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散文春雪留痕

　　春雨霏霏的日子，我总喜欢冒着濛濛细雨漫步街头，任凭那凉凉的、柔柔的雨丝飘到脸颊上，沾在脖子上，仿佛平日的慵倦、烦恼甚至颓唐的心情都被洗净，将之一扫而光。这样的雨日，若是呼朋引伴，或是偕同女友，走过仄仄斜斜的老街，一起去眺望波涛浩淼的长江，感受那种大江东去的磅礴诗情，该是怎样的舒服和惬意啊！
　　虽然已是草长莺飞的二月，青春蓬勃，到处绽放爱情童话的季节，但我更希望下一场纷纷扬扬的春雪，四处氤氤氲氲地溢满圣洁的梦。刚从老家过完春节回到单位那天，本来天气晴和，阳光灿烂。谁知到了午后，天空却阴沉着脸，一团铅墨的阴云从西边涌过来，云团愈积愈厚。夜晚躺在床上就听到窗棂上呜呜的风声，还有一阵阵的寒气偷偷袭来。清晨，推开窗户，嗬，好大的雪啊！附近街道、房屋、树木都是皑皑白雪，白茫茫的雪雾迷蒙一片，好一个粉妆玉砌的世界！凛凛的寒风夹裹着细碎的雪花扑面而来，让人不禁打了一个寒噤。远处高高矮矮的楼房都是银装素裹，头上戴了一顶顶雪白的棉帽，犹如几位鹤发童颜的宿儒眺望着雪景捋须含笑，兴意盎然地吟诗诵词。
　　一场春雪就这样悄无声息飘然而来，带着新春的喜庆、祥和。她从万里云天呼啸着，像一头咆哮的雄狮俯视着大地，仿佛与隆冬决战，喷射着仇怨、愤懑的火焰；历尽了漫漫天涯之旅，然后像一只轻盈盈的紫燕翩然降临尘世。她是圣洁、华贵的天使儿，满载人生的憧憬和春天的福音，无论是深沟野壑、大漠旷野，还是平川闹市、穷乡僻壤，她都绽开了美丽的笑靥，匀和、细密的撒播那些爱情的种子。在你沉沉酣睡之中，一种久违的希望和幸福就悄然降临了。雪花飘舞的日子，让人漾起许多美丽的梦，总有一种温馨和惬意的幻想。
　　记得还是童年时，湾里一个大孩子把我带到姨娘家。那时正是初春，一串噼啪啪的鞭炮声带来了姨娘的喜悦和甜甜的笑靥。姨娘家四面环山，左侧便是矗立云天的牵牛岭。这高崖野岭的地方难得有亲戚上门，姨娘拿出好多好吃的招待她的小外甥。第二天，她便叫表姐到山林那边的湾里打豆腐，我跟表姐做伴，她牵着我稚嫩的小手，踏着崎岖的山径走向山壑深处。这是个有名的穷山沟。穿过几排稀稀疏疏的篱笆，就见到零零落落的几户人家，农舍简陋，破旧不堪，主人皴裂的脸上却满是笑意。得知表姐带来了一位远方的小客人，几位伯伯婶婶都争相请我去做客，有的煮肉挂面，有的烧甜米酒请我喝，还有的拿出山果、糕点请我尝。尽管是陌生的，但大人们那种淳朴的热情犹如六月天的冰淇凌，使本来的腼腆和隔阂也融化了，让人有一种温馨和清爽的幸福之感。喝着热气腾腾的甜米酒，我额上渗出了涔涔汗珠。这时，天空却飘下一片片雪花。表姐早已停息了那吱吱呀呀磨豆子的歌唱，从磨眼里汩汩淌出的鲜嫩、雪白的豆浆已在锅里煮沸了，灶膛的柴火正唱着一首哔哔剥剥的情歌。外面的雪花却越下越大，开始像鹅毛般的飘飘悠悠，后来就是扯天扯地地掉下来。只一会儿，我们来时那条弯弯曲曲的小径，也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白雪。山林与天空相融在一起，混沌无涯，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晌午之后，表姐才停止工作，那些细腻、白嫩的豆腐却满满装了一筐，尚冒着腾腾热气。我的肚皮早就撑得圆溜溜的，可是表姐却累得满头大汗，辫梢上沾满的雪花已化成水珠，一点点往下滴。
　　告别农家，我们已走在茫茫的雪野里。表姐挑着水桶和盛满豆腐的菜篮子，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那些勺儿、水瓢碰撞出叮叮当当的响声，给这静谧的山林增添了一份热闹。表姐怕冻坏了我，忙取下她的半截线手套给我戴上，雪花依然在空中飞舞，可我一点儿也不觉得寒冷。回望那片密林后的山村，却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我猛然朗诵了一首古诗：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姨娘的家近在咫尺，我在雪地里顿时手舞足蹈起来。
　　春风有情，大雪留痕。我徜徉在雪的洁白世界里，耳旁仿佛是呼啸的山风，许多世事的沧桑就如眼前飘舞的雪花，如梦似幻，飘飘拂拂、潇潇洒洒地记载着人生的履痕。虽然如今已奔走在车水马龙的繁华闹市，但我依然感受到故乡那片空阔的山林，响荡着一种被撩拨起来的雄壮和绝美的歌声，就如同一个时代的旋律在催人奋进，那种雄浑而粗犷的热烈情愫，在漫无涯际的风雪中洋洋洒洒。
　　审阅：孙立燕
　　简评：由春雨的浪漫转到对春雪来临带来的惊喜，从温馨和惬意的幻想中不知不觉陷入对往昔岁月的回望，感怀人生。作者文笔细腻深情，承上启下衔接自然升华了主题。
　　终审：严景新
　　作者：曹万里
　　编辑：卜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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