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说汉字蓬户柴门说门門

　　朱英贵
　　成语蓬户柴门意谓用树枝、柴草等做成的门户，双扇门为门，单扇门为户，人类早期居所的门或户大致也就是这样简陋的，门与户这两个字的构字理据也就是表现其具体形象的象形字。本篇来谈谈门这个字，下一篇将要谈到户字。
　　一、门（門）字的字形解读及造字本义
　　今天大陆写的门字是个简化字，它的正体字写作門，就象两扇门的形状。
　　《説文解字》卷十二門部：門，聞也。从二戶。象形。凡門之屬皆从門。
　　許慎解释的大致意思是：門，开或关的时候可以听到转动的声响。它的字形采用两个户会合成意。就像两扇門板的样子。所有与門的意思相关的字，都可以采用門作为表意偏旁。
　　所谓户，指的就是单扇门，而門字是由两个单扇门表现形义联系的大门，它是一个象形字。来看門字的古文字形体（参见下图）：
　　门（門）字的字形演变与字源演变
　　上图有三个甲骨文字形，据罗振玉解释：象两扉形，次象加键，三则上有楣也。（《增订殷墟书契考释》中册第12页）那意思就是说，第一个字形就像两扇门的样子，第二个字形增加了关锁门户门闩，第三个字形上边还有横梁。
　　上图的两个金文字形跟甲骨文形体一脉相承，乃至于小篆和楷书，其构字理据都是显而易见的。唯独简化字的门，完全淡去了正体楷书字形中的双户形象，只剩下了一个门框的形状，成了一个没有门扇无法关闭的门。
　　二、门（門）字的字义演变源流
　　门字的造字本义为房门或院墙门。例如：门，人所出入也。（《玉篇》）再如：廉颇闻之，肉袒负荆，因宾客至蔺相如门谢罪。（《史记廉颇蔺相如列传》）又如：园日涉以成趣，门虽设而常关。（晋陶渊明《归去来辞》）
　　门字由此房门或院墙门的造字本义可以长生如下诸方面的直接引申义和间接引申义：
　　其一，表示门前，门口。例如：子击磬于卫，有荷蒉而过孔氏之门者。（《论语宪问》）再如：德非陈平，门无结驷之迹。（三国魏应璩《与侍郎曹长思书》）又如：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唐杜甫《绝句》之三）
　　由此又可引申出如下几种意思：
　　一是表示房屋、围墙、车船等出入口。例如：门不容车，而不可逾越。（《左传襄公三十一年》）再如：昭忿言之不用，称疾不朝。权（孙权）恨之，土塞其门。（《三国志吴志张昭传》）又如：人欲别，马频嘶，绿槐千里长堤。出门芳草路萋萋。（前蜀韦庄《望远行》词）
　　二是表示陆路、水路必经的出入口。例如：羌众溃，东奔，复聚射虎谷，分兵守诸谷上下门。（《后汉书段颎传》）再如：惟蜀之门，作固作镇，是曰剑阁，壁立千仞。（晋张载《剑阁铭》）又如：众水会涪万，瞿塘争一门。（唐杜甫《长江》诗之一）故关塞、河流、海湾的险要处，多以门名之。如：玉门、雁门；龙门、虎门。
　　三是表示形状或作用像门的。例如：攀崖照石镜，牵叶入松门。（南朝宋谢灵运《入彭蠡湖口》诗）再如：车箱入谷无归路，箭栝通天有一门。（唐杜甫《望岳》诗）又如：炉门；电门；闸门。
　　四是表示古代稽查、征税的关卡。例如：宋公于是以门赏耏班，使食其征。（《左传文公十一年》）杜预注：门，关门。再如：国凶札，则无关门之征，犹几。（《周礼地官司关》）
　　五是表示人身的孔窍。例如：洁其宫，开其门。（《管子心术上》）尹知章注：门谓口也，开口使顺理而言。再如：汝诸人各自有无价大宝，从眼门放光，照山河大地；耳门放光，领采一切善恶音响。（《景德传灯录大安禅师》）又如：产门；肛门。
　　其二，表示事物的起点；关键。例如：乾坤其《易》之门邪。（《易系辞下》）孔颖达疏：《易》之变化，从乾坤而起，犹人之兴动从门而出，故乾坤是《易》之门邪。再如：百事有所出，而独知守其门。（《淮南子原道训》）高诱注：门，禁要也。又如：夫公私者，成败之途，而吉凶之门乎！（三国魏嵇康《释私论》）
　　由此可引申出门径、窍门的意思。例如：事君而不贰兮，迷不知宠之门。（《楚辞九章惜诵》）再如：是以鹰爪含利，出彼兔毫；龙管润霜，游兹虿尾。学者鲜能具体，窥者罕得其门。（南朝梁庾肩吾《书品论一》）又如：若德不足而才有余者，困于无门、则无所不至矣。（宋苏轼《徐州上皇帝书》）
　　其三，表示西周、春秋、战国时期卿大夫的家。例如：晋政多门，贰偷之不暇，何暇讨？（《左传昭公十三年》）杜预注：政不出一家。再如：文闻将门必有将，相门必有相。（《史记孟尝君列传》）
　　由此又可引申出如下两种意思：
　　一是表示门第。例如：男女嫁娶，不结高门。（《三国志魏志贾诩传》）再如：唯能是寄，不必拘门。（《北史刘昶传》）又如：处士昆弟四人以行艺为名人，始大其门。（宋陈师道《宋处士墓铭》）
　　二是表示家族，家庭。例如：自太尉琯以德行为相，相玄宗、肃宗，名声益彰彻大行，世号其门为太尉家，宗族子弟皆法象其贤。（唐韩愈《兴元少尹房君墓志》）再如：伊公公说伊命硬，招不牢子息，怎不绝了他一门的嗣。（叶圣陶《隔膜一生》）
　　其四，表示类别。例如：斯文未陵，亦各有承。涂分流别，专门并兴。（《后汉书儒林传赞》）再如：书凡九门，计贰百卷。（《旧唐书杜佑传》）又如：删繁就简，分门别类，几阅寒暑，始得成帙。（清俞樾《春在堂随笔》卷六）
　　由此又可引申出如下三种意思：
　　一是表示师门。例如：愿留而受业于门。（《孟子告子下》）再如：昔我同门友，高举振六翮。（《古诗十九首明月皎夜光》）
　　二是表示宗教、学术思想上的派别。例如：论者皆云：‘孔门之徒，七十子之才，胜今之儒。’此言妄也。（汉王充《论衡问孔》）再如：然文术多门，各适所好，明者弗授，学者弗师。（南朝梁刘勰《文心雕龙风骨》）又如：夫佛一代时教，立此一门，显此一境，标此一谛。（清龚自珍《正译第五》）
　　三是特指生物分类学上的范畴之一。例如：又集与此相似者，谓之猫科；科进为目，为纲，为门。（鲁迅《坟人之历史》）再如：原生动物门；裸子植物门。
　　其五，表示攻门或守门。例如：巴人叛楚而伐那处，取之，遂门于楚。（《左传庄公十八年》）杜预注：攻楚城门。再如：（公孙翩）以两矢门之，众莫敢进。（《左传哀公四年》）杜预注：翩以矢自守其门。又如：勇士入其大门，则无人门焉者。（《公羊传宣公六年》）
　　由此又可引申出如下两种意思：
　　一是指守门的人。例如：右将军桓伊尝诣遵，遵曰：‘门何为通桓氏？’（《晋书忠敬王遵传》）再如：诸公贵人既志得，皆乐熟软媚耳目者，不喜闻生语，一见辄戒门以绝。（唐韩愈《试大理评事王君墓志铭》）
　　二是用作围棋术语。例如：门，闭也，闭之使不得出曰门。隔一路曰行门，二路曰大门。（宋徐铉《围棋义例》）再如：夫弈者凡下一子皆有定名，棋之形势死生存亡，因名而可见，有冲，有斡，有绰，有约，有飞，有关，有札，有粘，有顶，有尖，有觑，有门用棋之名三十有二。（宋张拟《棋经名数》）
　　其六，用作量词。主要有如下三种用法：
　　一是用于婚姻、亲戚等。例如：今日特到他家去，一来去望妈儿，二来就题这门亲事。（元关汉卿《救风尘》第一摺）再如：学生却不曾有这门亲戚。（《儒林外史》第七回）又如：这门亲事是祖父起意而由她的父亲克明亲手办理的。（巴金《春》一）
　　二是用于炮。例如：山炮连长手里的旗子一挥，石得富两手把耳朵一按，好几门小炮齐轰了起来。（柳青《铜墙铁壁》第十七章）
　　三是用于学科、学问等。例如：纺织这门学问，英国是有名的，学好了，回来也好帮我管理这份产业。（周而复《上海的早晨》第一部）再如：护理是自然科学、社会科学、人文科学等多学科相互渗透的一门综合性应用学科。又如：我对这门学科可以说是毫无兴趣。
　　其七，用作语助词。主要有如下三种用法：
　　一是相当于般、么。例如：半钩新月浸牙床，犹记东华年少那门相。（宋陈允平《南歌子茉莉》词）再如：心绪浇油，足趔趄家前后，身倒偃门左右。（元关汉卿《绯衣梦》第二摺）又如：闹了这门一件笑话。（《苦学生》第六回）
　　二是用作词尾，无义。例如：我门直是孤苦。（宋无名氏《张协状元》戏文第四一出）
　　三是表示复数，今作们。例如：学人言语，未会十分巧。看他门，得人怜，秦吉了。（宋辛弃疾《千年调蔗庵小阁名曰卮言作此词以嘲之》词）再如：曹公曰：‘咱门急之。’（《三国志平话》卷下）
　　根据上面对门（門）字的字义演变过程的梳理，现将门（門）字字义的发展脉络简示如下（示意图中的横直线表示字义之间的先后演变关系）：
　　三、含有门（門）字文化含义的相关成语
　　含有门字的相关成语很多，其中的门字大多时表示房门、院墙门、城门等实体的门，也有一些是表示门第、门径、类别、派别等虚拟的门。现简单例释如下：
　　其一，成语中的门字表示房门、院墙门、城门等实体的门。例如：
　　班门弄斧在鲁班门前舞弄斧子。比喻在行家面前卖弄本领，不自量力。源自唐柳宗元《王氏伯仲唱和诗序》：操斧于班、郢之门，斯强颜耳。语见宋欧阳修《与梅圣俞书》：昨在真定，有诗七八首，今录去，班门弄斧，可笑可笑。
　　北门之管用以喻军事要地或守御重任。语见《左传僖公三十二年》：杞子自郑使告于秦曰‘郑人使我掌其北门之管，若潜师以来，国可得也。’杜预注管，钥也。
　　闭门读书关起门来在家里读书。原意是独自学习，而不与别人切磋也用以形容专心埋头苦读。语见北齐颜之推《颜氏家训勉学》：盖须切磋相起明也。见闭门读书，师心自是。稠人广坐，谬误差失者多矣。
　　闭门塞窦关闭门窗，堵塞洞穴。多谓防备之严。语见《宋史儒林传四蔡元定》：若有祸患，亦非闭门塞窦所能避也。
　　闭门思过过：过失。关起门来反省。源自《汉书韩延寿传》：因入卧传舍，闭阁思过。三国蜀诸葛亮《黜来敏教》：自谓能敦厉薄俗，帅之以义。今既不能，表退职，使闭门思愆。
　　闭门造车关起门来造车子。比喻脱离实际，只凭主观办事。语见宋朱熹《中庸或问》卷三：古语所谓闭门造车，出门合辙，盖言其法之同。
　　程门立雪旧指学生恭敬受教。比喻尊师。源自《宋史杨时传》：见程颐于洛，时盖年四十矣。一日见颐，颐偶瞑坐，时与游酢侍立不云。颐既觉，则门外雪深一尺矣。
　　开门见山打开门就能看见山。比喻说话或写文章直截了当谈本题，不拐弯抹角。源自唐刘得仁《青龙寺僧院》：此地堪终日，开门见数峰。
　　柳门竹巷指幽静俭朴的住宅。柳门竹巷依依在，野草青苔日日多。语见唐刘禹锡《伤愚溪三首》诗云：柳门竹巷依依在，野草青苔日日多。纵有邻人解吹笛，山阳旧侣更谁过
　　杜门晦迹晦：隐匿。关上门，隐匿自己的踪迹。指隐居起来，不让别人知道自己的踪迹或动态。语见《周书宇文神举传》：显和具陈宣杜门晦迹，相时而动，孝武深纳焉。
　　门可罗雀罗张网捕捉。大门之前可以张起网来捕麻雀。形容十分冷落，宾客稀少。源自《史记汲郑列传》：始翟公为廷尉，宾客阗门；及废，六外可设雀罗。
　　门庭若市门前和院子里人很多，象市场一样。原形容进谏的人很多。现形容来的人很多，非常热闹。语见《战国策齐策一》：群臣进谏，门庭若市。
　　蓬户柴门用柴草、树枝等做成的门户。形容居处简陋，生活困苦。语见元无名氏《举案齐眉》第四折：住的是草舍茅庵，蓬户柴门。
　　蓬门筚户形容穷苦人家所住的简陋的房屋。源自《礼记儒行》：筚门圭窬，蓬户瓮牖。
　　朱门绣户朱门红漆大门；绣户雕绘华美的门户。比喻富贵人家妇女的住处。也借指富贵人家。源自清蒲松龄《聊斋志异封三娘》：娘子朱门绣刻户，妾素无葭莩亲，虑致讥嫌。
　　其二，成语中的门字表示门第的意思。例如：
　　傍人门户傍：依靠，依附；门户：门第。比喻依赖别人，不能自立。语见宋苏轼《东坡志林》卷十二：吾辈不肖，方傍人门户，何暇争闲气耶？
　　门当户对旧时指男女双方的社会地位和经济情况相当，结亲很适合。语见元王实甫《西厢记》第二本第一折：虽然不是门当户对，也强如陷于贼中。
　　其三，成语中的门字表示师门的意思。例如：
　　得意门生得意：称心如意；门生：亲授业的弟子或科举中试者对座师的自称。泛指学生。最满意的弟子或学生。语见清文康《儿女英雄传》第二回：他虽然和咱们满州汉军隔旗，却是我第一个得意门生，他待我也实在亲热，那个人将来不可限量。
　　门墙桃李门墙：指师长之门；桃李比喻后进者或学生。称他人的学生。源自《论语子张》：夫子之墙数仞，不得其门而入，不见宗庙之美，百官之富。汉韩婴《韩诗外传》卷七：夫春树桃李，夏得阴其下，秋得食其实；春树蒺藜，夏不可采其叶，秋得其刺焉。
　　其四，成语中的门字表示门径的意思。例如：
　　法出多门门：门径。指各部门各自为政，自立法制，使法令不能统一，无从执行。语见北宋欧阳修《新唐书刘贲传》：或正刑于外则破律于中，法出多门，人无所措。
　　政出多门原意是政令出自几个卿大夫的门下。指中央领导软弱，国家权力分散。源自《左传成公十六年》：鲁之有季孟，犹晋之有栾范也，政令于是乎成。今其谋曰‘晋政多门，不可从也。’
　　其五，成语中的门字表示类别的意思。例如：
　　分门别类分、别分辨、区别；门一般事物的分类；类许多相似或相同事物的综合。把一些事物按照特性和特征分别归入各种门类。语见清梁章钜《浪迹丛谈叶天士遗事》：生平不事著述，今惟存《临证指南医案》十卷，亦其门人取其方药治验，分门别类，集为一书。
　　五花八门原指五行阵和八门阵。这是古代两种战术变化很多的阵势。比喻变化多端或花样繁多。源自《虞初新志孙嘉淦》：伏龙以西，群峰乱峙，四布罗列，如平沙万幕，八门五花。
　　其六，成语中的门字表示思想派别的意思。例如：
　　门户之见门户：派别；见成见。因派别不同而产生的成见。源自《新唐书韦云起传》：今朝廷多山东人，自作门户。
　　旁门左道原指不正派的宗教派别。借指不正派的学术派别。现泛指不正派的东西。源自明许仲琳《封神演义》第三十四回：左道旁门乱似麻，只因昏主起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