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把律师过劳死归责给职业本身

　　近些年来，发生多起律师过劳而猝死事件，引得许多律师同行唏噓不已。早逝律师正在青壮时期，家未成大功，业未大成就，抛妻（夫）离子（女），别离父母，驾鹤游天，不能不令亲人哭泣，也不能不让朋友和同事惋惜。一些律师同行借此呼吁：要善待律师，理解律师，宽容律师，尊重律师。还有人提出：律师是以生命和健康为代价的风险职业，对律师的高收费要理解，等等。
　　笔者也是律师，从业近30载。此前曾从教，务工，下乡，还当过厨师，经历行业若干，对各种职业的风险也略知一、二。笔者认为：律师的过劳死所占比例远低于其他行业，完全在正常值内。律师过劳死之所以被一些人重视，主要原因是这个职业群里的人相互大都熟知，一旦有人发生意外，必然会在职业群内产生伤悲之情，这也是发声者多为律师的主要原因。另外，律师职业与当事人、公检法人员多有交集，在执业地属于公众人物，一旦过劳早亡，必然会在当地产生反响。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律师距离媒体较近，几乎每个律师都有自媒体，并参加了一些公众媒体，有的律师一旦过劳早亡，就会有媒体播发，就会出现朋友悲伤，多人追忆的现象。
　　其实，过劳死是一种正常现象，每个行业都多有发生。笔者当年下乡期间，多次见过青壮年农民过劳早亡。那时候农村每个人的家庭负担都重，人们常年处于过劳状态，有些青壮之人过劳早亡也就不奇怪了。现代社会，农民的生活压力仍然很大，过劳早亡之事仍频频发生。只是农民的职业圈和媒体距离远等原因，并不为更多人所知。
　　工商医教等其他行业的过劳早亡现象也经常发生，有人死在工作岗位上，有人死在上下班的路上，还有些人死在娱乐场上，这些现象经常见于媒体。仔细分析之后发现，许多过劳早亡者虽事发偶然，但寓于必然。
　　说事发偶然，是指早亡者的年龄不应逝去，按人的普遍寿命计算，早亡确是偶然。说事出必然，是指逝者的健康早有危险信号，而逝者未予重视，仍不爱惜生命继续过劳甚至忌讳就医。生命无法承受病魔，抛却赖以寄生的肉体，就是一种必然。
　　笔者一生勤奋，16岁下乡时就发誓绝不放弃学习，有机会就跳出大山。后来务工，也未放弃努力。那时年轻气盛，劳动中常以能透支体力而自豪。白天努力工作，夜里挑灯读书，过劳是常态。所幸那时年轻，能及时调整身体和精神状态，尽管常处于亚健康中，仍能保持身心的良好状态，终于让人生得到改变。
　　后来笔者上了大学，虽然是被后人瞧不起的工农兵大学生，但大学期间能废寝忘食，虽然身心过劳但终学有成就。大学毕业从教，每周24节课，还要夜里加班备课。虽然非常劳累，却在教学和学术上双获成功，还在此期间又获得一本一专两个大学学历，连续被授予先进殊荣十余载。这期间，身心过于透支，终积劳成疾，光荣登上手术台，昏死几小时后，病去获新生。这是身心过劳给我的第一次教训，那种生离死别的痛楚，刻骨铭心。
　　逃脱死亡后，笔者未接受教训，秉性不改，常年过劳。不过，已经知道生命可贵，坚持每天有规律生活。定量少餐，即使珍馐佳肴，也不多食或暴饮暴食。每日早晚锻炼，常年精神愉悦，不管多么劳累，都要保持充足睡眠。即使研究案件到深夜，第二日抽时间睡觉也要让身体恢复能量。自己常年对身体保持警惕，稍有不适，即去医院检查。对已扎根的疾病，家备药物，时时关照。如今年70，能饮能餐，日跑万米，仰卧起坐和俯卧撑每日达百，自体揉胸腹数百周坚持不懈。笔者从2017年始大量削减律师业务，除非特别，一般不接受新委托，终于让身体和精神得以放松。现在除与一些青年律师业务交流外，每日写一篇法律故事在网络上散步，每年仅接十余件案子保持职业能力不减，使自己继续快乐的生活工作。
　　话回主题，笔者为那些过劳为职业献身的同行表示敬意，也为他们而惋惜，又为他们感到不值。
　　其实，律师过劳死与职业无关而与个人欲望有关。律师是高收入职业，这是社会公认的事实。无论本行业的人们如何辩解，都无法掩盖这一事实。律师收入的高低与代理的业务量有关，每个人的精力和体力都是有限的，有的律师一天出庭多个案件，每天从南飞到北，从西跑到东，不停追赶庭审是许多律师的常态，这种劳累不是每个律师都能承受的。有许多律师应酬活动多，酒宴不断，约会不断，甚至有人还要夜战牌桌，每天疲于奔命。律师也普通人，钢铁侠律师是不存在的。有些过劳早亡律师，在离开人世的时候手头却留下多件正在代理的业务，令当事人头痛不已。有一年我的一位同事去海南旅游而魂留天涯海角，律师事务所将他未完的12件业务交给我做，其中的疑难案就多达8件。可以想像，过劳死的律师大都是自己把自己累死的。笔者做过统计，如果律师将日常业务主动减少30，劳累将减少二分之一，收入影响并不大。笔者执业近三十年，最近四年主动将业务量下降70，收入仍然能让自己过得很好。这说明，律师如果不想过劳，减少业务对收入影响并不大。有人把律师过劳死归责于职业，是欲加之责，律师过劳死与职业无关。
　　人的欲望除了金钱财物，还有虚名。所谓的名律师，既有执业经验的积累，又有执业理念的引导。厚积薄发的道理很多人都明白，但并非很多人都能做到。律师中想成名者众多，想要成名，则必须大量代理业务。许多律师业务多得干不过来，每天累得无精打采，这种过劳其实和职业无关，而和人对欲望追求过度有关。
　　有人借律师过劳死一事提出：律师收费不多，因律师是以健康和生命为代价的。这种观点笔者不敢苟同。律师业收费高与低，不能由我们律师评价，而应由第三方评价或由广大当事人评价。2020年中国人均可支配收入3。2万余元，而律师收取代理费每件上万元或几万元几乎是常态。律师收费高低，当事人最有发言权。最近有一种现象值得注意，如果有律师收费低了就可能被投诉，就可能被调查是否是不正当竞争。可见，多数律师的过劳与名利直接相关。
　　笔者如此分析绝无贬损律师职业之意，即使有同行对笔者攻讦也无所谓，笔者所说是事实，只是在此说了实话而已。
　　在即将结束此文的时候，笔者想说几句真诚的话：财富不能永恒，人的生命有限。为父母妻儿，应追求健康长生。人只有生命存在，才有花钱的愉悦。如过劳早逝，一切都是过眼烟云，即使有人写出美好的怀念之词也没有意义。早亡之人未花尽的钱财，风华正茂的伴侣，都可能成为别人生活的一部分。为了职业的信念和生活的幸福可以拼搏，可以奋斗，也可以劳累。如果感到疲惫或身体不适的时候，一定要勇敢地停下来或退出，只有给自己留下生命的希望，才能创造明天的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