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花香

　　那是一个温暖的冬日午后，我挽着祖母走在暖阳下，缓缓地，祖母那慈祥的笑容成为了我记忆里的永恒。那时我问她，稻谷会不会开花，祖母笑着说，傻孩子，不开花怎么会结果。于是，我跟祖母有了一个约定，等季节到了，她会带我去看稻花。
　　木棉花开了一次又一次，我还是没有嗅见稻花香。学业的繁重让我来不及想起那个约定，而祖母因为年迈，渐渐地，变得更加健忘。后来，住宿回家的次数少了，祖母也因为行动不便，几乎没有出过门。有时聊天，我会开玩笑说奶奶你还没带我去看开了花的稻谷。她总是说，等你放假不用学习了就带你去。而那时我总以为，等以后有空了，奶奶也会好起来的。
　　小时候总以为奶奶更疼表哥表姐，长大后，才发现，原来，表哥表姐是亲戚，而我们是家人，奶奶给我的呵护与关爱，远比对其他人要多得多。小时候的形影不离，却因年龄的增长与自私，忽略了祖母其实很孤独，哪怕跟她唠叨上几句话，她很也会很知足。那时我总自欺欺人，等高考完了，我会天天陪在她身边，却忘了，奶奶的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
　　再后来，上大学了，回家更少了。尽管每次打电话回家，都很想问问奶奶怎么样了，可我是那么的害怕听到不好的消息。我又欺骗自己，寒假回去，我再好好跟奶奶聊聊天，就算她不记得我了。
　　可就是在这个寒假，大学里的第一个寒假，我还来不及告诉她这半年来发生了什么事，她就永远地离开了。再也不会有那慈祥的笑容，在每次听完我讲之后，出现在我的眼前。
　　以前总不相信有一天奶奶会离开我，仿佛我们还有好多好多的事情没有一起完成。而现在，每当打电话回家，总会无意识地想问问近来奶奶可好，可想清楚了，祖母，已不在了。
　　我甚至不想保留这几年来生病的祖母在我脑海里的记忆，我想留住的，是那个走路要我赶，笑着听我讲话，教我很多事的祖母。一直以来，祖母用她的言传身教，给了我一生最宝贵的财富。她教给了我很传统的东西，同时又给了我自尊与坚强的榜样。父亲开玩笑说，他不用担心我以后成家立业的生活。我知道，那是祖母教给我的终身受益的无价之宝。
　　我对小时候的记忆很少，却清楚地记得在夏日生病的夜晚，祖母轻轻地摇动着扇子。也记得，在我经常流鼻血那段时间，她跑这跑那为我寻找偏方的忙碌身影。有时，她很唠叨，也会和我闹矛盾，我在她面前哭和笑，完全没有拘束。如果不是年龄上的巨大差距，我想，我们更像一对无话不谈的闺蜜。
　　以前会做祖母离去的梦，吓醒之后，总是庆幸这只是个梦。天亮之后我又可以和她喝茶聊天。可现在，就算全家都还没适应奶奶离去的现实，也不会再有奶奶在我回家时高兴唤我的笑声。
　　夕阳走了，第二天还是会回来。而祖母，在陪我走过十几年时光之后就安详离去。父亲说，很庆幸的是奶奶的晚年很安详。我知道，这是她最好的回报。子孙满堂，晚辈都很孝顺，这应该是祖母一生最大的心愿。
　　然而，那样的时光再也不会有了，阳光下，永远不会再有一老一少说笑的幸福与满足。正如画像里一样，祖母只留下了她的笑容。却足够我回忆与珍藏一生。
　　我知道，祖母并没有离我而去，一举一动，都有她的影子。是她教会了我做家务，是她教会了我针线活，是她教会了我泡茶，还教给了我做人的很多道理。这些，都在生活的每个角落里。
　　只是，很多东西，还没来得及向她展示。我还没来得及让她尝尝我做的饭，还没来得及和她搓冬至圆，也没来得及让她看看我画的画和写的字，不然，她肯定会说，还是我能干。
　　如今，农田里的禾苗长多大了呢？等蛙声一片时，我要去稻田里看看稻花，然后告诉奶奶，我过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