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记得带现金

　　记得带现金
　　初春，早市儿开了，说明山野菜下来了。
　　北方的春天来得慢，山菜从最初先露头的小根蒜开始，然后是婆婆丁，渐渐又有了柳蒿芽，芨芨菜，猫耳眼。这些野菜不金贵，田边地头，濠边沟沿，老老小小拎个小刀都能采，采多了吃不了，早市儿一摆，卖个十块八块的没问题。这些菜，算是山野菜里的野菜，而山菜就另当别论了。早市儿上最讨喜的山菜当属刺老芽和刺五加了。
　　两种嫩芽儿的母体都浑身带刺，而且，这些防范性极强的生物多生长在山里地势险峻的地方，像山涧、峭壁，能光顾这些地方的人，有个好身体不说，还得不惜命。因为来之不易，所以这两种山菜的价格不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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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因为好吃，贵贱有人买。年年这个季节，采的人抢着采，吃的抢着买，因为这，北方看着慢腾腾的春天变得火烧火燎的，尤其是刺老芽，长得还着急，一不留神就跑了疯，也像它母亲一样，变得尖牙利齿，吃不得了。好东西大约都是这样的，只是人类智慧，瞅准了它最好的光阴，偷袭成功，因此餐桌上多了一道美味。我感谢第一个吃刺老芽的人。吃货的江湖，第一个吃刺老芽的人应该不逊于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我相中了一份刺老芽，卖主是位老人，六七十岁的样子，精瘦，身体不错，貌相就是个跑山人，裸露的皮肤都有些刮伤，尤其是手，一层硬硬的老皮似已刀枪不入，但是仍见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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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人的刺老芽鲜嫩，摊开在地上的一个大号的玻璃丝袋子上，好大一堆，抢眼。开了苞的刺老芽，芽尖酷似一朵朵盛开的花，花色是紫绿相间，也有暗红的，苞是浅白，都不明艳，如果不是被人吃，大约几生几世都会安静地活在山里。现在经了一双老人的手，堂而皇之，成了集市里醒目的明星。
　　老人的摊前，陆续有人来，你一斤他二斤的，官价，都不争讲，卖得快。我称了两斤，年年春天都惦记着这口。刺老芽怎么吃都行，炒着，包馅，焯水蘸酱全凭着个人的喜好。老人家大方，称完了重量，又多给了一把。边抓边说，卖完了还去采，明天还来卖，还在这，声音极有力量。我说谢谢，如果赶上了还会再买，随后掏出手机。大叔，可以扫码不。刚刚还大声吆气的老人突然放低音量，能给我现钱吗。我说，有，好像不够。老人不再说，不很情愿地拿出一部比较老式的智能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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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人边开手机边说，闺女，你这样给钱，钱就转到我儿子那儿了，他可能就不给我了。哦。我连忙收起手机。想起来，之前老人也和别人说过要现金的事，当时没在意。大叔，你等我找找。在我翻手包的空隙，又有顾客了，是位大姐。大姐理解人，应该听到了我们的对话，直接付的现金。大姐说，现在的年轻人，啃老的方式都变着花样了。
　　我找好了钱，纸币加硬币总算凑够了，递给老人。老人接过去放入挎包，细心地拉上拉链。老人连说谢谢，谢谢。不知怎么，这话听起来心里总是不是滋味儿。
　　离开老人刺老芽摊，提醒自己想着，以后出门揣些现金，尤其是去早市儿。早市儿上做小买卖的老人多，不管是采来的还是自己种的，每天也就是点有数的进项，与其变成数字存进手机，不如现金的手感更让老人们踏实。
　　而且，说不定，里边还有类似卖剌老芽老人那样的窘境，辛苦赚回来的钱无形中就被不懂事的儿女搜刮了。这些老人，努力自食其力，却远远落后于智能时代，与其怪他们学不会，不如顺着他们，留点不一样的温暖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