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有风过耳（下篇）第4集

　　作者：韩江
　　（四）
　　肖寒这本日记不是日记、文章不是文章的东西，给我的时候，封面污浊不堪、内页纸质发黄、折痕处处都是，可能是因为时间太久远，有几页的纸张已经开始发脆，我只能小心翼翼的翻看着，继续誊写：
　　收假了，回学校了，别的人都是带着假期的愉快回来的，而我却是带着一肚子的索然无味和满腔苦涩回来的。我打算见到你再也不说话了，没什么可说的了。而心底却是感觉到怕，怕自己的一时冲动，干扰了你的生活。
　　四楼今天破天荒的来水了，我开始独自打扫办公室的卫生，这时候你却上了四楼，在那打扫水池的卫生。我的心不争气的又砰砰砰的加速跳了起来。
　　你问我：肖寒，我放假有天看见你了，喊你你怎么不理我呢？
　　我一张嘴说出的话却句句都是讽刺，在嘲讽你的同时，也在刺痛着我的心。走进办公室，我又开始后悔我言语中的针刺，你有什么错呢？错的是我。
　　深秋的傍晚寒意渐重，我站在操场上训斥完上课捣蛋的学生并将他送出校门之后，回头就看见你站在三楼的阳台上。
　　你抿着嘴笑着，说道：教训学生还有一套，上来吗？
　　心里这几天刚筑起的自以为坚不可摧的堤防，被你这一句话就冲垮了。
　　我笑了笑，随后点了点头。
　　上楼的时候，不禁暗骂自己：真没出息！
　　站在三楼上，秋风猎猎的从我们的头顶吹过，吹乱你的头发，丝丝缕缕，扰乱者我的心。
　　我们有了相识以来的第一次长谈。原来你也有围城的感觉，原来你也有那么多的烦恼。能够让一个人向你敞开心扉，吐露心事，这已经是一种信任了。
　　暮色渐渐的浓厚起来，远处已是一片黑暗，近处隐隐的还看得见操场上的运动器材，昏黄的路灯亮起，灯光洒在校园的各个角落里。寒意虽然袭人，但空气中却又充满了独有的温馨和浮躁，让人幸福，让人不安。
　　我忽然明白了，这一切不是你的错，而是我愚不可及地又犯了以前同样的错误。想想这两天对你的嘲讽，我暗暗自责，我错了。
　　那晚，我失眠了。
　　其实，我明白这现状是无法改变的。所以，我也不再徒劳。人应该知足常乐吧，我每天能够看见你，每天能和你说上一句话，这已经是一种满足了，我不再奢求什么。
　　我站在四楼的阳台上，又看见了你。你站在舞台边上，指挥着学生在排练着即将到来的元旦文艺汇演。虽然距离远得已经模糊了彼此的眉目，但我仍然微笑着望着你。你一转身，看见了我，对我报以盈盈一笑。我的笑意更浓了，我的目光凝视着你的脸不肯挪开。你又是一跺脚，转过身不理我了。但仅仅一小会，你又转向了我。伸出小拇指，刮着自己的脸，哈哈，原来你是在替我刮羞啊！我也伸出手，拍拍自己的胸膛，又指指你，你忽然间明白了我意思，低下了头不再看我。你害羞了，羞涩可爱的变成了一株含羞草，在风里轻轻的摇摆着，我的心弦被你的样子拨出了醉人的旋律。
　　学校决定，在元旦文艺汇演前，举行一场教职工乒乓球比赛。我不知道学校里各位老师的水平，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参加。我不是怕输，是怕赢。本来大家就觉得以我这个西大的毕业生，到小学来任教，对他们就是一种压力，现在再要处处去张扬，肯定就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了。
　　我问你，你说：要么就别做，要做就做好。有实力，有舞台，为什么不去表演呢？
　　你的态度，给了我信心和勇气。我决定去参赛，并且一定要做好，就冲你这句话。
　　我一路过关斩将的从上半区冲进了决赛，没想到下半区的对手竟是教导主任。平时他就是黑着个脸，见谁都不主动说话，别说学生了，有些老师都怕他。
　　我站在球台前，望着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我禁不住在赛场的周围用目光搜寻着你的影子，我看见你啦！你正微笑着望着我，看见我看你，又举起自己的拳头，向我做了一个加油的动作。
　　我挥一挥拳头，信心倍增。因为你的目光，因为你的微笑，我超常发挥，赢啦。当我以3：0击败教导主任的时候，我顾不上看他铁青的脸色，扔下球拍，向一直给我加油的我的学生们跑去，挥舞着拳头和他们拥抱在一起。那一刻，其实我真想拥抱你一下。
　　是的，假如你是我的女朋友，我可能会更上进；假如你是我的女朋友，我可能对生活更有信心；假如你是我的女朋友，在我失意的时候，只要握一握你的手，我可能就重新充满动力！
　　可惜，假如只是假如，它永远也代表不了现实。
　　得了冠军，同事们嚷嚷着要我请客。奖了一个口杯也就十来块钱，而买东西请他们却差不多花了四倍多的钱。我将剩余的钱买了一盒巧克力，打算送给你。
　　你果然问了：请别人为什么不请我？我递给你巧克力，说：这是特别留给你的。你明白特别吗？任何昂贵的东西如果不附带感情，在我的眼里都是一文不值。
　　我的抽屉里保存的东西可能都一文不值。有我的朋友当兵走的时候递给我的一支烟；有我在律师事务所实习时，一位姐姐给我的一颗杏，我保存的杏核；有我刚来学校时被学生气哭后，校长递给我的纸巾；也有我打了学生之后，他却给我采来桑葚，现在已经风干了的一颗。
　　每一样东西，都能让我懂得到人情的温暖和感动。
　　那么，你呢？能有什么东西让我保存呢？我不知道，因为你没给过我。但我知道，若干年之后，我的心里依然会保存着一个开朗大方向百合花一样的你，并且，还夹杂着几许淡淡的忧伤和惆怅。
　　班上有学生过生日，我们几个代课老师和他宿舍的学生都聚在教室里，其中也有你。
　　你我坐在一起，教室里的灯熄了，大家围在桌子的周围，桌上生日蛋糕橘黄色的烛光弥漫了整座教室，让人觉得温馨而平和。
　　我站起要和学生碰杯，你为我的杯中填满可乐。我闻到你身上散发出的淡淡百合香。
　　坐在你的身边是我满足的体验
　　看你看的画面，过你过的时间
　　天也晴了花也开了，微风也沉醉
　　虽然你不说话，却也早已万语千言
　　聚会结束了，我们在最后走出教室，下楼的时候，我怕摔着你，拉了一下你的胳膊，你下子甩开我的手。我默不作声的跟在你的后面下了楼，走过操场时，你忽然停了下来，幽幽的看着我，天太黑，我只能看见你眼中被远处灯火映衬出的光亮，你缓缓的开口说道：肖寒，你不要想多了。
　　我怔怔地站在原地，没有再跟着你前行的脚步。起风了，北方夜里的风，寒冷而彻骨，比这风更冷的，是我此刻的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