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啊,我让技术监督局的人给查了,还跟着电视台的记者要曝光啊。这可真是他娘的屋漏偏逢连夜雨,别扭的时候喝口水都塞牙啊。 怎么,又有阳台塌了啊? 那倒不是。 我在库房那泡了些海参,让人家逮着了。 边七立即就有点明白:你是不是拿工业添加剂泡? 汪大成嘿嘿笑:那是真出货啊,一公斤能变成五公斤。都是钱憋的,才想出了这招。 边七的眉头皱了起来,他想起黎天明讲的一件事:外地的一个老板,就喜欢吃海参,喜欢吃大个的,胖胖的,一咬特别有筋道的,结果,人吃废了,千万的家财撇在了那,不能料理。啥问题?吃的海参都是用工业添加剂泡制的。你可真他妈的够缺德!他骂。 大哥,这都是钱憋的啊。 要是再缺钱的话你还不如去抢银行了。 那不会,怎么缺也不能干那事,那是掉脑袋的事。 可你知道不?你的海参可是会杀人的! 汪大成低了头:都是钱憋的。大哥,要是曝光了对你也不好啊,那是在水果批发市场的库房干的事。 你那市场现在还不是我的。但是,边七的眉头皱得更紧。 马上就是了,我答应大哥的条件。 边七的心中哪能不喜?天助我也。这种下三滥的事不要再干了,要是出了大事你是要进班房的!边七不动声色。 不会再干了,我只好好地盖楼,而且绝不让阳台塌下来。汪大成显得嬉皮笑脸。 连市场你都不干了,你也就不用怕什么了。你干的事其实和贩毒的危害差不了多少,但是,法律上的处置却很不到位。而且,处置的又不是强权部门。我想啊,你肯定准备了替死鬼!边七盯着汪大成的眼睛。 嘿嘿,我说是出租的场地,一南方人在那干的。我还在摄像机前好一通痛骂呢。那新闻片要是播出,大哥就能在电视上看见我。 哦,你还露脸了。 啥露脸不露脸的,大哥,你马上接管市场吧。大哥,中午我请你吃饭。 吃个鸟!你回去做准备,我下午安排人马接收。合同你起草我起草? 当然是大哥了。 下午,边七请了金牛电视台财务处处长郞艳、电视广告产品商店的一位会计帮忙,再加上自己这边的会计和出纳,组成了接收阵容。一点三十分在企划工作室边七给开了个会,讲了一些要点。他说,尽最大可能一次搞定,哪怕干到半夜十二点。而后,奔市场。在双方进入程序之后,边七又将郞艳拉了出来,在那辆沙漠风暴上,他让郞艳立即到各家银行调查该市场贷款抵押情况,要确切。什么手段都成,需要送礼,就送。送什么,郞艳决定。而后,秦毅就把郞艳拉走了。 边七的接收阵容令汪大成肃然。一个小小的工作室,就那么十来号人,要说干大事,人家立马就做大。汪大成的手下,垂头丧气,很老实地配合。汪大成把边七让到了他在市场的办公室。 一进屋,就把边七往老板台的座位让:你坐这,这早晚是你的位。 边七一眼就瞥到了一旁的麻将机,指着说:就你这做派,还干个鸟事业!你哥还把麻将机单放一屋,你就直接进办公室了。如果你要好好干事业,就先把那个麻将机撤了!楼上麻将哗哗响,楼下你的员工干活能什么状态? 我撤,我撤。汪大成把边七拉到了老板台的座位。 边七也就不客气地坐下。奇怪,桌上没电脑。这位和他的哥又差了个档。 我要是早有这么位大哥在身边骂着我,我估计我今天能出息。汪大成毕恭毕敬地立在边七的面前。 汪大成见谁都大哥,那是一种纯粹的狡猾,而他的这位兄弟,在边七面前大哥大哥地唤着,越来越多着诚恳。忽然,边七感觉这办公室就是了先前汪大厚的那个办公室,坐的座位就是先前汪大厚的座位。忽然间,一个活泼乱跳的人就没了。忽然间,先前厌恶着的汪大厚竟然觉出了几分可爱。他叹了口气,说:大成,好好地活着。 唉。大成应,差一点泪都下来了。边七的这一句,让他感觉到了大哥的温暖,而且恍惚间他忽然回到了许久的从前。儿时,他和小伙伴在草地跑啊跑,忽然在草地发现了一个精致的鸟巢,里边还有着十来个蛋。有的小伙伴就说了,咱谁也别动,隔一阵子来看一看,隔一阵子来看一看。一致同意,并且约定保密。那这是放暑假的时候,乡村的孩子啊,满哪跑着哦,不像这城里补习班那么的多。隔一阵子就去看,鸟蛋变成了肉蛋蛋般的小鸟,刚出壳的小鸟好丑哦,没长毛的小鸟丑。就看着小鸟长毛。大成总要跟大厚去玩,大厚总是不愿意带。那一天又要跟,大厚又是不带,大成就讨好哥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呀。哥轻蔑:啥秘密?你能有啥秘密?结果,大成就把秘密说了。哥哥倒是带他了,可哥哥也带了哥的伙伴去看鸟巢,哥和哥的伙伴不顾大成的哀求,把小鸟都拿了出来,拿在了手中玩,而且还带走了。大成跟在大哥哥们的后面哭,哀哀地哭。忽然,他发现他的一个小伙伴正看着这一切,立即哭得更加嘹亮,他知道他惹事了。哥仍然不带他玩,他也不敢找自己的小伙伴玩了。但是,有一天小伙伴逮着了他,带着阶级仇民族恨一般将他好一顿胖揍。他们把他摁到在地,雨点般的拳头落下,他仿佛被宰杀般地哭喊。巧了,这情景被哥撞见了,哥和哥的伙伴正晃荡到那,正看到了这情景,刺啦,就从一棵小柳树上扯下了一根枝条,连带着的树皮扯得好长,树干现出白白的一长条。哥奔了上来,挥舞着柳条,片刻,弟的小伙伴们就一片鬼哭狼嚎,柳条无情地抽在他们的脸上、身上。他们哭喊着跑,大厚哥在后面追着抽。那天的傍晚,有三个孩子的家长领着带着伤痕的孩子到汪家告状,让汪家的家长好好管教孩子。那天晚上,大厚被老爸一顿狠打。这回,是哥发出嘹亮的哭喊。爸要的就是这效果,让乡邻听。 你咋愣神? 哦,我想到了我哥。 边七也黯然。他指大成身边一皮椅:哦,你坐。弄得好像边七已经是了主人似的。难的时候,肯定要想到你的哥。边七说。 是。别看我哥平常不搭理我,我要是有了难处,是管的。这市场,就是我哥帮干起来的。我挺佩服我哥的,从部队复员回来,带了一拨子民工出来打工,做了包工头,由包工头就干起了公司。我是看得目瞪口呆啊,像吹肥皂泡似的,一转眼,就干大了。 你哥是有你哥的本事。讲讲你哥丧命的事,我只知道大概,不知道详细。 由包工头而公司,其中奥妙边七是能够判断个大概的。在和汪大厚的交往中,为了显得和边七近乎,汪大厚曾经说:大哥哦,你知道我是怎么起步的吗?第一次从银行贷款,我只贷了五万,这五万我全砸了出去。而后我再贷,这回贷了五十万。我又砸出去十万。再贷,可就是百万了。没有银行做后台,真不知道还能有几家房地产公司。 汪大成说:除了做生意,我哥就两大爱好:麻将、女人。在麻将桌上,我哥还是赢的时候多的。要不,他的那种玩法,公司早让他输没了。当然,也有输的时候,多的时候一场也输个十万、二十万的。要总赢谁还跟你玩?有一阵子,他和省城的一个款爷干上了,一周一场,就在天王星开房玩。一场十六圈,不管谁输谁赢,都不加圈。周六的下午开始干。省城的那款爷说,金牛的人打麻将板正,他就愿意来金牛玩。每次来,他都带俩保镖,玩麻将的时候,每个人的身后都站着保镖。他们开的房间,是一天两千元的套房。很宽敞的。那是市里经常安排接待中央和省领导人的房间,标价是五千元一天的。念着他们常来,给打了大折扣的。我哥也带了俩保镖,其实是一种显摆。款爷们谈笑风生,严肃的是保镖。那一天,刚坐下玩,哥忽然觉得肚子不好,一会一往厕所跑。肚子坏了。哥立即让一个保镖去买药,又觉得自己总上厕所影响大家情绪,就让那个叫柱子的保镖替他打,他自己呢,站在后面看。想上厕所就上厕所,也不影响牌局了。这柱子还真做脸,一上去就开始胡,在一次坐庄的时候,连胡了五把,三把自摸,有一把还弄出了两个绝。哥喜得在后面直搓手。哥吃了超剂量的止泻药,不泻肚了,也继续让柱子替他打,替他打了八圈,而后自己上了。柱子能替哥赢了八万。哥上去之后也仍然手顺,弄出了三把大胡。那一场麻将,哥总共拿回了十五万。哥给柱子三千,给另一个保镖一千。其实保镖就是保镖,赢多少钱和他们没关系,往常是没有给保镖钱这事的。这回念着柱子替自己打牌赢钱,才给。也许就不给还好些,这一给,人家想了,我给你赢八万你就给三千啊?也太黑了吧。就仇恨了。 后来的一场,汪大厚再现雄风,拿下二十五万。一向沉稳的省城款爷还调侃呢:大厚,你还开什么公司啊,玩麻将吧。汪大厚嘿嘿笑:就这几个钱哪够花。散局的时候,是晚上十点多钟。这次,就柱子一个保镖跟在身边,另一个请了假,结婚,和媳妇度蜜月呢。结果,汪大厚开着他的凯迪拉克往家走的时候,坐在副驾驶位置的柱子忽然就说了:避风塘那来了几个俄罗斯姑娘,今天才到的。汪大厚的车当时就减了速。柱子又说:下午他们老板给我来的电话,说有一个特漂亮,你要去,给你留着。汪大厚乐了:让我验收呗。车就奔了避风塘。往常的时候,保镖就保镖,顶多跟着洗个桑拿,这回,汪大厚说了:你也找一个吧,玩双飞燕也行啊。柱子呢,没找俄罗斯的,找了个国产的。两个人忙活完了,躺在大厅休息了阵子,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一点多钟了。车要上市区东部的那座立交桥的时候,柱子让车停一下,他有泡尿要撒。汪大厚骂了句,把车停下了。柱子撒完了尿,好像就图哥方便似的,坐在了后面的座位,一般他是坐在副驾驶的位置的。这举动让汪大厚稍微愣了下神,但就在这功夫,一根细绳子勒在了他的脖子上,一根细细的尼龙绳,汪大厚挣扎啊,但是有劲使不上,一点一点地,软了下来。柱子把尸体弄到了副驾驶的位置,开到了乡道,把尸体扔在了苇塘之中。而后开着凯迪拉克奔往了省城,后来把车扔在了一个宾馆的停车场。星期日,家里没见汪大厚的影,也没太奇怪,夜不归宿在汪大厚那没啥奇怪的。星期一公司那头不见了汪大厚,上午没啥奇怪的,开始有了事要找汪大厚,手机通着,就是没人接。就以为在澡堂呢。可是下午还是不见汪大厚的影,挂手机还是通着,就是没人接。向家里挂了电话,家里说从星期六早晨出去再没见着人。打柱子的手机,关机。这时,公司的人觉着可能是出事了,赶紧报案。疑点立即集中在了柱子的身上。一星期后,找到了车。三个月后,公安人员在呼和浩特市将柱子抓获。他拿走了汪大厚皮包中的二十六万现金和放置在后备箱中的二十万现金。 想到电视台要曝光的事,边七挂通周天正的手机,直截了当地告诉对方:我现在在成福水果批发市场,我正在接收这个市场。如果你不信,你可以过来看。郞艳也被我请了来,帮忙呢。 大周一听就明白了:你那意思那曝光的事 曝光倒是得曝光,我也挺痛恨这种事情的。边七看着汪大成的表情,向着他微笑,汪大成苦笑。不过,如果提到成福市场,那对我倒是挺不利。边七说。 明白了,那稿子我看过,凡是曝光的稿都必须先经过我的审阅。我把那稿调上来,处理一下。你小子行啊,你把那市场拿过来了啊?你可以就利用这事往下压价,起码压下个十万、二十万的。 那哪忍心啊。你当然应该知道这市场是谁的,汪大成就在我身边呢,你训训他吧。边七就把手机递向了汪大成:电视台的周台长,和你哥也是很熟悉的。 汪大成接过手机立马站了起来,好像周天正站到了面前似的,不断地是是是地应着:大哥说得对,大哥说得对。 郞艳挂通边七的手机,人已经回来,各家银行都跑了,情况如汪大成所说。 明天签转让合同,首期款项到位。边七向汪大成说。这些钱仔细点花,施工进度要加快,别延误时机。 晚上,边七请双方交接人员在市场附近的餐馆吃饭,坐外边的散台,为了能看到电视台的新闻。报道说:在市区东部查获一利用工业添加剂泡制海参的窝点。没有确切的地址。最后一句:此事有关部门正在进一步处理中。这是一条不会有下文的新闻。 晚饭后交接继续进行。汪大成还是把边七让到了他的办公室,让到了他的那个座位。 你瞅瞅你这屋哦,带字的东西怎么那么少哦,连份报纸都没有。你那头的办公室不会也如此吧?看汪大成挺真心实意地拿自己当大哥,边七就也进入了大哥的角色。 汪大成脸红了:大哥,你看哪不顺眼你就说,就骂,我一定记着。 记着? 哦,是记着改正。 边七想到了夏洋,洋洋书屋的老板夏洋,他知道他可以随时让她成为自己的情人的女人。如果让她来做这市场的经理,在忠诚的方面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可是,显得柔弱了。面对这里的人群,她的柔弱是不成的。立即要考虑的问题是:谁来做这市场的经理。如果江其威在,就可以先让他干着。等事业再发展的时候,谁来做这里的经理可由他江其威来决定。边七挂通江其威的手机,通报接收一水果批发市场事。 那头稍犹豫着:几天之后我到你那里去一趟。 晚上十一点多钟的时候,交接结束,汪大成、边七分别在清单上签了字,而后,签署的了交接合同。而后拉开了自己的皮包,拿出了一张支票,一百万。其余的款项我可能提前给你。既然早晚都得给你,如果能提前,我会提前的,不会用你的钱在我这周转。边七说。 汪大成瞅着那支票,没接,和边七拥抱,还用力拍了拍边七的背,而后才拿过支票,瞅着支票说:黎天明真他娘的幸运,交了你这么个朋友。 秦毅送工作室的会计和郞艳回家,而后送边七回家。边七忽然瞅着秦毅笑了,说:我是骑驴找驴啊。 第二天,秦毅以经理的身份带人接手管理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