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串联

　　二、从文昌出发
　　1967年1月10日阴雨
　　早上，天气阴沉，细雨蒙蒙，冷气袭人。在欢快的《大海航行靠舵手》乐曲声中，我们文昌中学红卫兵串联长征队的队员们，就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冒着风雨踏上了北上徒步串联的征途。
　　我们这支长征队只有5个人，两位是我班里的同学，一位名叫叶文宏，一位叫傅人峻，都是我很要好的同学。另外两位是我从外班招过来的，具体姓名我记不清了。党中央发出停课闹革命的号召后，再也没有人管我们了，我们想干啥就干啥，自由自在得很，许多同学都跑回家去了，一些同学则参加了全岛大串联，学校里没剩下几个人了。
　　我们的目标是步行到北京去。这时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已经进入高潮阶段。1967年1月1日，《人民日报》、《红旗》杂志发表的《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的元旦社论指出，1967年，将是向党内一小撮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和社会上的牛鬼蛇神，展开总攻的一年。毛主席支持的红卫兵运动和革命大串联运动已经风及全国。我们响应毛主席经风雨，见世面的伟大号召，准备步行到文化大革命的中心北京去，学习首都红卫兵的造反精神和经验，这无疑是一种革命行动。尽管途中会遇到这样或那样的困难，但我们早已经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过去，红军不怕远征难，今天，红卫兵也不怕远征难，当年，红军在枪林弹雨中都冲过来了，今天，急流险滩更不在话下，在天不怕、地不怕的红卫兵面前，一切艰难险阻都难不倒我们。我们一定能到北京去，一定会幸福地见到我们的红司令毛主席！我们要到北京去，我们要见毛主席！是广大红卫兵战士和革命师生的共同愿望。
　　早在8月下旬，我们看到【人民日报】发表了大连海运学院15位红卫兵从大连步行至首都的消息，受到很大的震动。这15位革命小将怀着对毛主席无限热爱，无限忠诚的感情，响应毛主席的号召，走出校门，走向社会，走向工农兵，不怕日嗮雨淋，不怕路途遥远，步行一千多公里，历时一个月，到达毛主席居住的地方，到达文化大革命的中心，开创了步行串联的先例。我们决心向他们学习，下定决心，排除万难，我们一定到北京去，一定见到毛主席。
　　准备北上串连的人真多，每天到县文革接待站领取串连费的人络绎不绝，接待站外面都排成了长龙队伍，我们小小的一个县每天花去的串连费用达数万元。我们几个人等待了几天，好不容易办好了手续，领到了串连用的钱款和粮票。现在，我们终于可以进发了。
　　途中不断地遇到来我县串连的红卫兵和革命师生，在他们当中，有本岛的革命师生，也有大陆的南下红卫兵。他们有十几个人或数十个人一队，也有的几个人一组，手臂上都佩戴着红卫兵或长征队标志的袖章，当时学生佩戴红袖章很时髦，不是红卫兵的学生也要千方百计地弄到一付红袖章。在串连的红卫兵中，有些还打着长征队的旗号。途中我们相互打着招呼，或者交换各自印刷的传单。我挎包里的传单仅半天功夫就散发完了。
　　在途中有些汽车司机把车停下来，非常热情地招呼我们上车，可见我们红卫兵小将当时很帅。但我们都一一谢绝了。天气很冷，寒风不时地钻进我们的衣袖里，细雨把我们的头和衣服都湿透了，但我们只觉得心里热呼呼的，越走越起劲。走路累了，大家就一齐朗诵毛主席语录，高唱毛主席语录歌曲继续前进。
　　中午到达了潭牛墟，我们吃了午饭，备足了开水继续上路。傍晚到达了大致坡墟，我们到接待站联系住宿，夜里住宿在大致坡中学。由于一整天净跑路，大家感觉到很疲惫，没洗澡就上床睡觉了。
　　1967年1月11日阴
　　早上起床，我们到接待站食堂里吃早餐。工友们对红卫兵很热情，招待非常周到。早餐很便宜，仅花几分钱就可以买到一碗粥和两个大馒头，我们都吃得肚子涨涨的。
　　吃完早餐我们就上路了。途中不断遇到本地的和外地的串连红卫兵，大家精神抖擞，情绪非常高涨。因为我们都是毛主席的红卫兵，毛主席支持我们的革命行动，每个人的脸上都表现出得意的神色。
　　一路上我们照样的交换传单，照样的朗读毛主席语录和高唱当时流行的文革歌曲，大家干劲很足，中午也没有休息，天还没有黑透，我们就到达了琼山县的三江墟。
　　三江墟属琼山县管辖，是一个靠近海湾的小镇，这里海鲜很多，小摊板上到处都排满了鱼、虾、蟹、蚌等海鲜。我们没有急于到接待站去联系住宿，先把肚子问题解决好了再说，因为小饭店里那些鲜鱼鲜虾的香味扑鼻而来，极大地引发了我们的食欲。我们几个人要了一盘油炸鱼，还要了一盆清水煮的海蟹，就迫不及待地抢着吃了起来，尽管天气是那样的寒冷，大家还是吃得汗流满面，浑身热得连外套也剥了下来。店里的工友对我们这些佩戴着袖章的红卫兵小将格外地客气，先是恭恭敬敬地请我们入座，接着同我们一起朗读毛主席语录：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走到一起来了。一切革命队伍的人，都要互相关心，互相爱护，互相帮助。最后说：欢迎你们红卫兵小将！请用餐。我们大声说：向工人阶级学习！向工人阶级致敬！工友们也挥着语录本说：向红卫兵小将们学习！
　　在就餐中，工友们不断跑来，询问我们要不要添菜加饭，还端来了两大碗热气腾腾的鲜鱼汤，说：这是招待小将的，不要钱。
　　饭后，工友们拿来意见本，请我们提意见。我在本子上工工整整地写着：向工人阶级学习致敬，誓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文昌中学红卫兵北上串连队。这一顿饭吃得格外地香，我们每个人的肚子都涨得差不多站不起来了，然后，大家抹了抹嘴巴，神气活现地到接待站找住宿去了。
　　晚上，我们照样没有洗澡就上床睡觉了。一来因为天气太冷了，二来感到实在是太疲劳，明天还要跑很长的路才能到达海口市，得早点休息才行。
　　躺在床铺上，我那几个同学很快就打着呼噜睡着了，我却睡不下去，因为身上痒得难受，于是用手去抓痒，结果却越抓越痒，这是几天来没有洗澡的缘故。后来又觉得脚板疼，用手一摸，原来是两只脚上都长了几个大水泡。我急忙爬起来，用针把它们都挑掉了。由于实在太累，我也只得钻进被窝，后来就不知不觉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