了一种无法解释的爱,对他而言,特蕾莎就像是个被人放在涂了树脂的篮子里的孩子,顺着河水漂来,好让他在床榻之岸收留她。 与萨宾娜的轻盈相比,特蕾莎就是重的一端,对于特蕾莎来说,偶然遇到的托马斯是与她粗俗的母亲,沉重的世俗迥然不同的要素,她要借助托马斯逃离原来的生活。 借理想主义的爱情来消除灵魂和肉体的两重性,此刻到底选择轻还是重?这是一贯潇洒的单身汉托马斯遇到的致命问题。 他不由自主地邀请特蕾莎在他家住了下来,他与其他女人的感情对待特蕾莎造成了巨大的伤害,与此同时,他发现自己对特蕾莎产生了一种特殊的感情,甚至在特蕾莎与别人共舞的时候产生了强烈的嫉妒。 托马斯越是想要逃开这种责任,就越发现自己已经深陷其中,每次他出门去同某个情人约会,便马上会感到厌恶,脑海里同时浮现出特蕾莎的形象。 他开始害怕太晚回家,害怕面对特蕾莎的眼睛,就这样托马斯自然而然地成了特蕾莎的俘虏。 与此同时,他的变化也被萨宾娜感觉到,并受到萨宾娜的嘲笑与报复,托马斯感到了自己矛盾纠结毫无出路。 在情妇眼里他带着对特蕾莎之爱的罪恶烙印,而在特蕾莎眼中,他又烙着同情人幽会放浪的罪恶之印。 在托马斯看来他和特蕾莎之间的爱情无疑是美好的,但也很累人,总要瞒着什么,又是隐藏,又是假装,还得讲和让她振作,给她安慰,翻来覆去地向她证明他爱她。 还要忍受因为嫉妒,痛苦,做噩梦而产生的满腹怨艾,总之他总感到自己有罪,得为自己开脱,请对方原谅。 在情爱的世界中,无法两全的轻和重让托马斯无所适从,最终他选择了重的一极,选择了与特蕾莎结婚。 但昆德拉要探讨的显然并不局限于情爱问题,而是人的根本处境轻和重,灵与肉,忠实与背叛,这几乎构成了所有人生命中的两个极端。 负担越重,我们的生命越贴近大地,它就越真切实在;相反当负担完全消失,人就会变得比空气还轻,就会飘起来,就会远离大地和地上的生命,人也就只是一个半真的存在。 其运动也会变得自由而没有意义,借用这是个主人公四重奏式的命运,昆德拉呈现了一个不同选择所带来的结果与相应的困境,就在生活逐渐步入平稳之时,布拉格之春爆发了。 作为捷克知识分子的托马斯接受了一份来自瑞士的工作,逃往国外,而这时,已经是报社摄影师的特蕾莎却如鱼得水,她感受到了自己工作的意义和价值。 她在布拉格街头冒着生命危险拍摄照片,作品得到了国际社会的承认和赞赏,她感受到了充满力量的快乐。 但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很多,随着布拉格之春降温,她也失去了刚刚得到的荣耀,为了寻求更好的发展,托马斯带着特蕾莎来到了瑞士。 在日内瓦,托马斯与萨宾娜再续前缘,这让特蕾莎异常痛苦,只身返回了布拉格,在轻与重面前,托马斯又一次选择了责任的重量。 而这一次与特蕾莎组合在一起的还有他的祖国和民族,回到布拉格,除了受到政治上的迫害,托马斯与特蕾莎的关系也陷入到僵局之中。 因为发表了一篇嘲讽时局的文章,又拒绝对自己的观点做出修改,托马斯从一个外科医生变成了一个擦窗户的工人。 但这又给他提供了更多艳遇的机会,特蕾莎无法接受托马斯无所不在的背叛,也没有办法用同等的方法来获得平衡。 她不断被自己的梦魇折磨,在梦中,托马斯像一个暴君,对她和自己所有的情妇发号施令,与此同时,萨宾娜在瑞士也遇到了另一个男人弗兰茨。 这个大学教授执意要用对萨宾娜的爱情来自我感动,他不惜离开自己的妻子和家庭来表明立场,但是对于萨宾娜来说,这样的爱实在太重了。 弗兰茨永远不明白,吸引萨宾娜的只能是背叛而不是忠诚,所以当弗朗茨抛妻弃子想要向萨宾娜求婚时,后者却离开了他。 萨宾娜背叛了自己的家庭,逃离了自己的祖国,从每一段变得严肃的情爱关系中逃离,因为她想要活在真实中。 而活在真实之中,首先就是要反对媚俗,萨宾娜之所以欣赏托马斯,就是因为托马斯和她一样,是永远站在媚俗的对立面。 她说:我很喜欢你,因为你是媚俗的对立面,在媚俗之王国,你会是个恶魔。 萨宾娜简直就是托马斯的另一个自我,她比托马斯还要轻,还更忠于自我,所以她一次又一次地选择逃离。 所有背叛的时刻都令她激动不已,可惜这一点弗朗茨永远都无法明白,在布拉格日益恶劣的政治和社会氛围中,托马斯最终与特蕾莎选择了紧贴大地的生活。 他们回到乡下,并在一次大雨天,因为汽车刹车失灵而车祸去世,在国外得知这一消息的萨宾娜难以平静。 因为她发现,自己与厾之间的最后一丝联系也断了,在萨宾娜的世界中,她可以背叛亲人,配偶,爱情和祖国,然而当亲人,丈夫,爱情和祖国一样不剩,还有什么好背叛的? 萨宾娜感到周围一片虚空,这虚空就是她背叛的终点吗?这或许就是小说标题中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是要表达的意义。 作为一个音乐世家出身的哲学家,昆德拉在这部小说中采用了一种音乐式的结构,这种结构打破了传统小说的线性叙事,用四个人的命运交织出一个看似零散,但又彼此呼应的交响曲。 与此同时,他将历史事实,政治议论和哲学观念穿插在叙事中,形成了一种哲理式的写作风格。 昆德拉并不喜欢读者将这部作品仅仅理解为一部情爱小说,因为他认为小说真正要探讨的是更具有普遍性的人类精神困境。 正像小说的章节名称所呈现的那样,轻与重,灵与肉,两次出现,围绕着不解之词这一章形成了一个对称的结构,这是一种形式上的美感,但同时也是通往其哲学思想的路径。 由此萨宾娜和特蕾莎这两个女性形象,其实已经超出了她们本身,而具有了更为普遍的意义。 她们敢于追求独立自由的生活,在情爱的世界挣扎纠缠,寻找自我认同的基础和自我拯救的希望。 她们彼此审视,彼此争夺,彼此憎恶又声气相投,比起被当成一个性别符号的女人,她们更重要的身份是人,是一个独立自主,强大的人,或许这才是现代女性最重要的精神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