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走进五色石文斋。如果您喜欢,请点击关注,也欢迎您分享、评论。在这里随时都有精彩的文章发布。 西安城内有许多有趣的地名,譬如甜水井、香米园、糖坊街、交子巷、洒金桥、五味什字等等。 无论谁经过五味什字,对生活、对命运,即便没有甘、辛、酸、苦、咸五味,一味、两味、三味,你总会油然生出的。交子巷呢,那可是生产纸币交子的地方。就说洒金桥吧,何等富丽堂皇的一座桥,那更是洒金、捡钱啊! 恰巧,上个周末,路过洒金桥,适逢每周一次的物资交流会。街道两边的摊位足以占掉路的一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行走其中摩肩接踵,项背相望,立时就被各种色彩和喧嚣之声包围。 这样的赶集,对我来说却并不好奇。除了所卖商品多、人多,看似热闹、繁华外,再没有触动人的东西。或许是因为这些年见闻增多,新鲜的无所谓新鲜;或许是因为在城市,这种赶集的环境和气氛远没有像在乡镇赶集让人觉得亲切、记忆深刻。 回到家中,跟家人聊起在洒金桥所见时,不禁让人回忆起很多关于儿时在老家赶集的场景。 村镇的集市也有固定场地,百日集没有时间限制,不管天晴下雨,每天都有商贩前来摆摊。 我老家的镇上有两个比较大的集市,应该是在一条老街的两头,约摸相隔一里路程的距离。一个在北,以买卖果蔬、粮油、肉蛋类为主;一个在南,以销售各种农资、农副产品为主。两个集市我都曾以买家和卖家的身份出现过。当然,以卖家的身份更为多一些,毕竟那时候家里条件艰苦,父母向来节俭,连买一个炕炕馍的数都很少,也就没有理由经常带我以买家的身份出现在集市上。 作为卖家,我是随父母一起入市的。比起专业的商贩,我们没有优质的商品可卖,也没有什么装备可用,例如电子秤、计算器、扩音器等,更没有资本拥有固定的摊点,只要能挤占一个位置,足够放一辆板车,即使偏些或者猫在旮旯处,问的人少些,卖得慢些,也算赶集可以卖钱了。 家里的两亩多水田,四五分旱地,父母除了种粮食作物外,就种一些经济作物以补充日常生活开销。但是,种莱也不轻松,很麻烦、很累、很磨人脾气。每年冬季,农村能种的应季蔬菜又很少,除了来年开春可以被批量收购的菜花、蒜苔外,其余空地就只能种好管理、产量高、能够抗寒越冬、相对易于抛售的萝卜、白菜。 所以,我家自然会积屯很多这种常见的蔬菜。无论是生吃、熟吃,炒着吃、腌着吃,上午吃、下午吃,爱吃不爱吃,都得吃。与其吃不完,烂掉,不如卖一点是一点。 其实,我还是很喜欢号称百菜之王的大白菜的。它主根粗大,翡翠如玉,温馨、厚重,纯净、内敛,有闻不透的一种淡淡的清香。不需要有太多呵护,有甘露就吮吸一口,有早霜就抖一抖,长得十分活力、蓬勃而健壮。再说,白菜不就是百财嘛,它寓意招财,深含春天的气息。几乎伴随我们整个秋冬季节,是陕南农村家家户户必备的家常菜谱。种的人多,吃的人也多。 俗话却说:最贱不过白菜价。特别是遇到种白菜户数过多的年头,到了市场,当你看到的几乎全是卖白菜的那种场景。 记忆中,我在老家上初中那时,一斤白菜只值几分钱。但为了这几分钱,每年春节前夕,父母都要赶集卖菜。在寒风丝丝的奏响中,四五点就得起床,把先前晚上剔好的菜整理装车,再徒步半小时将菜拉到集市上占据不到一席大的摊位,然后坐等东方发亮,期待一车白菜能够尽快变现。 卖莱的苦,主要是守。要耐得住饿,顶得住冻,受得住脸色看。遇到刮风下雨,就又要遭罪了。何况,乡镇的集市不比县城的集市,更不比城市的集市,大城市的一个村都是百日集,常常是人头攒动,货也多,买家也多。而乡镇的集市呢,购买力很差。大忙天时更是鬼拉人,稀稀拉拉,半晌能看见半个脸或一个后脑勺,好在有时能遇到一两个行政事业单位食堂的采购员。当然,卖什么菜都不好卖,挑挑拣拣、拦腰砍价是免不了的。一棵胖墩墩的大白菜,常能被剥一叶又一叶,直到上秤时成了瘦削的小白菜。 小白菜就小白菜吧!就这还赔笑脸,只怕买家睃一眼,头一扭,甩手走人。唉,这哪里是卖钱,明明是买气受。不卖吧,毕竟又是一车菜!都是由一株株小苗苗雪里去、雨里来长大的。 在我很小的时候,因为帮不上忙,多是睡到八九点才被回来做饭的母亲叫起来,然后跟着母亲一起去集市给父亲送饭。于是,我的大半天基本就在集市上度过了。那时候的我调皮、爱玩,喜欢爬高上低,灰灰土土地,经常与小伙伴们满集市里乱跑,以为那就是幼儿园或儿童公园。从不知道父母为我有多担心,也不知道他们有多辛苦,有多无奈。 我上小学的后几年,因为性格变得内向,无形中产生了一种说不清的自卑感,像有一堆幼虫啃噬着自己,就开始不喜欢去人多的地方。再加上有寒暑假作业,父母便很少带我去集市,大多是由姐姐跟着他们一起去。而我就留在家里写作业,陪爷爷、奶奶看家。 上中学后,我成了大小伙,可以在闲暇之余帮帮父母了。但时而又免不了抱怨几句,问:为什么要种这么多的白菜?为什么不种点其他值钱的东西?为什么又总是把好的菜卖了而留下不好的菜给自己?为什么还要起早贪黑省吃俭用?为什么父母总是默不吭声,只管干着手里的活。 随着一年年长大,每当看到父母那一副和一堆椭圆的大白菜一样低矮、融为一体,又高过成熟了的一片玉米地的身躯时,我慢慢地读懂了父母,读懂了生活,也读懂了孝敬,读懂了自强,而当时的十万个为什么也就多多少少在书本外找到了答案。 后来离开老家,到省城上学。我对家里的农事渐趋模糊,对老家地里种的什么也不得而知。每年放假回家,也只能尽自己最大力气帮他们分担一些重活脏活。 如今,我和父母已经生活在省城。他们不用再作为卖家起早贪黑地赶集,他们却常作为买家出没在城市的闹区,而且是越大的集市越爱去。但他们并不都是每次去买些什么,只是想去看看。 我想,每当他们到集市上转悠的时候,他们一定也会有许多感慨,会一幕幕勾起那些年赶乡镇集市的事。 (文赵谦) 敬请关注五色石文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