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伟功神奇的无名三号洞

　　编发：拂晓哨位（fxsw2021）
　　来源：王伟功供稿
　　神奇的无名三号洞
　　王伟功
　　1019出击拔点作战中，曾流传一个神奇溶洞的传奇故事。老山地区层峦叠、植被森郁，天然溶洞并不罕见。但这座敌眼皮下的洞穴，被我指战员悉心发现并充分利用，演绎出跌宕起伏的大惊大喜，成就了一场小代价、大胜利的经典之战。更重要的是，它折射出一位颇受争议，但倍受士兵拥戴的基层指挥员那种有勇有谋、孤胆桀骜的军人特有的血性魅力。
　　踏破铁鞋无觅处
　　1019出击作战的一线指挥员，是步兵第182团3营营长狄国平。这个来自鱼米之乡的汉子，有着苏南人特有的细腻。临战前，在对突击队超负荷、超耐力体能训练的同时，他格外突出了反复进行抵近侦察，而且事必躬亲。他笃信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始终在努力寻找既隐蔽又安全的冲击出发阵地和降低伤亡的措施。
　　出击战斗打响前第3天，狄国平带领9连连长黄朝耀及部分战斗骨干，最后1次对出击目标一一越55号阵地进行抵近侦察，他们潜伏到了距敌仅百米的1号无名高地。狄国平还不甘心，便轻声询问身边的排长任长军：敢不敢再向前靠近一点？任长军答道：你说敢，我就敢！于是，狄国平让连长黄朝耀等人原地观察，他仅带排长任长军和工兵班长孙建民，悄悄潜行到了2号无名高地。
　　这里距敌人仅70米，越军的说话声清晰可闻。为判明前沿布雷情况，狄国平等3人从2号无名高地潜入55号高地山脚下，孙建民用探雷针探雷，狄国平用匕首排雷，任长军警戒掩护。
　　滞留在1号无名高地的黄连长见营长久等不归，渐渐焦躁起来，派人分头寻找却渺无踪影，他只得带领其他人员于午夜返回了老地房营地。副师长赵文泷见侦察小分队没能完整归来，带队的营长狄国平等3人竟去向不明，内心十分恼火，但大战临近，又不便发作。听到消息的突击队员们则沉不住气了，甚至冒出最坏的猜想。营部卫生员股书照失控地抱住连长哭喊道：你还我营长，还我营长啊！黄朝耀有口难辩，委屈、懊恼、自怨自艾，一齐涌上心头，只能缄口不语。一时间，整个3营陷入一片莫名的感伤之中。
　　而此时狄国平带领任长军和孙建民，在探清地雷埋设情况后，临时改变了返回路线。他决定从谷底向我方41号阵地撤出，顺路再探察一下谷底的情况。正行进间，狄国平一脚踩空，突然滑倒，任长军眼疾手快，急忙伸手紧紧抓住了他。狄国平稳住神情，定睛细看一番，便回身慢慢向他踩空的地方摸去。他扒开密密麻麻的草丛和藤条，1个严密遮盖在植被下一米见方的洞口显露了出来。
　　狄国平示意探一探，任长军会意，先折了两截竹竿，陆续投进洞里，咣当当的空洞回声，表明洞内空间还不小。任长军把狄国平递来的照相机挎在脖子上，攥紧洞口的藤条慢慢滑进洞内。借助照相机闪光灯的照明，任长军看到这个天然溶洞居然像个小礼堂！营长狄国平和孙建民闻讯随即也滑了下来，在洞内观测、拍照，用步幅量，这个隐蔽的地下溶洞，几乎可以容纳400人！
　　狄国平心中涌起难以抑制的兴奋和喜悦，近月来多少次憧憬、多少次梦幻、多少次近敌踏勘，如今梦想成真、喜从天降，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个溶洞恰好位于我冲击出发阵地附近，为突击分队发起冲击前长时间隐蔽时的安全和回撤时防止敌炮火拦阻，提供了极其良好的避弹条件，也将是决定此次出击作战胜算率和伤亡率的关键所在。狄国平立刻令任长军和孙建民绘制溶洞位置要图，标注洞口特征，并将此洞命名为无名3号洞。
　　当他们穿着被荆条撕扯得褴褴褛褛的作战服，灰头土脸地回到营区时，已过凌晨1点。如坐针毡、苦苦等待的赵副师长听了汇报，瞬间豁然开朗、怒火全消。他难以抑制地从心底冒出一句：这一仗胜定了！随之，禁不住泪流满面。
　　任长军
　　天有不测风云
　　10月19日凌3时整，我第1突击队即右翼主攻突击群，在营长狄国平带领下，自350阵地北侧山谷开始秘密接敌。路上并不顺利，运动距离仅1。6公里的行程，用了8个小时到达指定位置，比预计时间推迟了2个多小时。
　　根据战斗预案，12时整全线重点炮击开始，这是此战组织战斗与协同的基准时间。就在炮击开始前10分钟的敏感时刻，师前指突然接到182团前指来电：请求推迟炮击开始时间！赵文副师长强作镇静，问了一句：为什么？狄国平没在指挥位置，不见了团长彭勇吞吞吐吐，未敢直言道出真情实况。
　　这无异于一声惊天霹雳。赵文泷怒从心头起，临阵了，箭在弦上，一线前敌指挥员却不在指挥位置，难道狄国平又在擅自行动，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其实，此刻的狄国平更加心急如焚！
　　新的接敌路线是一条人迹罕至的原始杂木林，第一次穿越难度自然不小，延误2小时算是第一个意外。当突击分队进入预定地域后，却一时找不到3号洞洞口，这应该又是一次意料之外。3天前，他毕竟是无意之中踩陷洞口，意外发现的；待他们离洞时，天已一片漆黑。在那个年代，根本不具备GPS、北斗等先进定位装备，全凭肉眼看、头脑记、最多用笔画个简图，靠人的直觉和印象。况且，战场保密不允许设置任何洞口标识，加之新的接敌路线存在较大的方位误差，使一向精明的狄国平，此时真的找不着北了！
　　狄国平与众不同之处，是他遇到意外时，出奇的冷静，而且执着！他原本可以随机应变，改进洞隐蔽为草丛潜伏。但他清醒地知道，在茂密的草丛中潜伏，虽然隐蔽效果也不错，但战火一起，就可能酿成火灾。狄国平暗自思忖无名3号洞虽是意外发现，却是上天所赐，怎能轻言放弃呢？！一定要在攻击发起前找到洞口，不负天地大自然的恩典，更不能辜负战士父母的殷殷期盼。
　　他匆匆向连长黄朝耀交赋了代行指挥权，便领着通信员韩胜和继续寻找无名3号洞。沿途地雷密布，狄国平心里再急，也无法信步穿越。他俩只能徒手攀爬，小心翼翼地摸索前进，绞尽脑汁地挖掘记忆中的地形地貌，以致耗费了太多的时间。但上天的恩赐终究是属于狄国平和他的战友们，无名3号洞洞口终于被找到了！狄国平强力掩饰住兴奋，赶紧让通信员韩胜和原路返回，通知连长黄朝耀立刻带突击群进洞隐蔽。
　　此时，狄国平并没有急于进洞，居然单枪匹马，又向东摸到了左路突击群所在的无名6号高地，看到隐伏的士兵一切就绪，这才放心地返回来。他秉性中与生俱来的，还是苏南人那种近乎过分的细腻：一刻看不到自己的兵，就一刻放不下心来；看到自己的兵，没把退路选好，也不放心！要想得到狄国平的满意，绝非一件易事。冷兵器战争时代曾推崇身先士卒，狄国平成了现代战争中颇具古典风范的基层指挥员。
　　当他最终风风火火赶回无名3号洞，归位到属于他的营连合一指挥位置时，距炮击开始的12时，仅差2分钟。一切完全按照原定计划开始！一场轩然大波也顿时变得风平浪静
　　狄国平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炮火准备阶段，突击队员们在无名3号洞内以逸待劳近1个小时，迅速涤荡了一路奔波的疲惫，焕发出亢奋饱满的斗志。
　　随着炮火延伸，突击群副连长赵怡忠、7班长王常兴、卫生员殷书照等先后冲出无名3号洞，第一眼惊奇地看到营长狄国平早已隐伏在洞外敌雷场前一块大石后，正边观察敌情，一边挥手示意大家快速抢占冲击位置。此时此刻，大家既被营长的临危不惧所震撼和感染，心中的紧张顷刻消失，又为营长擅离无名3号洞内指挥位置，恐招意外和上级责难而志忑。
　　狄国平特立独行是出了名的。临战前，赵文泷副师长在力排众议、担保举荐他的同时，也为防止他不按规矩出牌特约法三章：只能在无名3号洞内指挥，不可越雷池半步。但炮声一响，他就把紧箍咒扔到脑后，不屑于闭门造车式指挥，全然不顾自身安危，孤身冲到能够目视战况的位置，进行抵近指挥。
　　在我强大的炮火掩护下，突击队于13时10分对敌55号阵地发起攻击；6分钟占领敌表面阵地；仅经35分钟激战，全歼守敌。依照预案，左、右突击群快速撤回了无名3号洞。紧跟其后，敌人的报复炮火便尾随而来，洞内的战士们对这个天然避弹所的感激之情油然而生。突击队在无名3号洞从容开展了救治伤员、清理人数、恢复体力，待机撤回我方主阵地。
　　但是，在清点人数中，发现缺少突击队员臧振林，副营长张永辉执意要出洞寻找，为此，他与营长狄国平激烈争吵起来。5个不丢，是当年老山出击作战的基本要求。假如伤员、烈士遗留敌阵或成为战俘，将会被视为对祖国、民族、英雄部队的奇耻大辱。
　　臧振林的失踪，给狄国平骤然增添了巨大压力。虽然他极力阻止了张副营长的冲动，自己却步入了铤而走险的鲁莽怪圈。把每一个兵都看得比山还重的他，要用自己的生命来承担责任，捍卫老山军人的荣誉和精神高地。
　　趁大家没注意，狄国平悄然出了洞，通信员韩胜和赶忙紧随其后。尽管是在冲动中，狄国平还是在出洞不久用步谈机报告了团长彭勇，随即遭到严令制止。而此时此刻的狄国平已无退路可选，思维中只剩下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古训。他骨子里的倔强劲发了，竟置若罔闻，加速向已被敌炮火覆盖的55号阵地冲去，力图在增援之敌重返阵地前找回失踪战士。
　　狄国平穿越敌炮火拦阻，很快到达了敌3号屯兵洞口，这是臧振林可能冲击到过的最远位置，然而却寻不到任何踪迹。正疑惑间，通信员韩胜和听到敌炮弹尖利呼啸而来，急忙大喊一声营长！一个猛扑，把狄国平扑倒在身下。瞬间，1发炮弹在他们身边爆炸，狄国平安然无恙，弹片却打进了通信员韩胜和的后腰。
　　7连得知营长又返回55号阵地，不顾一切组织军工跟进。据说，当赶到狄国平身边时，韩胜和忍着巨痛说：别管我，我能走。你们快把营长打昏，把他抬下去！没有人敢把营长打昏。但在军工的拉扯抢救中，遭到炮弹重震的狄国平突然昏了过去，被救回到无名3号洞。韩胜和危急关头救营长，战后荣记一等功。
　　没过多久，在师、团前指的精心指挥下，突击队员们陆续安全返回了营地。这次战斗，整个回撤阶段，突击队创造了零伤亡的奇迹，无名3号洞的确是功不可没！
　　失踪的臧振林最终确认，来自炮兵观察所记录。战斗中，他们从高倍望远镜中观察到：1发炮弹恰好落在1名战士脚下爆炸，他牺牲得非常惨烈。经过继续寻找，在观察所提供的方位，找到了一条挂在树上的迷彩裤腿，并最终确认是振林的遗物。
　　在战后，狄国平坚持不授一等功。他甚至提出：大功最应该授予的是无名3号洞！
　　作者王伟功。时任步兵第六十一师政治部组织科干事，后任该师秘书科长，现转业到陕西省高速公路管理局处长
　　《热血》是一部以21集团军61师1986年赴滇轮战为背景创作的纪实作品，书中采访了一百余位参战老兵，上至将军，下至早已退伍在家、生活陷入贫困的普通士兵，历时近四年时间才得以完。《热血》出版后引起强烈反响。
　　此书没有正式出版，作者王伟功先后拿出退休金约20万元，先后两次印刷，除了大部分赠送战友亲朋以外，尚有部分书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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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伟功和他的老山情结
　　老山英雄营长狄国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