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倾诉者第三章第2回

　　是啊，能回家是多么值得开心的事。古语说：心安之处是吾乡。的确如此，无论身在何方，即便是锦衣玉食、琼楼玉宇，心不安都是枉然。我不禁回想自己流浪在外的日子。天真的以为挣不到钱是无颜还乡的，而事实证明曾经的自己是多么的幼稚。他的信息还在继续。
　　还乡的喜悦没能持续多久，当祖父了解了所有的家事之后，一场家族动荡随即上演。祖父兄弟三人，另有两个姐姐。据说那场家族纷争非常激烈，不过从来没有人说起过细节，所以具体的我也不得而知。只是结果祖父和他二哥，以及两个姐姐，包括他们的父母，一致通过把老大清出家门，兄弟姐妹都与之断绝来往，形同陌路，以至于直到大爷去世也没进入祖坟，算是另起炉灶了，不过在大爷去世时祖父去了他的葬礼，并磕头鞠躬行了大礼，记得祖父当时说：人已死，恩怨皆了，毕竟一母同胞。至于大爷当年做了多么过分的事全家人都绝口不提。我自是不知道的了。只能通过结果想象一定特别不堪。这场风波过后，祖父母就在家种地务农，赡养父母，从此再也没有离开过家乡。
　　读到这里，我不知该作何感想。只能无奈的认为一切都是天意，天命不可违。人生不过如此，塞翁失马，焉知祸福。孝字之重，绝非儿戏。他的祖父无疑是恪守孝道之人。令人叹服之余，隐隐会有些许遗憾。当然也没什么不好，生活本来就没有如果，所有的事情都是直线发展，没有迂回没有插曲，像一道射向夜空的光线，一往直前，尽头究竟是光明还是黑暗不得而知。该来的会来，该走的会走，时光并不会因谁的意志做出一丝一毫的改变。他的信息再次响起。
　　几年之后，祖母的公公婆婆（也就是我的太爷爷和太奶奶，我们是这样称呼的）相续辞世。听祖母说她公公走的很安详，从田间回来，吃过晚饭，无声无息的走了。婆婆也没有遭罪，祖母说他们都是好人，死的干净。二老走后祖父母依然在家务农，说是务农，其实那时候是生产队，吃大锅饭，一时间浮夸风吹的惊天动地，还记得有一副讽刺当时浮夸风的漫画，两头毛驴拉着一辆车，车上装着一个大萝卜，画中有字：一个萝卜千斤重，两头毛驴拉不动。为了响应党的号召，争创优秀，本来亩产不足百斤的田地谎报千斤，于是交公粮的负担就变得无比沉重，所有的产量全部充公都还不够。全国各地几乎皆是如此，特别是自古以来以农业发达著称的中原地区。于是农民吃什么，一场全国性的大饥荒再次降临，田无野菜，树无绿叶，饥不择食，只要是能吃的东西全都被吃得光光如也。又一个人吃人年代笼罩世人，多少村落死的死，逃的逃，空无一人，祖母说那时候死了人都不敢埋在野外，害怕被外人挖出来吃掉，所以很多院子里埋着新坟。以至于后来有一句流行的口头禅：不是五八年了。用以形容过得好了。五八到六几年那是一段苦难的记忆，整个中国人的记忆。所幸的是我们村子边有一个水库，鱼自然是被打捞一空的，老人们都说能活下来全靠水库里的水草，淡水藻类。无疑，饥饿是令人恐怖的。祖父母孩子多更是雪上加霜，无奈之下为了让更多的孩子活下来，只得卖孩子。祖母经历过父母饥饿而死的事实，所以没有谁比祖母更感到恐惧，也没有谁比祖母更想让孩子们都活下来，所以对于卖孩子祖母既心痛也无力拒绝，不能眼睁睁看着被饿死，这是一定的。再说了，那个年代能卖掉都是值得为之庆幸的，因为能买得起孩子的家庭都是有钱人，所以孩子会过的更好。当然如今想来是不可思议的，但是那就是当时的现实。人终究是不可胜天的，在命运和大环境的趋势之下，人是无能为力的，只能顺其自然。于是，当时最小的老五，也就是我二姑，被卖到了城里，这是祖父母一生的痛。所幸的是二姑被卖了个好人家，她的养父母对她很好，养母不会生育，也就只卖了这一个孩子，所以二姑是幸运的，没再挨过饿，也受到了应有的教育，直到她的养父母离世她才知道自己的身世，几经周折最终找到了亲生父母，虽然会有些怨念，但是道理她懂，所以自从相认之后她总会时不时回来看望父母，当然这都是很久以后的事了。二姑被卖掉之后约半年光景，浮夸风逐渐平息，饥饿的年代终于离去。祖母说他们后来有意找寻二姑，想把她再买回来，可是寻访多年未果，只好作罢，唯有为她祈福，祝愿她能活在好人家。后来又有添丁，祖母说一共活下来四个儿子，三个女儿，包括卖掉的二姑。
　　又到了该休息的时间，故事讲到这我们互道了晚安。我无聊的又读了一遍，并不是有多吸引人，而是我想从他的故事里搜寻一些有关于他心态的信息。我想他不仅仅是个倾诉者，也许他需要一些帮助，心理上的或者现实中的，这字里行间一定隐藏着什么。只是我还无法参透，或许他说的还不够多，或许这些都只是铺垫。因为这些几乎可以与他无关，只是他祖母的记忆，并不一定属于他。他一定有自己的故事，也一定不会太过平淡。我希望明天他能讲到自己，或许是后天。我突然有种迫切的希望，希望了解有关他更多的信息。我坚信他心里装着的不止是孤独，应该有更加深刻的东西。他扯得越远，说明心里的事越深沉。所以我期待着。