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笑声

　　曾经是一种眷恋，未来是一种期盼！当我们正在欢快地庆祝时，别忘了生你养你的父母亲！
　　献给天下所有的长者，还有正在为生活而打拼的父母，祝福您们永远健康长寿！
　　题记
　　【一】
　　父亲在八十岁的寿辰时显得格外开心活跃，一天下来的笑容，总是美美地挂在老人饱满偏黑的面庞上，花白的眉毛长长的有着长者的威严，满口洁静的银牙里绽放出是那爽朗的笑声，给人的感觉总是那么健康、自信、乐观。那一刻，我们兄妹由衷地感到一种欣慰！幸福是什么？幸福是来自心灵中的笑声！是来自一家人团聚的天伦之乐！
　　那天晚上，我们兄妹围着父亲坐在炭火旁聊了很晚，我们一个个地分享着自己的成功和快乐，父亲那怜爱的眼神一直循环在我们兄妹的面部，他完全陶醉在无比恰意的气氛之中。当谈到母亲时，父亲还是忍不住擦抹着眼角，他说是被烟熏的！其实我们都能看出，父亲是在竭力控制内心最大的伤痛，憨憨的笑声中让我们做子女的总有一种揪心的歉疚！
　　亲在，子欲养而不能；亲亡，子欲养而亲不在。这是人生中最大的败笔。
　　母亲过早地离世给我们带来了难以磨灭的遗憾！那种钻心的疼痛是无法用几句安慰的语言所能替代！遗落在心灵深处的愧疚，永远永远都难以抚平！
　　为了更好的生活，我们选择了飘零他乡，当生病的母亲传来的都是频频佳音时，那出院的好消息总算能安抚着我们这些不孝的子女！等忙过这几日就能去看望许久未见的母亲！我们一边寻思，一边想象着和母亲相见的种种情景！
　　就在我们准备启程的那一刻，传来了一个不幸的消息：母亲病逝了！
　　眼泪终于忍不住川流不止，是为了母亲也是为了自己！连最后的一眼也失去了机会，这种痛是来自心间上的扎针，想多痛就有多痛！泪水再多也无法挽留母亲最后的一眼！闭上双眸，回想母亲在离世前的那一瞬间，这样的疼痛愈加百倍，谁能体会到那一刻却是人生中最大的奢望！
　　父亲说：你们老娘离去时一直都在微笑，她说没有遗憾，你们幸福就是她的幸福，她在为自己的儿女感到骄傲，因为儿女们为她带来了快乐和展望！这就是母亲留下的最后心声！一个默默无闻的母亲，一个无私奉献的母亲！一个让我们永远尊敬和难忘的母亲！
　　【二】
　　九十岁大寿时，父亲已是满头银发，但他步履稳健，身板还是那么挺拔，说话依然那么洪亮，进进出出的身形中，似乎夹杂着一股无声的劲风，仿佛已划破尘世间最恐惧的死亡游戏！
　　当天的酒席宴上，父亲兴致崭然，客套几句后他便打开了话匣：常言道：人过七十古来稀！我老头子没想到能活到九十，而且还是四世同堂！言毕，父亲明显地有些激动，稍稍停顿是在忍住泪水的流出！接着父亲又感慨地说道：自古人生最忌满，半贫半富半自安；人生一半在于已，另外一半听自然；谁言人心难满足？老朽于世赛神仙！雄鹰展翅志千里，虚度百岁空自欢！说完，父亲举杯带头大喝了一口。
　　父亲为人节俭，一生勤劳好学，且喜欢舞文弄墨，常常能出口成章。父亲念书不过两年，但他的书法却相当出色，不管是钢笔还是毛笔都是大气洒脱，让人不得不暗挑母指。每当春节前夕，他都会忙着帮相邻们写对联，其中有许多是他自己的创作。记得有一幅对联父亲常常用在自家的后门上，上联是：高楼脚下好乘凉，下联是：破屋依兮居奇才，横批是：贵在知足。父亲喜欢动脑筋，且教导有方，小时候常常一套一套地教导我们，比如：砍刀不用必生锈，大脑不用像白痴。经常劳动是健身，吃点小亏是福音那个时代，虽然我们很穷，但我们的精神日子却过得十分快乐、十分富有！
　　当我们兄妹站起来举杯祝福父亲身体健康、长命百岁时，父亲忽然满脸不悦，他白眉高挑，吊起那历经沧桑的面容，一本正经地问：你们几个在嫌弃我是个累赘、活得太长了是吧？干嘛当面这样咒你老子啊？
　　父亲有一个非常随和的性格，他从来都不去计较我们对他的不恭，如果有错时他都会在众人面前给足我们面子，我们也因此非常尊敬我们的父亲。
　　因为知道父亲的脾气爱好，今天的齐声祝福其实是我们商量以后的决定，没想到老爷子却弄得我们一头迷雾。
　　就在我们面面相觑地猜测时，父亲那爽朗的笑声已打破了尴尬的瞬间：哈哈哈，哈哈哈！看把你们给吓得，一个个都还是那么实在！实话告诉你们吧，老子我现在打算活到一百二十岁，你们却祝我长命百岁，你们说，这是不是在咒骂你老子啊？啊！哈哈！哈哈哈
　　父亲的笑声又回到他风趣乐观的一面，我们都会心地笑了，笑得那么敬佩和舒心。
　　所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还是晚辈们打破了我们的笑声，她们端着酒杯来到父亲的身边齐声祝贺：祝爷爷身体健康、寿比南山！再活五百年！
　　哈哈哈！哈哈哈！父亲又一次大声地笑了起来：再活五百年？那爷爷岂不是变成了老妖精？哈哈哈
　　气氛骤然高涨，孩子们也唱起了生日祝福歌。
　　就在一家人欢快地谈笑风生时，父亲忽然一下子变得沉静，但只有短短的几秒钟，父亲很快就转回到常见的笑声里。
　　每年的篝火晚会我们已养成了习惯，大冬天围坐在炭火旁闲聊是一种莫大的幸福。孩子们该睡的睡了，没有睡意的都在网上瞎掰，只有父亲和我们兄妹几个都会守候着时间，这来之不易的团园相聚，我们早已变得精力充沛。
　　还是以大哥为中心来代表我们咨询或安慰父亲：老爷子！今天在饭桌上，我们见到您好像有些心事？说出来吧！说出来心里会好受一些！
　　其实，大哥也已经进入了老人的行列。
　　孩子！有些事说了也是白说，还是留在心里吧！父亲欲言又止。
　　说吧！不说，我们会内疚的！
　　在我们一再地请求下，父亲苦笑了一声说：说什么呢？现在什么也不缺！父亲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接着声音不大地说：今天四世同堂，让我想起你们的母亲，如果她要是能活到今天
　　父亲抬头眼望顶灯，他像似在回忆什么，其实是在强忍自己的眼泪
　　客堂里一下子变得寂静，只有在火盆中的栗炭发出细小的噼啪声，这种声音一下子将我们带回母亲的身边
　　那个年代，不管是在父亲的生日，还是在一年一度的春节，当我们围坐在暖烘烘的炭火边时，只有母亲的身影一直忙碌在我们的视线之中：一会儿端茶倒水，一会儿更换点心，一会儿缝缝补补，一会儿又唠唠叨叨那种日子如今是一去不返，遗落在我们内心深处、是无限的思念和莫大的感怀！
　　短暂的沉默，仿佛已踏越一整个世纪！
　　良久，还是父亲坚强的笑声让我们回到了现实，他声音不大地说：自从你们的老娘走了以后，我的心一直空落落的！也从来都没想过会活到今天！如果生命真的可以交换、重来，我愿意用我这多活的生命、来延续你们老娘没有见过的时代，让她也感受一下，四世同堂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三】
　　父亲的生日离年三十只有半个来月，过几天就是他的好日子，在半月前我就接到父亲的来电，他说：老三啊！今年的生日不要在酒店办好吗？我知道你们的心意，这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也不是为了方便，我只是觉得在老家里弄比较自在，有亲切感！就像我不愿住在城里，是因为我感到城里的空气有一种挤压感。这次的生日我要自己准备几个你老娘爱吃的蒸菜，你们空着手回家就好，现在不是在提倡节约环保吗？支持对的等于成全大家！浪费是一种慢性自杀啊！小到败家、大至败国！你们千万别嫌我老头子啰嗦啊！啊！哈哈哈
　　是啊！父亲说的一点都没错，自从母亲走了以后，我们一直都在怀念母亲的手工佳肴，像手擀面、腌菜、汤圆、糍粑、油炸菜等一些都是母亲最拿手的作品，在众多美味当中，最受我们热爱的当属蛋饺和蒸菜。当我们每次回到老家都能品尝到母亲的辛劳！蛋饺可谓是供不应求，她的孙子、孙女和外甥都会守候在灶台边，一旦蛋饺拿出都会一抢而空，只乐得母亲不停地笑骂！这种笑骂，也许就是母亲最满足的期待！
　　母亲的蒸菜堪称一绝，不管是白菜萝卜，还是豆腐鱼块，还是青瓜肉丁，就往米饭旁那么一放，再用筷子捅上多个气眼，（必须得用柴火灶蒸饭）接下来就是让你花钱也无法买到的上等极品！因为品尝了多年，所以我今生难忘！
　　蒸菜看起来非常简单，但在蒸菜前的炒工火候得恰到好处：生一点会老，吃起来够硬；熟一点会糊，到嘴里少了口感；如果没有相当的生活体验，这种合口的境界是无法用几句言语来表达描叙。
　　曾经是一种眷恋，未来是一种期盼！这么多年来，我们一直都在尝试和寻找母亲当年留下的味道！可是，就算是绞尽脑汁也无法做出、残留在我们舌尖上的余香！
　　母亲去了，而老人家所留下的餐桌美食，就这样被我们永久地封存在难以磨灭的记忆里！
　　母亲去了，带走了许多，却留下的更多！
　　自从父亲八十大寿以后，我们兄妹就商量一致，以后在每年父亲的生日时，我们不管多忙都要团聚一次，对母亲亏欠的太多太多，再也不能让我们和父亲留下丝毫的遗憾！
　　父亲是名符其实的多才多艺，不管是琴棋书画，还是相地之术，还是农活技艺，用文武全才来形容实不为过。父亲最厉害的一手就是能掐会算，这是目前在生活中为数稀少的一类神奇手艺，虽然有些迷信色彩，但在乡村还是相当盛行，谁家要是丢了什么和找不到的东西时就会来找父亲，只要对方报上一个时辰的名称和几个阿拉伯数字，父亲就子丑寅卯地掐着指头，一会儿就能说出你掉的东西在那个方位，是能找回还是不能找回。这种来自大中华的一种神秘文化，谈不上百分之百的精准，但百分之百还是有人相信。
　　当我每次回家的时候，总能听到父亲朗朗的笑声由远而近，还有那几乎每次都有些相似的口吻：我早就预料到，你小子前两天要是没回，今天一定会到家的！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