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乡村教育不能忘了初心

　　教育不能忘了初心
　　我小的时候，村上有一户人家，菜园里菜地旁边有一棵桃子树。有一年桃子成熟的时候，那户人家的女主人摘了一些桃子，准备拿到集市上去换几个钱。儿子看着筐里的桃子，很馋。桃子本来就不多，女主人不想给儿子吃，于是悄悄地对儿子说：桃子里有虫子，不能吃。就在女主人提起筐准备走时，儿子突然死死地抓住筐不放。女主人问儿子要干什么，儿子说：你拿到集上，卖给人家，把人毒死了怎么办？事后，那个女主人把这件事当作笑话讲给别人听，讲的时候笑得前仰后合，听者也跟着笑。那个孩子后来上了高中，高中毕业后干起了屠宰的生意，在集市上卖肉。卖注水肉和斤两不足是他的两大特点，即使自己的亲娘舅来买肉，他也没有给足过分量。乡村的集市只有两家卖肉的，两家的风格差不多，各有自己固定的主顾，主顾大多是熟人或亲戚。买肉的乡民也知道卖肉的内情，但碍于面子，谁也不去和卖肉的较真儿。逢集的时候，集市上会来两个工商管理员，但只管收一个摊位几毛钱的管理费，至于买卖是否公平、商品品质如何，一概不问。卖肉的竟得以让自己的缺德行为成为行内的规则。人们谈论到他当年阻止母亲去集市上卖桃子这件事的时候，都说他是为自己想吃桃子找一个借口，也有人认为他是因为自己吃不到桃子而闹事，但我宁愿相信那是一个孩子善良本性的表现。他本性中的那点儿善良后来到哪里去了呢？
　　如果你问幼儿园的孩子：一加一等于几？孩子们会毫不犹豫地回答等于二。但有位知名学者在一所大学作报告时问在场的大学生，大学生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答才好。比幼儿学识渊博得多的大学生在揣摩学者提问的意图，在思考一加一不等于二的条件，他们会想到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结合成家庭后生一个孩子，于是认为在这种情况下等于三；会想到一个好人和一个坏人相遇，好人被坏人杀死，然后坏人被审判后处死，于是认为在这种情况下等于零；会想到一种元素与另一种元素结合生成一种新的物质；会想到一个人的力量和另一个人的力量结合起来创造了奇迹；会想到二进制其实这些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一加一，在不附加任何前提的情况下，一加一等于二，而且只能等于二。所以那位学者大喝道：等于二。这是真理！在真理面前有什么可犹豫的呢？大学生是受过多年教育的，即使学识算不上渊博，知识面还是很广的，怎么会在真理面前犹豫呢？
　　作家梁晓声讲过这样一个故事：越战时，一个村庄被炸毁。一个小女孩身上着了火，正哭喊着往前跑。一名美国记者用相机拍下了这个场景。梁晓声说，当时这个美国记者有三种选择：第一种，他顾不上拍照，赶紧过去把小女孩身上的火扑灭；第二种，他拍下照片后再赶紧过去灭火；第三种，他拍完照后，转身就走，因为他是急着给报社发照片。梁晓声拿着三种选项分别问了小学生、中学生和大学生。在小学生那里，毫无疑问都选择了第一种，被火烧多疼啊！在中学生那里，有选第一种的，也有选第二种的，因为拍下这张照片，可以让更多人看到战争的残酷。在大学生那里，有人开始为第三种情况辩护，认为职业素质是很重要的，既然你选择了记者这个职业，就应该全身心地去拍更多更好的东西，并尽快把它发布出去。梁晓声感慨地说：如果我们培养的知识化了的人，在人性上还不如他们没上学的时候，是不是说明我们的教育出了问题？
　　乡村屠夫本性中有善良，最终成为一个公开的骗子，家庭是主谋，人情和市场管理是帮凶。听报告的大学生本性中有善良，在真理面前犹豫起来，世故是主谋，教育是帮凶。为职业素质辩护的大学生本性中有善良，却置生命于不顾，教育是主谋，社会是帮凶。
　　人的天性中有善良的种子，这是人类的初心，孟子称其为本心。这粒种子需要土壤、水分、阳光、肥料，才能发芽、生长、开花、结果。家庭是土壤，学校是水分，社会是阳光，教育是肥料。没有良好的家庭氛围，善良的种子就没有生存的基础；没有良好的学习环境，善良的种子就无法生长；没有良好的社会环境，善良的萌芽也会枯萎；没有教育的滋养，善良的幼苗就不能茁壮。如果一个家庭流行欺骗，如果一个学校充满功利，如果一个社会崇尚投机，如果教育忘了初心，纵然整个社会的成员都鼓咙齐呼初心，也见不到初心的影子。
　　马克思说：社会需要比十所大学更能推动社会进步。社会需要什么样的人，就会大量出现什么样的人。如果失去初心的人志得意满，而不忘初心的人步履维艰，谁还能不忘初心呢？如果失去初心的人无法立足，而不忘初心的人如鱼得水，谁还敢失去初心呢？一个文明的社会，必须让好人的日子好过。如果让坏人的日子好过，即使物质再丰富，也必定是一个野蛮的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