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钗头凤

　　文施静云
　　很庆幸我们生活的这个时代，感情上我们可以选择跟我们真心相爱的人在一起。但是古代时相爱的两个人很多不能在一起相守，那时的封建礼教，家长统治和门阀观念，就是不能逾越的鸿沟和阻力，这些障碍使得青年男女想要婚姻爱情自主的合理愿望化为了泡影。
　　比如：汉乐府民歌《孔雀东南飞》叙述的是汉末建安年间，一个名叫刘兰芝的少妇，美丽、善良、聪明而勤劳。她与焦仲卿结婚后，夫妻俩互敬互爱，感情深挚，不料偏执顽固的焦母却看她不顺眼，百般挑剔，并威逼焦仲卿将她驱逐。焦仲卿迫于母命，无奈只得劝说兰芝暂避娘家，待日后再设法接她回家。分手时两人盟誓，永不相负。谁知兰芝回到娘家后，趋炎附势的哥哥逼她改嫁太守的儿子。焦仲卿闻讯赶来，两人约定黄泉下相见，最后在太守儿子迎亲的那天，双双殉情而死。
　　无独有偶，宋代的著名诗人陆游和唐婉的爱情故事也是如此，一首《钗头凤》流传千古到今天。
　　陆游与唐婉的断肠之作《钗头凤》其凄楚动人的爱情悲剧故事，总是催人泪下。
　　陆游是我国继屈原、杜甫之后最杰出的爱国诗人，陆游曾落笔辄千言，气欲吞名场，是位才高八斗的学子。有文化的中国人，哪个不能朗朗上口地背诵出一、二首他的诗？然而，这样一位伟大的诗人，其婚姻却是那样凄冷，以至爱情的伤痕困扰诗人终生，而绍兴沈园无疑成为陆、唐二人爱情悲剧的见证！
　　宋高宗绍兴十四年（1144年），20岁的陆游，娶了舅父唐闳的女儿唐婉为妻。唐婉贤淑聪颖温柔多情，二人青梅竹马，志趣相投，结婚后更是卿卿我我，感情笃深。陆游少年任性，经常携妻或乘舟赏荷，或凭栏依偎，整天嬉笑饮酒，沉湎于闺房之乐，沈园池塘成了二人经常嬉戏之地。秋天到了，陆游为爱妻唐婉采来黄菊作为药枕，并作药枕诗赠给唐婉，四十三年之后，陆游犹作《菊枕诗》回忆此事，诗云：采得黄花作枕囊，曲屏深晃闻幽香；唤回四十三年梦，灯暗无人说断肠。
　　陆游与唐婉情投意合，形影不离，如胶似漆。嗜酒尚气的陆游曾诗忆这段婚后的爱情生活：少年欺酒气如虹，一笑未了千觞空。凉堂帘下人似玉，月色冷冷透湘竹。就这样，陆游整天煮水吃酒，乐不思蜀，无意科举功名，屡次败举落第，引起陆母唐夫人的不满。婚后两年，唐婉又不生子，膝下犹虚。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唐夫人由埋怨到憎恨，婆媳之间已势若冰炭，唐婉在陆母眼中成了一个不明事理的恶妇。冷战的结果，致使鸳鸯化杜鹃。唐夫人严命陆游休妻，陆游多方哀求，终不得允，只得迫从严命，与唐婉劳燕分飞。
　　绍兴十七年，23岁的陆游又续妻王氏，尽管王氏端庄俏丽，但是陆游终不欢悦，爱情的天平永远地向着唐婉倾斜。而唐婉被休之后也痛不欲生，经家中多次劝慰，她又改嫁了同郡赵士程。然而当年的初恋是那样的美好，唐婉心中始终对陆游一往情深。
　　流光飞逝。七年之后，形只影单的陆游，沈园之中与唐婉夫妇不期而遇，双方相对无言。唐婉委婉的告诉丈夫赵士程，赵士程知趣离开，唐婉送酒肴于陆游。陆游悲伤欲绝。望着形容憔悴的唐婉，五内俱焚，他饮罢唐婉所赠的酒，长久的相思使他的感情如火山爆发，又似钱塘江滚滚而来的汹涌怒涛一发不可遏制，他怀着绞肠滴血般的痛苦，乘着酒兴，在粉墙上写下了悔恨哀婉的《钗头凤》。词云：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官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素。错！错！错！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这是陆游直抒胸臆，悔恨与怨怒交加的断肠之作。诗人用白描的手法，勾勒出又一腔孔雀东南飞的悲怨，错！错！错！句句带泪，莫！莫！莫！字字含血。然而，尽管年轻的陆游率直而又任性，但是封建的礼教使他根本无力抗衡并逾越雷池一步。为亲者隐的中庸之道，又使陆游不可能恋色忘母，对唐老夫人做更多的谴责，但对母亲的专横，自己的软弱，陆游仍然都溢于言表之中。此后，唐婉与丈夫来到粉墙边，见墙上墨迹犹新。当唐婉看到陆游题写的这首断肠词，感情上更加痛苦，思之更加凄然，回到家中，她忍受着巨大的精神创伤，和着陆游原韵写了又一首《钗头凤》。词云：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栏。难！难！难！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写完不久，唐婉因悲伤过度，饮恨而终。
　　唐婉的早逝，使陆游终生陷于对唐婉的忏悔和追思之中，尽管韶华已逝，陆游也步入老境，但唐婉的音容笑貌一直索绕在他的心头。陆游是位风流倜傥的才士，又是感情丰富的热血男儿，他对生活了十年的继妻王氏，仅仅出于理解与感激，感情上是冷淡的。陆游75岁时，王夫人病故，陆游仅作了白发老鳏哭空堂，不独悼死亦自伤的诗句，完全是一般性的悼念。而在同一年，在距唐婉逝去后的40年，陆游重游沈园，对唐婉的悼念爱恋却是发自肺腑之中，是绞肠滴血般的痛苦。其《沈园》诗云：城上斜阳画角哀，沈园已复旧池台。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梦断香消四十年，沈园柳老不吹绵。此身行作嵆山土，独吊遗踪一泫然。
　　陆游81岁到了耄耋之年，已是行将就木之人，对唐婉念念不忘，又作了《十二月二日夜梦沈氏园亭》二首，路近城南已怕行，沈家园里更伤情。香穿客袖梅花在，绿蘸寺桥春水生。城南小陌又连春，只见梅花不见人。玉骨久成泉下土，墨痕犹锱壁间尘。
　　唐陆的爱情婚姻悲剧，究其根本是封建礼教的摧残，而陆母唐老夫人实在也是难辞其咎的。野史云：陆母在娘家时即同其嫂有隙，内侄女嫁于陆家，唐老夫人便迁怒于唐婉。此说虽不足为凭，但陆游与投降派对抗，坚持北伐收复失地，故而屡次落第，也是双亲特别是母亲迁怒于儿媳的外部原因。而唐老夫人专横跋扈，是破坏陆唐婚姻的罪魁祸首。难怪清代诗人舒位曾在他的诗中谴责陆母唐老夫人，诗云：谁造鸳鸯化杜鹃？伤心姑恶五禽言。重来欲唱钗头凤，梦雨满满沈氏园。
　　感谢我们所处的这个时代，我们追寻陆游唐婉故事的遗迹，不就是追求美好的生活，让悲剧不再重来吗？正因为此，后人同情陆游与唐婉的爱情婚姻悲剧，就是历史的必然。我想陆游、唐婉二人虽然已经羽化成仙，但他们若能看到沈园的今天，看到后人对他们的缅怀，应该感到欣慰，为现代的青年男女自由恋爱，婚姻自主而感慨。
　　沈园一个值得凭吊的地方！
　　《钗头凤》首永恒的爱情绝唱，陆唐悲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